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势凛然,看得上头的太后冷汗连连,说起来她并不敢招惹这个权倾朝野的指挥使,岑闲手握锦衣卫与北大营,若是没有魏琛和陈相于和岑闲掣肘,谁知道他会不会剑指天子? 可如今陈相于已死,三足鼎立之势缺了一角,她是再不敢让岑闲手上权势过重了。 魏长乐拍案而起,怒极反笑:“你有何证据!” 岑闲胸口起伏,垂下眼眸,冷淡的模样让人看了心中发悚。 “证据会呈到公主面前的,”岑闲说,“公主稍安勿躁,微臣会让您心服口服。” 他话音刚落,折返而来的户部尚书指着他的鼻子痛骂道:“尊卑不分!你怎可如此冲撞长公主!” 岑闲薄而长的眼皮轻轻一撩,凉薄的目光扫过礼部尚书的脸,轻嗤一声:“怎么?刘尚书想怎么罚本官?” “是禁足还是罚本官的月俸?或是想罚得再狠一点,削了本官的职让本官去诏狱待上一会儿?” 刘珏气得脸红脖子粗,咬牙道:“罚你什么自然由大魏律例来定!” “若我没记错,大魏律法曾言冲撞圣颜论罪当诛,”岑闲轻笑一声,“刘尚书面见陛下也不行礼,是不是要割了脑袋谢罪,若是刘尚书手脚不利索,本官可以代劳。” 刘珏满腔愤怒的话语顿时卡在了嗓子眼,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岑闲。 岑闲回看过去,神情肃杀,眼神幽深。 毫无疑问,他敢杀,也绝对有这个权势杀。 “够了!”太后吼了一声,但明显没什么气势,岑闲连眼皮都未动一下。 “刘尚书冲撞圣颜,罚俸半年,再领十大板子,”太后斟酌了一会儿,望了魏长乐一眼,强自镇定道,“指挥使说的证据还未呈上,且陈相已死,你有失察之罪,再加上你刚才冲撞公主……哀家罚你在太极殿外跪半个时辰,而后禁足十日如何?” 岑闲撇过眼:“臣身体抱恙,跪不得,望太后见谅,臣锦衣卫还有事务,先行告退。” 太后被狠狠一噎,说不出话来,她心中升起一股无可奈何的气愤来,这他一个臣子,竟敢如此冲撞她这个一国太后!简直岂有此理! 可是她动不了岑闲,岑闲权势过重,连先帝都要礼让几分,又何况她这个形如傀儡的太后呢?只能眼睁睁看着岑闲毫无顾忌出了宫门! 小皇帝见岑闲走了,不大高兴地瘪瘪嘴,没等太后伸手拦,就跳下台阶追出去了。 只是追出老远,却不见岑闲的人影,只能挠着脑袋叹气同赶来的宫女太监回去了。 他瘪着嘴想,岑大人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 而不远处的假山边上,岑闲的匕首插进石缝里面,刀尖边上是血脉微微跳动着的脖颈。 朔望穿着一身灰黑色的衣衫,手里拿着那件大衣,被岑闲摁在了假山上,石头硌着他的腰,有些许不舒服,他忍不住动了一下。 然后就遭到了岑闲的残暴镇压——「砰」一声给摁在了假山上,腰疼得泛酸。 两个人靠得近,朔望闻得见岑闲身上那股清苦的药香。 上京的风刀刮一般吹过朔望的脸,他心想,这地可真够冷的。 岑闲的声音很近,又仿佛缥缈遥远,语气急切:“你进宫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皇城守卫森严,稍不注意你这条命……” 那貂皮大衣忽然盖到岑闲的身上,他后面的焦急与质问骤然卡了壳。 “我只是怕你冷,给你送件衣服,锦衣卫动作没我快……”朔望轻声说。 他抬起手把大衣系好。 “我错了,你别生气。” 作者有话说: 小皇帝:我那么大一个岑大人呢?
第25章 蛊毒(上) 岑闲目光沉沉看着朔望给他系好衣带,冷风吹过来,尽管大衣温暖,他还是经不住咳嗽了两声,冷白的手将那把匕首给拔出了假山,带出一堆扑棱棱的碎屑。 他心底还是气的,气朔望这个时候胆大包天进宫里面来。 岑闲同朔望分别十年,能一眼将朔望认出来。而上京城内当年认得昭王府小世子的人不在少数,若是他被抓,被当年同昭王有嫌隙的人认出,谁能保证朔望平安无恙? 他将匕首收回鞘中,甩开朔望要来拉他的手,狭长的眼尾猩红无比:“你是不是不要命?!” 朔望见刚才撒娇没用,又见岑闲眼睛都红了,这下是真慌神了,手足无措去抓岑闲的手,又被岑闲甩开了,岑闲冷冷扫他一眼,属于锦衣卫那边沉重的威压铺过来:“站好。” 朔望立刻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这是遇见以来,岑闲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的火,即便未曾相认之时,岑闲对他都是纵容的,几乎没对朔望说什么重话。 岑闲将貂皮大衣解下来,盖在朔望身上,帽子遮住朔望的脸,朔望挣扎了一下,声音很轻:“这是拿给你的……” “别动,”岑闲给他系带,“我带你出去。” 从永寿宫到朱雀门还是有段距离,岑闲走在前面,越走头越晕,心口越疼,连脚步都有些摇晃。朔望跟在他身后,数次想要伸手去扶岑闲,但是最后还是连岑闲的手都没能碰到。 指挥使大人即便病了也警惕,一近身就像遇到了危险的蛇,躲的速度极快。 朔望只能安安分分跟在他的后面,眼神一直放在岑闲的身上。 红墙覆雪,宫道笔直,岑闲那一身黑色的官服在其中极其显眼。冬日里寒风阵阵,天空中飘起了雪。 现在已经进了腊月,再过不久就是除夕。 白色的雪花飘在岑闲那一头黑发上,转瞬间就让他白了头。 朔望急了,正要跑到跟前去给岑闲挡雪,手还没伸出来,就听见一道苍老的声音传过来:“岑大人。” 岑闲朝着声音来源看过去,只见一个须发斑白,穿着一身绣着云鹤灰衣,年过花甲的老人看着他。 这人是魏琛的父亲魏轩,已经在景王府颐养天年的老王爷,曾经和昭王是兄弟,先帝登基之后那些兄弟里面唯一一个活下来的皇子。 昭王府还在时,他也很喜欢小世子。 岑闲不动声色将朔望将身后遮掩了一下,朝着魏轩行了一礼:“微臣见过王爷。” 魏轩上下打量了一下岑闲,将手中那柄伞塞进了岑闲的手里:“风雪大,岑大人打把伞吧。” 岑闲顿了一下,没接。刘珏愤愤不平的声音传过来:“王爷管他作甚?不过吹点风雪,又不能要了他的命!” “难不成锦衣卫的指挥使娇气得连风都吹不了?” 刘珏讥讽道:“若是如此体弱,哪还有什么心力掌管锦衣卫?” 朔望被这番话说得血气上涌,眼睛憋得通红,手却被岑闲扣住不能动了。 “尚书说得对,”岑闲现下只想带着朔望出去,不想与刘珏纠缠不清,“伞还是王爷自己拿着好了。” 说完他对着魏轩一点头,拉着朔望离开。 “慢着!”刘珏的声音尖利刺耳,“本官记着指挥使没带人进宫吧,这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朔望全身一僵,没想到刘珏会逮着他发难,很快,他就敏锐地感觉到岑闲手心出了一层薄汗,紧接着,他看见岑闲面无表情地回了头:“刘尚书记错了。” 岑闲的目光淬了毒一般照在刘珏的脸上,惊得刘珏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吓出来一身冷汗。但看着岑闲的脸,他又莫名觉得自己心里有了底气,吹胡子瞪眼道:“本官不会记错!你明明就是一个人进来的!” 雪簌簌而落,周遭过路的宫女太监步履匆匆不敢停留,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走得一个比一个快。 魏轩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忍不住出声道:“刘尚书……” “刘尚书老了,”岑闲深呼一口气,压下发昏的感觉,接上了魏轩的话头,“看错了也无可厚非,刘尚书,你也该颐养天年了对吗?” 他语气温和下来,仿佛世家子弟里面最有教养的公子,沾了雪的发丝斑驳陆离,划过黑色的锦衣卫官服,比雪还要干净的眉目上淬着红梅般殷红清丽的颜色,恍若下凡来普度众生的谪仙。 只是他的话可没人这般温和漂亮,话里话外都是威胁的意思,摆明了刘珏今日不让路,锦衣卫绝对会记上一笔。再加上岑闲向来有仇必报,只要有机会必然让刘珏没有好果子吃。 刘珏梗着的脖子缩了缩,他还有一些理智,知道不能真把岑闲惹恼了……上一个惹恼岑闲的都察院御史,坟头草都有两人高了…… 但是他又不肯放过岑闲和这个看起来鬼鬼祟祟的青年。 “那指挥使可以走!”刘珏招呼两边的侍卫,“这个来路不明身份不明的人不能放!” 貂皮大衣下,朔望担忧地看着岑闲那黑色的衣摆,呼吸有些不稳,胸腔有些发疼。 他不该来这一趟,害得岑闲如此为难,回去不论岑闲怎么罚他,他都认了。 朱雀门两旁的侍卫犹豫不决地看着这几个人,碍着岑闲竟然一个也不敢上前。魏轩有些着急地挡在岑闲前面:“刘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啊!锦衣卫是什么地方?这人既由指挥使看着,那必然不会出什么差错——岑大人!!” 正在貂皮大衣下担忧后悔的朔望猝不及防迎来一个吻。 那唇是冰凉而柔软的,含着雪的香气和一股苦涩的药味,隔着这该死的帽子,他眼前只能看见一截苍白的下颚,完全看不见面前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 是平静温和满是算计,还是含着一点点不清不楚的放纵和缱绻? 朔望不知道,但那一刻他的呼吸真真切切停了一瞬,全身的血仿佛炸开般朝着四肢百骸过去,惹得他全身发烫,整个人仿佛被天雷从头劈到尾,晕头转向。 那个吻一触即分,而后岑闲平静的声音响起来:“刘珏,满意了么?” “这是我的人,”岑闲说,“我要带他走,刘大人,还抓吗?” 刘珏脸都绿了,甩了甩袖子,低低骂了句:“不知廉耻!”夹着尾巴跑了。一旁的魏轩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还未开口问,便见岑闲拽着那青年走远了。 朱雀门外小六驾车等着,看见自家指挥使拽着个青年出来,那青年身上还穿着那件朔望送的貂皮大衣,正幸灾乐祸朔望追不上他们主子了,结果再定睛一看——娘的!那人不是朔望是谁! 刚一上马车,岑闲眼前一黑,刚才在众人面前强装出来的游刃有余和咄咄逼人瞬间溃散,但他强自镇定坐下来,而后全身被裹上了一件热热乎乎的衣服,连头也盖住,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件貂皮大衣。 朔望抱着他,没敢贴太近,在宫中他就看出岑闲似乎病了,可是岑闲死活也不让他近身。此刻他伸出手覆上岑闲的额头,烫得那叫一个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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