无论是学识、武艺、还是为臣、为君,他都做得滴水不漏。 可偏偏他的母亲姓言! “三殿下莫不是连父皇都不认得了?” 声音娇柔带着嘲讽的意味,高高在上,说不出的妩媚与凌厉。 景顺帝都未开口,她便迫不及待,母子二人不愧为母子。 夏寒青也意识到什么,扯了扯萧则绪的衣衫,“殿下,需拜见陛下和两位娘娘。” “陛下,许是三殿下久居未出,不若免了三殿下的礼罢。” 丽妃温婉柔和,如风铃般的声音响起,景顺帝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淑妃依旧不依不饶,“总要唤声父皇的,要不然还以为三殿下眼里没有这个父皇呢。” 萧则绪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两个妃子你来我往。 景顺帝眼底闪过一丝哀伤,萧则绪长得实在是太像他的母后了。 夏寒青见事情有些不妙,扯了扯萧则绪的衣角。 “殿下,上面坐着的是你的父皇。” “父皇……” 萧则绪突然开口。 大殿内突然随着他的声音安静下来。 景顺帝却心里一咯噔,外面都传萧则绪已经傻了,他派了许多太医暗地里查探过,确实痴傻,现在看来怎么觉得他如常人一般? 萧则绪勾了勾唇角,突然故作茫然无知道:“相公,父皇是什么东西?” 他话音刚落,淑妃吓得杯子都滚落到地面上,咚地一声发出一声闷响,她匆忙将杯子捡起。 这天底下谁敢骂皇帝是个什么东西? 但萧则绪敢。 他不仅敢,而且有恃无恐,他现在是傻子,他可以随意口出狂言,顶多受到口头责罚。 他越是无礼,便越能坐实自己痴傻的情况。 毕竟哪个清醒的人敢指着皇帝鼻子骂。 萧建白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对面的萧承允反倒是一脸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殿下,不可无礼。” 夏寒青嘴上说着这话,却全然没什么责怪的意思,殿下只是呆呆的,不知道父皇是什么意思很正常。 殿下这么乖巧,怎么可能当场辱骂陛下。 景顺帝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周围的气压有些低下。 忽然,他招了招手,“绪儿,过来,让父皇看看你。” 目光幽暗深沉,平淡无波,他必须要再确认萧则绪到底有没有傻。 景顺帝话音刚落,身旁的大太监康德禄康公公便下来请人了。 “三殿下,请吧。” 萧则绪脚步退了一下,死死揪着夏寒青的衣角,投去求救的目光。 “相公,我怕,我不去。” 夏寒青沉默半刻,反握住那冰凉的指尖。 “陛下,殿下怕生……” “哟,夏将军这是什么话?陛下是三殿下的父皇,怎么算得生人?反倒是夏将军才和殿下成亲三日,三殿下竟这般粘着将军,莫不是灌了什么迷魂汤,要父子离心?” 淑妃冷笑着看着两人。 夏寒青从战场回来参了兵部一本,讲什么粮草运送不及时,皇帝当场就罚了她兄长一年的俸禄。 这个仇她不得不报。 “微臣不敢当,只是三殿下心思单纯乖巧,只敢同性情温厚之人交谈,娘娘此言,三殿下自然不敢前往。” 眼看着夏寒青三言两语又将话怼了回去,话里话外骂她泼辣,淑妃两眼一瞪,刚要再说什么。 就见萧则绪迈着步子朝台上走过去。 他每走一步,所有人下意识握紧了杯子,不敢移开视线半分,他们必须知道萧则绪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终于,萧则绪停了。 “父皇!” 他仰起笑脸,傻乎乎地喊了一声。 就这般大大咧咧地站在皇帝桌前看着他。 景顺帝被这一声父皇唤地思绪一下子回到从前,整个人怔住,但是很快他就回过神来。 “绪儿,父皇许久不见你。” 景顺帝直勾勾地盯着他,试图看出一丝伪装的痕迹。 然而萧则绪却丝毫不惧,他咽了咽口水紧盯着老皇帝桌前的四色馅白皮方酥。 景顺帝盯了半天没看出半点儿问题来,有些惋惜,但更多的是庆幸和窃喜。 “喜欢这个?” 萧则绪疯狂点头。 “这是白皮酥,拿去,赐你了。” 萧则绪见状端着盘子就跑了。 “相公,有好吃的。” 他飞奔而下,捏起一块白皮酥塞进夏寒青嘴边,自己又塞得嘴边鼓鼓地想一只小仓鼠。 淑妃噗嗤一笑。 还真是个傻子…… “没有回味楼的好吃。” 萧则绪吃了两口便没了兴趣。 “回味楼?” 景顺帝来了兴致。 一旁的康德禄连忙补充道:“陛下,是京内一家酒楼,菜品一绝,糕点也是一绝,常常要排好些时辰的队才能买到。” “哦?朕竟是第一次听。” 萧则绪暗地里勾了勾唇角。 “那我请你吃桃花酥。” 他小跑着从夏寒青手边的轮椅后方取出油纸包,又小跑着过去放到皇帝面前。 轻轻解开绳子,纸包打开的一瞬间景顺帝呼吸一滞,神情紧绷,甚至做好了图穷匕见的打算。 然而黄色油纸包内却只是静静放着六块桃花酥。 景顺帝捏起一块来,没敢吃,反手递给了康德禄,康德禄眯着眼睛咬了一口。 “陛下,味道真不错。” 景顺帝这才敢捏着桃花酥咬了一口,入口香甜,齿间留香,他吃了一块竟还想吃。 一连吃了两块,都没觉得腻。 “确实不错,回味无穷,担得起回味楼三字。” 萧则绪继续站着傻笑。 回味楼是袁家是产业,近些年兴起,袁家利用回味楼赚了不少银子,然而回味楼谋取暴利的背后可不止是菜品一绝这么简单。 其中缘由只要皇帝再吃上几次便能察觉。 淑妃娘娘,就当作是儿臣尽孝了。 初次见面,这份大礼,您可好生收着。 “陛下,三殿下如今还是念着陛下的。” 丽妃笑盈盈地柔情似水,解语花似的说到了满怀愧疚的景顺帝心里。 淑妃向来不做这种面子功夫,当下冷哼道:“若是真念着陛下,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萧则绪脸色一沉。 很快又扬起笑脸笑嘻嘻地对着夏寒青道:“相公,这个是不是叫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啊。” 话一出口,丽妃脸上的笑容僵硬在脸色,心道一声不好,果然见淑妃脸色阴沉。 淑妃揪着手帕,面容扭曲,原来她是中了丽妃的套儿,这个贱人偏会做这种事。 萧则绪挑拨离间完成后便跑到夏寒青身侧,夏寒青依旧宠溺笑着,殿下真乖。 夏寒青和萧则绪入座,只是宴席间不知有意无意用的全是矮脚桌,所有人跪坐桌前,夏寒青腿伤,坐着轮椅,格格不入。 他坐在那里有些许拘谨,半响才准备站起身,试试能不能跪坐下来。 萧则绪皱了皱眉,最后自己跑到殿堂后方搬了一只稍微高些的凳子,麻溜地将椅子挪到夏寒青旁侧,坐了下来。 两个人坐的高,在整个宴席上格格不入。 萧则绪蹲下身子,拿着碗盛了许多菜,塞到夏寒青手边,根本没给他起身的机会。 “相公,吃饭!” 小傻子也坐在凳子前,比夏寒青肩并肩捧着碗专心干饭,丝毫不理会其余人震惊的眼神。 萧承允心想这傻子要是没傻,他吃屎! 夏寒青感动地一塌糊涂,殿下真好。 “夏卿,腿伤如何啊?” “回禀陛下,大夫说怕是站不起来了。” 夏寒青说的含蓄,倒不至于那么严重,若是能碰上名医,还是有可能的。 “既然入宫来了,康德禄,去请刘太医来为夏将军看腿。” 夏寒青敛眉称谢。 陛下的试探开始了,这一场鸿门宴终归是躲不掉。
第9章 刘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德高望重,医术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若是能治好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治好,也正好打消皇帝的疑虑。 夏寒青丝毫不惧。 刘太医蹲着身子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回禀陛下,微臣医术浅薄,夏将军毒素深入骨髓,恐怕是……” 他接下来的话不必多说,在场的人心里明镜似的,夏寒青下半辈子怕是要废了。 “夏卿此番击退平珠立下赫赫战功,却受此苦楚,朕实在心痛。” “来人,拟旨,今大将军夏寒青立此汗马功劳,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嘉之,其加封忠义侯,食邑三千户,绫罗百匹,黄金千两……” 夏寒青扶着轮椅艰难起身,强忍着双腿酸疼扑腾跪倒。 “臣,谢陛下隆恩。” 萧则绪还坐在那里,嘴角挂着笑意。 给完甜枣,下一个就该收兵权了吧。 他本打算坐山观虎斗,但他现在和夏寒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夏寒青被收了兵权,皇帝对夏家动手,两个人都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看来,他只能帮夏寒青一把了。 他盯上了矮脚桌上一盘红油川菜,伸出筷子—— “爱卿,免礼。” 夏寒青重新坐回轮椅上,心里有些不安。 “爱卿,如今你成家立业,也算了解朕一块心病,绪儿顽劣无知,但胜在心性纯净,与你也算是相配。” 呸!无耻! 萧则绪看着他惺惺作态的模样连连作呕,夏寒青大他足足九岁,哪里的相配! 无非老皇帝是拿他最害怕的儿子嫁给他最恐惧的将军,断了萧则绪复位的可能,也断了夏寒青的后,让夏寒青无后而终。 无子嗣,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便是夺了皇位,又能传给谁呢? 老皇帝自顾自地说了许久。 最后化为一声长叹,“朕听闻平珠那边自大将军重伤后便又蠢蠢欲动,唉……朕意遣将前往,爱卿以为何人可胜任?” 夏寒青抿着唇。 若是真的要派兵遣将,刨除自己外,杨善最为合适。 但杨善跟了他许久,此时举荐……还是应当避嫌。 “陛下圣明,朝中能人众多,想必陛下心中早有人选。” 他又将这个话题原封不动地踢了回去。 景顺帝哈哈大笑。 末了,又叹了一口气,“朕心有余,可惜若无虎符,只怕西北……” 啪—— 清脆的一声碗筷碎裂声音传来,适时地打断了景顺帝接下来要说的话。 萧则绪突然捂着肚子整个人栽在地上,身体蜷缩,额头冷汗密出。 “相公,疼!肚子疼!”
117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