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无妄之灾! 岑闲笑容微敛,和蔼道:“谁让你昨日扰我清净。” 昨日江浸月进来给岑闲诊脉时,赫然见到岑闲和朔望睡在一起,先是被吓了一跳喊出了声,就差嚷嚷着指挥使的清白被玷污了,一嗓子把朔望喊白了脸,当即翻窗户出门连人影都不见了。 连这轮椅都是今早他悄悄放在岑闲门口的,连面都没露,似乎生怕人误会似的。 而江浸月却丝毫没有把人吓走了的自觉,还痛心疾首地劝导岑闲,身体不好就不要乱搞! 房事伤身! 惹得岑闲十分之郁卒。 “我那是扰你清净吗!”江浸月振振有词,“你是半个残废!房事上出了点闪失怎么办!你这是拿命快活你知道吗!” 岑闲忍了忍,好涵养被江浸月戳了个窟窿,冷声道:“我们只是在休息,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江浸月轻哼一声,“你去问问你的部下还有索命门和朔望交好的人,听听他们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岑闲:“……” 他决定不和江浸月再说这门事。 他朝小六使了个眼色,小六立刻从善如流上前准备推那轮椅,谁料江浸月忽然把手上的木盆一放,冲上前将小六挤开,十分热心肠道:“我我我来!” 小六在他们旁边忍笑,岑闲神色凉凉:“你不背书了?” “照顾尊贵的指挥使大人自然比背书重要,”江浸月严肃道,“小六,你说是吧!” 小六维持住自己的表情,认真道:“没错。” 岑闲:“……” 算了,由着他们吧。 江浸月屁颠屁颠把岑闲推出了小院,上了马车,朝着仓廪库府那边过去了。 墙头上子弗、朔望和南燕三人排排蹲着着,南燕用手指戳了戳墙上结的冰,问朔望:“你不跟过去吗?” 朔望摇了摇头。 子弗刷啦一下打开折扇:“小燕子你可别问了,朔望兴许是昨天和指挥使睡在一起害” 他的「羞」字还没出来,整个人就从墙上栽了下去,直接摔了个狗啃泥,他抬头一看,始作俑者朔望收回手,脸上一片无辜。 “子弗兄,”他学着岑闲那副腔调,十分温良的样子,“你怎么在墙上都站不稳了,是时候该练练了。” 子弗举着折扇大喊:“你这个黑心肝的——” 南燕噗嗤一声笑出来,从墙头上跳下来,提溜着气急败坏的子弗走了。 待他们二人离开,朔望踩着冰,朝着岑闲离开的方向过去了。 仓廪府库离索命门不算太远,很快就到了,岑闲被江浸月扶下车,小六把那红木轮椅拿了下来给岑闲坐着。 刀兵库被改成了刑房,琳琅满目的刑具摆在架子上,案台边,江与安拿着那些供词看了两遍,发现不少矛盾之处,便用红笔在上面做了朱批。 魏琛在他旁边喝茶,不远处刑架上许知义肥硕的身子被绑着,头无力地歪在一边,鼻青脸肿的样子。 魏琛下了狠手,这会儿许知义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语气冷冷:“江南仓廪府库的账缺了那么多,陈相于吞下的银两都够养一支禁卫军了!” 他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真是岂有此理!” “景王殿下,”一道清粼粼的声音传过来,打断了魏琛愤怒的话头。 魏琛和江与安一齐回头,见岑闲穿着一见藏青色的鹤氅,脖间围着一圈黑色的狐毛,正坐在一张红木打的轮椅上,古井无波的眼眸稍稍朝他望过来。 “江南的账应当查完了,”岑闲说,“对吗?” 魏琛将一沓账本摔在桌子上,“沾了您老的光,的确查完了。” 不得不说,这些锦衣卫用起来真是十足顺手,账查得又快又仔细,几乎能和他带来的账房先生一分高下了。 “罪证确凿,”江与安放下手中的笔,“陈相于死不足惜。” 说完他目光扫过江浸月身上,江浸月此刻有岑闲挡着,底气稍足,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江与安:“……” 小兔崽子真是欠收拾! “大魏向来倚仗江南财税,”岑闲抬头说,“对江南向来严加看守,陈相都能在此中捞出油水,那其他州郡不知也会不会深陷其中。” 他点到即止,但江与安和魏琛对视一眼,皆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陈相于作乱或许不止这一处。 但这些只有陈相于自己知道了。 他们该回上京一趟了。 而此刻的上京城,诏狱内,陈相于从一国丞相沦为阶下囚,正卧在草堆里面。 他此刻恨毒了岑闲和江南那群蠢货! 若不是岑闲装病去往江南查案,若不是江南那堆蠢货暴露,他又何至于被关押在诏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但没关系,陈相于想,会有人把他救出去的。 若是不救,陈相于眼神一冷,那便和他一起下地狱! 这时,有一狱卒给他送来了饭菜,这饭菜热腾腾的,虽然仍旧粗陋,但看着比前两日的青菜粥要好许多。 他捧起碗,没注意到那狱卒没走。 陈相于扒拉了两口饭菜,身形一僵,不可置信看向那狱卒,嘴里涌出黑血来。牢房昏暗,除了面前的狱卒,谁也看不见他是什么样。 陈相于还没来得及喊,两眼就翻白,扑通一声倒地了! 他抽搐着看着那狱卒,流出的血混着饭菜淌在嘴边。 狱卒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玉色腰牌在陈相于眼前一晃,随之不见了。 陈相于抬起的手重重摔在了地上。 冬日里实在冷,过了一刻钟,终于有狱卒发现了不对,一边大喊一边往往陈相于身上一探—— 那尸体已经凉透了。 作者有话说: 摘自《诗经小雅常棣》 索命门与锦衣卫众人:联谊了联谊了
第23章 丞相(三) 陈相于的死讯掀起了轩然大波,太后大亥,连发七道加急令,使节疾行在晨曦未起时奔至江南,要岑闲立刻回京。 只是使节也没敢直接去叨扰岑闲。指挥使大人天潢贵胄,虽说看起来脾性温和,但手上的人命可多如牛毛……他迂回了半晌儿,脑袋一梗,朝着魏琛和江与安那去了,请他们二人将懿旨带给岑闲。 魏琛清早被吵醒,面色不虞,拿着使节送过来的太后懿旨,一脚踹开了岑闲的房门,小六追在他身后,没能拦住他。 一进门,魏琛也不管岑闲醒没醒便道:“陈相于死了。” 岑闲起身的动作一顿,三千青丝滑落肩头,薄而长的眼尾如刀一般上挑,声音还有初醒时的沙哑:“死了?” “死了,”江与安紧随其后,神情严肃,“太后宣你回京。” 岑闲披衣起身,他伤还没好,脚步一个踉跄,江与安下意识伸出手扶了他一把,把他放到了轮椅上。 “知晓了,”岑闲对着他们淡淡点头,“我立刻回京,江南烦请二位了。” 他语毕挥手,小六推着轮椅出去了。魏琛在他身后气着对江浸月道:“他是把我们当随从使吗?” 江与安咳嗽一声,没敢应声,这两人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景王殿下逮着机会就要骂岑闲几句,也不管自己占不占理,这浑水他可不掺和。 事情发生得突然,尚智匆匆找了几匹马,六名锦衣卫随行,等着岑闲过来。江浸月打着哈欠站在马旁边,很快就看见远处有辆轮椅过来了。 出来得急,岑闲没穿得太厚,就着江南的冷风咳嗽,彼时天还蒙蒙亮,青石道上除了他们没有其他行人。 尚智打着伞过去接人,岑闲被扶着从轮椅上下来,他没走几步路,转头问尚智:“汝愚,可有惊动其他人?” 这个其他人,尚智和一旁的江浸月心知肚明,都知道岑闲所说是朔望。 尚智暗暗心惊,也不知道那叫朔望的小子到底是哪里入了指挥使的眼,竟然能得指挥使放在心上在乎,只是离开江南都不愿意惊动对方。 “主子放心,没有惊动,”尚智望了望天色,“此时天色尚早,估计还歇息着。” 岑闲叹口气:“但愿如此。” 这几日朔望跟他跟得太紧,跟着他同寝一室,昨日悄悄随他去往刀兵库,夜间要不是上次被江浸月看见被吓着了,估计还想和他挤一床被子里。 “没事,”江浸月伸了个懒腰,“昨晚我见了那个叫孟商的,他说索命门门主要朔望同子弗接单子去了,不会知道的。” 他翻身上马:“走吧,你在上京还有场恶战呢!” 岑闲借着小六的力上了马,江浸月扔了件貂皮大衣过来,眼角弯弯:“我从朔望那偷拿的,我看这大衣上用镇纸压着你的名字,反正早晚要给你,我就拿过来了。” 江浸月说完一脸骄傲,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快夸我」的意思。 岑闲:“……” 他在这个时候奇迹般地理解了一丝江与安对江浸月那股管束之心。 几匹马朝着城外奔腾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江南冬日沉沉的雾霭中。 朔望正午才回到索命门,他一进门把横刀一扔把染血的外套脱了扔在椅子上,两眼发亮兴致冲冲地往卧房那里过去,正准备拿那件貂皮大衣去给岑闲。 那貂皮大衣是几年前他去朔漠时遇上了一只极其少见的壮硕黑貂,皮毛乌黑发亮,十分漂亮,在朔漠草原上蹲了好几天才抓到的。 子弗出了几百两银子跟他买这貂皮他都没肯卖,后来打了件貂皮大衣,还同子弗开玩笑说要存着做彩礼。 江南冷,那乌黑的貂皮大衣正适合岑闲穿。 然而房间内的案台上只剩一张纸,貂皮大衣不翼而飞,朔望抓了那张纸一看,只见上面有着几个看起来因为太冷而哆哆嗦嗦的字迹,写道: “衣服我替他拿去了,不谢!” 后面还画了半个月亮。 他一眼就看出那玩意儿是江浸月画的,心急火燎地出门,正撞上牵着两个娃娃从书房那边回来的叶迢。 叶迢看他风尘仆仆,眉眼间皆是急躁之色,出声问:“朔公子是在找岑大人吗?” 还未等朔望问,她便道:“朔公子别急,岑大人今早回上京了。” 朔望脚步一错,差点摔了个狗啃泥,“你说他回哪里了!” 叶迢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一跳,但并未退后胆怯,认真回道:“岑大人回上京了。” 朔望脚步一顿。 上京……几日的相处,让他差点忘了,岑闲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他不会过多的花费时间留在江南,他早晚就要回上京。 可是岑闲要走,为什么一句话都不留给他呢?朔望踉跄着走了两步,想起岑闲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在碧泉庄,岑闲冷冷看着他,说,“你不要掺和官家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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