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元昭的心蓦地痛了一下。 宁亦舟见他又沉默下来,低了声音,用一种很严肃的语气说:“主子,这莲花是否牵扯着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我要不要深查一番?” 他缓声说:“既然不可告人,便不会叫你查出来的,今夜之后,你就当不知道不认得这莲花就是。” 宁亦舟:“……你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宁元昭猜测,这小子脑子里一定又上演了什么奇怪的猜测。 他无奈道:“别瞎想,我就是见这莲花奇特,才想着查一查。放心,我能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可做。” 他神色里有种宁亦舟看不懂的认真,不像是在说假话。 他说:“小舟,我是最惜命的。” * 夜色渐深。 宁亦舟离开后,宁元昭将自己浸在了热气腾腾的浴桶中,边侧屏风上正搭着顾景懿给他的那身衣裳。 衣裳上有独属于公主的香气。 他想,或许是经年累月的熏香,才使得不再有人穿的衣服都染上了味道。 又苦又甜的滋味仿佛重新出现在他口中。 是公主那碗参汤的味道,大补之物,他喝得出来,公主没有说谎。 不好喝……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味道。 他站起身,擦净身体,窝进被窝间。衣服上的气息漫在屋子里,护佑着他进入梦乡。 宁元昭重生后第一次梦到了顾景懿。 ——梦见了他被救回来的第三天。 自从下狱之后,他总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脑海中尽是血腥弥漫的侯府和顾琰冷漠无情的脸。 即便后来被顾景懿救走,这种难眠之症也没有得到丝毫改变。 顾景懿每天都会来陪他,然后在他睡着的时候离开。 他学会了装睡。 那天晚上,他又像往常一样装着睡着。 不同的是,这一次,顾景懿没有离开,而是捏了捏他的脸颊。 “睡不着吗?小阿昭。”顾景懿直接戳穿了他。 他睁开眼睛,以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嗯”了一声。 顾景懿摸摸他的眼睫,轻轻笑了声,说:“刚好我也睡不着,小阿昭陪我一起吧。” 顾景懿躺到了他身边。 那种独特诡魅的香气亦在瞬间笼罩住他。 他猛然闭上眼睛,不敢再动。 不知过了多久,顾景懿的呼吸变得均匀平缓,他猜测顾景懿睡着了。 他微动手指,却碰到了顾景懿的长发。 他悄悄将那缕发丝握在手心,很轻很轻地握着。 他忽然有了一点微妙的安心,和一点久违的困意。 那之后,顾景懿每一天都会陪着他一起睡觉。 那缕发丝也每一天都会被他攥在手心。 后来他担心发丝太顺滑,会从他的手间滑落,让他再也找不到,所以一点点攥得更紧。 好在顾景懿没有发觉。 他可以继续好好地握着了。 睡梦中的宁元昭手指张开,好像要握住些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只是最后握了个空。 他没有醒来,脸蛋却不高兴地皱了皱。 公主殿下,什么时候可以再握一握你的头发呢?
第9章 阿昭领罚 日子悄然间到了八月初十,京城街上中秋有关的饰样渐次多了起来。各种玉兔灯笼被逐一挂上,憨态可掬,活泼极了。 宁元昭则无心于此。 因为他那日回家后,很稀奇地梦到了公主! 可惜他不记得具体梦了些什么,只觉得醒来后很是怅然若失。 因着这个梦,他开始惦念起公主。 他想,如果以后他要娶妻,他的妻子一定得像公主一样,是一位青丝如绢的美人。 自然,惦念更多的不只有公主本人,还有她还未施下的惩罚。不过惦念并没有半分作用,惩罚该到时自会到,不到时想着也是徒增烦忧。 还不如也跟着挂挂灯。 或者睡睡觉,喂喂鱼。 玄霓那日咬死了府中最大的红白花锦鲤,他急着还蛇,没有去管,导致其他锦鲤去啄那死鱼肉,也跟着一道死了。 家仆说,鱼死了得赶紧换水,因为死鱼肉有毒,会把整池水都染脏。 宁元昭这两天又是换池水又是撒鱼药,总算把剩下的鱼保了下来。 午膳时都连带着多吃了两口鱼肉。 他正挑着刺时,一封快马加鞭的家书送达了府中。 他爹宁云霄所写,大意是北境大捷,宵小尽除,不日他就将抵达京城,希望娘亲保重身体,希望阿昭安分守己。 他一字一句将家书念给祖母听,祖母喜极而泣,饭都不想吃了,拉着他不住说话。他宽慰了半晌,方才叫祖母多吃了点粥饭,去屋里歇息了。 宽慰完,宁元昭也放下了筷子,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透。 大燕今朝以来,蛮夷屡次侵扰,他爹驻守北境,常常几年不归。上次宁老夫人让他去菩提寺清修,除了祛除晦气之外,也是为他爹祈福。 若他猜得没错,他爹现在应该已经快马加鞭,在回京的路上了。前世,他爹就是赶在八月十五之前到了京城。 他展开家书,又看了遍,心情实打实地好了起来。 哎,好想爹爹。 宁元昭叹了声气,收好家书,坐回原位,接着不疾不徐地吃鱼。 在他吃得心满意足之际,府中小厮小跑着到了饭堂,跟他禀报:“少爷,门外有个人,说是鱼跃阁的掌柜,来给少爷送锦鲤。奴才看过了,他带着的缸子里,确是一尾尾的锦鲤。” 鱼跃阁?宁元昭知道这个地方。 卖鱼的。 他们只养能看不能吃的锦鲤,且养出来的锦鲤个个肥硕出挑,数量稀少,价值不菲。 宁元昭最近是想买一批锦鲤,但他没和任何人说起过…… ——玄霓的错,我会补偿你。 他想起来顾景懿的话。 难道是……公主吗? “请他们进来吧。”宁元昭说。 “好嘞!”小厮快步跑了回去。 鱼跃阁掌柜带着杂役恭恭敬敬抬了整整十九尾大锦鲤进入侯府,都是个顶个的好品相。 宁元昭验过,说可以,那掌柜作揖说好,然后亲自摸探池水,指挥着他的杂役放鱼入池。 空泛的池中顿时多了不少鲜活。 宁元昭微笑着站在池边:“多谢掌柜的。银竹,去找管家,把锦鲤的钱结给掌柜的。” 掌柜的赶忙摆手,“小侯爷客气!”话落,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这锦鲤的钱,已有贵人结了,小侯爷实在不必多给。” 正如宁元昭所料。 “这样么……”他佯装不知,“怎么刚好是今日送来?” “这,贵人与咱们定的时间,就是今日。”鱼跃阁掌柜一派笑容。 宁元昭没再多言,点头表示知晓。 鱼跃阁掌柜主动道:“今后小侯爷若是还需要鱼,派人来鱼跃阁知会一声就可,小人一定挑最好的给小侯爷送来。” 站在一边的银竹自然接下了掌柜的话,与他寒暄,送走他时又给了赏钱和辛劳费。 池边很快恢复了清净。 宁元昭拿着鱼食碗往下一倾,整碗鱼食漂浮水面,又在眨眼间通通进了鱼嘴。 多了些贪吃的大家伙,往常的量都不怎么够了。 那掌柜还想来送鱼,他这池子可都装不下了,除非玄霓再咬死两条,空出位置来。 他将食碗递给银竹,说:“再给它们喂点食。” 说完他便去了小厨房,没让任何人帮忙,一个人鼓捣些什么。 临近傍晚之时,他再次换上夜行衣,带着食盒,影子般滑入了黑暗中。 宸月公主府灯火通明,完全不似上次的暗淡。 宁元昭轻车熟路找到公主寝殿,三喜公公站在门边,看见他翻墙进来也不觉得惊讶,只让他进去便是。 寝殿内只有顾景懿一个人。 她正认真雕刻着一块木头,周身青丝垂落,端是一副静谧恬淡的模样。 宁元昭没有打扰她,只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木刻渐渐出现形状,好像是一个什么小动物,有着四肢和圆圆的尾巴。 兔子吗?还怪可爱的。 “小侯爷,怎么这时候来了?”顾景懿吹吹木刻上的碎屑,放下刻刀,温婉地笑了笑。 “我以为殿下想好了对我的惩罚,于是便来了。”宁元昭很诚实。 从那鱼贩不请自来时他便隐有所觉,之后更是彻底证实了。 公主特让人今日给他送鱼,也意味着公主已经想好了惩罚,让他今日过来领罚。 “小侯爷好聪明。”顾景懿没有否认。 “殿下,您说吧,什么惩罚我都能接受!”宁元昭硬气地说。他自觉已做好准备,什么都不怕。 “当真吗?” “当真。” “那便伸出手来吧。”顾景懿从身侧拿出一根戒尺来。 公主是想打他么?宁元昭伸出手,真是太轻的惩罚,小时他在国子监,都不知道挨了先生多少下戒尺,公主总不会比先生打得更痛…… “啪。” “啪。” 两下手板。 很小的声响,微乎其微的力道。 顾景懿说:“好了。” “这便好了吗?”宁元昭呆住了。 顾景懿笑着放下戒尺:“小侯爷还以为我是多么凶恶的人物么。” 宁元昭莫名蜷起手指。 因为打得不重,他手心只短暂红了几息,很快变回原本的样子。 他低下脸,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公主。 公主又纵容他了…… 不是错觉。 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吗? 公主对他,未免太好太温柔……只是轻打两下便平息了他可当死罪的冒犯…… 他心中思绪万千,理不清的乱麻之感再一次出现。 他一边敬慕着心中的神女,一边谴责着又开始蠢蠢欲动的禽兽之心。 但若他在此刻抬起头,就能看到与想象截然不同的顾景懿。 他心中的神女正不着痕迹盯着他的手心。 眼神里有深刻的惋惜和贪婪。 如他所想,被娇惯出来的皮肉,多一道红痕都好看得要命。只可惜,打得太轻,那红印停留的时间太短。 他点点戒尺的面,那上面似乎还存留着些许温热,独属于宁元昭的温热。 那热也停留得很短。 一瞬消散。 不够,不够,顾景懿想。 作者有话说: 如果两人在现代: 阿昭看公主:温柔高贵御姐 公主看阿昭:笨蛋清纯男高 小宝们情人节快乐!!!送大家每人一大朵电子玫瑰!
第10章 阿昭很聪明 两人心思各异,奇妙地共同静默了两瞬。 宁元昭鼓起勇气与顾景懿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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