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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拧眉捂住小腹，“吓得我肚子疼。” 晏云霆脸色大变，“肚子疼？怎么会疼呢？要不要我去叫太医？” 裴婴不理他，只低头亲亲儿子鼻尖，“去，把爹屋里墙上挂的那柄剑拿来。” 晏雪声“哎”地答应，从他身上滑下来，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只剩下他们二人，裴婴垂眼去看地上紫藤落花，晏云霆摸摸鼻子，低声抱怨，“他都七岁了，你还这么惯着他。” 裴婴抚去身上落花，不冷不热回道，“我乐意。”
第一百三十八章 闹脾气 晏雪声回来得很快，他将手里的剑递给裴婴，“爹，给。” 裴婴用拇指顶着剑鞘，稍一用力便将剑推出一寸，薄削剑身倒映裴婴如雪面容。他怔怔看着眼前蒙灰的泓影，想起当年自己初学剑时，也和俞皇抱怨师父的剑太重太沉，他的手心都要磨出茧子了。 俞皇心疼幼子，便命人造了一柄泓影，这柄剑送入裴婴手中的时候，他也正和鲤儿一般年纪。 泓影伴他二十余年，今后……只怕也用不上了。 裴婴手一松，泓影“噌”的一声滑入剑鞘，他把这柄剑郑重交到晏雪声手中，对他温柔笑笑，“泓影，自此归你了。” 晏云霆低头看着裴婴，眼中思绪纷杂。 十年前的那个春日，裴婴便是带着这柄泓影来到大陈，那几年他们在竹林、在桃树下也曾饮酒比剑，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裴婴已经将泓影束之高阁，上次动它……却是在那日。 裴婴避开了他的目光，只伸手捏捏儿子软嫩的小脸，柔声问他，“喜欢吗？” 晏雪声双手捧着泓影，兴奋得脸都红了，他一直想拥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剑，求了晏云霆许久都没得到，谁料裴婴竟将自己的佩剑赠予了他。 “喜欢！” 晏雪声扑进裴婴怀里，把热乎乎的小脸蛋贴进他颈窝，“我要好好和父皇学剑，以后好保护爹和妹妹！” 裴婴搂住儿子，拂去他发间落花，“好孩子。” …… 春天转瞬即逝，竹林里的翠色又深了一层，溪水裹挟着锦鲤翻腾的水花声流经庭院里，竹叶和落花顺着小溪流淌，带来一路清凉和馥郁芳香。 裴婴腹中胎儿将满七月，因着乾元日日陪伴身侧，太医院又每日诊脉陪护，再加上宋安精心调养着，这胎养得倒是比之前两次稳上不少。 这孩子是比鲤儿当年要活泛得多，自从月份大了，便时不时地翻个跟头动一动，恼得裴婴整日骂它小混蛋。 晏云霆却不乐意，见不得裴婴不喜欢它，每次这孩子挨了裴婴的骂，他便要凑上去亲一亲摸一摸，安慰说它是世上最乖巧的小娃娃。 裴婴笑他幼稚，晏云霆也不恼，亲了小的又去亲大的，非要挨上一脚才肯老实。 许是身子调养得初有成效，在这个夏日裴婴竟破天荒地觉得潮热，有孕之人本来就火气重，一到夜里这孩子还惯爱折腾人，每晚入睡前身上的衣裳都是湿的。偏生晏云霆这个火炉还总将他揽在怀里，在这炎热的夜晚硬生生给裴婴热出了一头的汗。 裴婴热得心烦，睡得迷迷糊糊就要和他闹，闹来闹去竟又惊醒了腹中的小混蛋，它在裴婴肚子里翻腾得像是要造反。裴婴颤抖着咬住晏云霆的手腕，心道这一大一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晏云霆被他咬醒，睡眼惺忪地借着窗外月光看着裴婴，以为这人又在闹小脾气，打了个哈欠又把人搂在怀里，温热手掌轻轻揉弄他那圆滚的小腹，声音沙哑而温热，“乖乖……” 夜里总爱多想，更何况裴婴如今有孕在身，近段时间更是被养得娇惯得要命，有时坐在窗前看见一株枯萎的茉莉都能掉下眼泪。 身后抱着自己的乾元睡得像头死猪，只顾安抚腹中的小混蛋。 裴婴在黑夜中睁圆了眼，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原来他只关心我腹中的这个孩子。 晏云霆再醒来是让裴婴哭醒的，怀里的人抱着肚子蜷成一团，黑发让汗水打湿，黏哒哒地粘在雪白的脖颈上。裴婴背对着他哽咽落泪，瘦削的后背一耸一耸，看得让人揪心又怜爱。 “怎么了这是？” 晏云霆揉了揉眼睛，撑起身体就要去看他，他在裴婴脸上摸到了一手冰凉的眼泪，睡意霎时间烟消云散。 “晚竹？晚竹你怎么了？” 他伸手去抱，他抱裴婴便躲，躲着躲着就钻去了角落。 他肤色极白，稍一落泪眼尾和鼻尖就蔓延开一抹潮红，这个坤泽生得艳丽，哭起来直把人心都哭碎了，更何况面前将他放在心尖上疼的晏云霆。 晏云霆见也问不出什么，狠狠心上前将人死死抱在怀里，裴婴扑腾着挣扎，眼泪掉进他颈间，“滚！” 晏云霆以为又是孩子闹他，摁住他的双手向他怀里探去，圆滚的肚子安安静静，贪玩的小妞妞早就睡着了。 “孩子这么乖，你哭什么？” 晏云霆小心揉按他潮湿的眼角，轻啄裴婴的鼻尖。 裴婴抓着他的衣襟哭得抽抽嗒嗒直打嗝，翻来覆去也只会说一句，“以后再也不给你生孩子了……” 晏云霆拍着他的后背哄，“我们就要这个小妞妞，好不好？晚竹又要当爹啦，赶明儿让鲤儿知道你哭鼻子，儿子要笑话你了。” “鲤儿比你强。” 裴婴把眼泪抹在晏云霆胸口，“他知道关心我，不像你这个王八蛋，一心只有你那傻妞妞。” 晏云霆琢磨回来了滋味，这才明白了裴婴为何会闹上这一场。他搂着人闷笑，笑得裴婴羞恼万分，竟又抬脚要踢。 他眼疾手快地握住了那纤细微凉的脚踝，又贴近裴婴亲亲他潮红的鼻尖，“原来是为了这事。” 晏云霆叹了口气，把这娇气的竹子抱住又亲又哄，“怎么会不关心你呢，晚竹是我的亲亲小心肝，妞妞要往后站，不能和爹爹争宠。” 裴婴眼皮子滚烫，垂眼只生闷气，人还时不时抽搭两下，看样子是极委屈的。 “瞧瞧我们晚竹，”晏云霆挑起他的下颌，指腹温柔蹭去滑落下来的泪痕，“哭都哭得这么好看，不想让你哭，却又想看你哭，这要我如何是好？” 裴婴又羞又恼，让他这话哄得破涕为笑，在他怀里别扭了半晌，打了个哈欠又睡了过去。 次日晏云霆将这事说给宋安听，问他裴婴前两次有孕时，是否也像这般情绪变化不定。 宋安笑过后，神色又有些落寞，“那时公子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算有脾气，又能跟谁去闹呢？” 晏云霆本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思问出这句话，谁料得了这个回答却再也笑不出来，他隔窗去看坐在庭院树下的裴婴，心道他如今还愿意跟自己闹别扭，倒还是件好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 噩耗 进入夏季，天气也越发炎热起来，裴婴像是躲懒的猫，白天里有两三个时辰都是在睡，不是在屋里的床上，就是在外头的藤椅上。有时在树下坐着看书，看着看着书就从膝上滑了下去。 夏日午后时光漫长，裴婴今年莫名的怕热，寻到个阴凉的地方便钻进去不出来。他身子亏空多年，岂是这短短几月就能养好的，晏云霆怕他着凉受寒，不许他总往竹林里钻，就连冰盆都不给了。 七月正是热的时候，裴婴腹中胎儿月份不小，随意动一动就要出一身的汗，好几次半夜被热醒蹬了被子，还没凉快一会儿，就又让晏云霆给他严严实实掖好了被角。 为这事他跟晏云霆闹了好几次，本以为晏云霆是要听自己的话的，谁曾想他在这事上竟倔得厉害，宁可挨巴掌挨踹都不松口。 裴婴心底里暗骂，晏家这大大小小都往死里折腾自己，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好在晏雪声是个贴心的，常背着晏云霆来“雪中送炭”。 燕昭担心他熬不住酷暑，每次等他下学回到宫里，总是要在冰鉴里放些瓜果凉着。晏雪声找来小手帕，从里头挑了些冰镇葡萄和桃肉藏进怀里，悄悄去竹庭里带给裴婴。裴婴自是欣喜得不行，搂着儿子喜滋滋地亲他两口。 父子俩背着晏云霆来往几次，终于在一天傍晚被抓住了马脚。 那天北疆传来捷报，道叶寒栖抵挡柔然攻势，反将一军扭转战事，晏云霆闻言极为开怀，便比平日早了一个时辰去了竹林。谁料正好碰到他那好儿子鬼鬼祟祟地往裴婴手里塞“赃物”，还让他抓了个正着。 晏云霆黑着脸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装了水果的手帕掉在地上，葡萄骨碌碌滚出去好远，噗通一声掉进小溪里。 裴婴听着那声水花心痛万分，可不知为何竟也有几分心虚，他清清喉咙，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抬头问，“怎么来这么早？” 晏云霆不敢冲他发脾气，便把矛头对准缩在裴婴怀里的儿子，他伸手捏住晏雪声薄薄的耳垂，“晏雪声，谁给你的胆子？” 他还没有用力，就看见晏雪声双眼迅速涌上泪花，“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疼！” 儿子一哭，方才还萦绕在裴婴心头的那丝淡淡的愧疚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他用力拍开晏云霆的手，一把将晏雪声捂进怀里，微凉的指腹轻轻揉弄儿子泛红的耳垂。 裴婴抬起一双泪眼，愤怒质问晏云霆，“你干什么！” 之前还好好的父子俩如今都红了眼，晏云霆让这场面愁得头都大了，这两个都是自己的宝贝，打不得又骂不得，上前去哄人家又不领情，只能眼睁睁看着裴婴带着儿子进了屋，在自己踏入屋子之前“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晚上晏雪声是在裴婴这里睡的，因为晏云霆的缘故，他很少被允许留在裴婴身边过夜。 裴婴靠在床头看书，隆起的肚子在薄被下轻轻起伏，晏雪声躺在他膝上，伸出小手戳了戳裴婴软软的肚子，换来里面弟妹一个欢喜的回应。 七个来月的孩子力气不小，裴婴翻书的手忽地一顿，眉尖儿不由得拧紧了。他伸手揉按被踹疼的地方，顺道握住了晏雪声不听话的那只手，“鲤儿不困吗，怎么还不睡？” 晏雪声从他身上爬起来，绕过他初具规模的肚子，小心趴进他怀里。他小脸蛋热热的贴在裴婴颈窝里，晏雪声闻着他颈后淡淡的依兰花香，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要和爹爹一起睡。” 裴婴坐的时间久了，后腰有些酸痛，他揉着腰放下了手里的书。晏雪声利落地翻身下床吹熄了蜡烛，还特意走到窗户前看了看。 裴婴撑着腰艰难躺了下来，一回头看见儿子正搬着椅子往窗边放，他觉得好奇，便出声问道，“鲤儿，你干什么呢？” 晏雪声用两把椅子堵住了窗户，这才回到床边钻进裴婴怀里，他把脑袋贴近裴婴心口，听着爹爹沉稳的心跳小声说，“我怕父皇半夜翻窗进来又把我抱走，我要和爹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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