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怕蛇怕得要命,知道是他的蛇,居然会亲自送过来…… 他睨了那蛇一眼,蛇不舍地又贴了贴宁元昭,而后逃命般远离了这片冰池。 宁元昭放下手,手腕上四个鲜红的小洞在顾景懿眼中一闪而过,没入水中。 玄霓咬了宁元昭两口。 顾景懿的喉结微微滚动。 “它是您的小宠吗?”宁元昭主动问。 “是。”顾景懿哂笑,“不知死活的东西,最近真是越来越管不住了,迟早有一天要剥了它的皮炖汤喝。” “看来我还得多谢小侯爷,把玄霓送回来。”他接着说。 听到这话,宁元昭面上多了点不知所措,只是又摇摇头作为回应。 他嗫嚅着说:“……对不起,殿下,是我不好,我不该擅闯您的府邸……您要杀了我么……死之前我还想跟我爹跟我祖母留些话……” 宁元昭很快为自己判了死刑。 就像是欠了顾景懿一条命一样。 他仍然闭着眼睛,顾景懿看不到他的眼神,莫名多了丝烦躁。 “睁眼。”顾景懿冷声命令。 宁元昭顿了下,睁开双眼。 浴池造得很深,两个人的身体几乎全然浸在水中,露出的只有脖颈和脑袋。 两双眼第一次如此近地对视。 第一次见宁元昭时,顾景懿就注意到了他的眼睛,圆亮又天真,却又藏着某种难驯的野性,像是没经历过险恶的幼犬,又像是流浪很久的野猫。 尤其奇怪的是,面对他时,宁元昭眼神下总会有一种天然的信任和亲近。 似乎他们是什么极要好的人一样。 真是漂亮,他那时就在想,如果到了以后,宁元昭还是傻乎乎冲他献殷勤的小色鬼,他就好好养着宁元昭,养着那双漂亮眼珠子。 如果不是……他就取了他的眼珠子,做成琥珀,永远陪着他。 而现在不过数日,他不过是逗逗宁元昭,那种他不明白的亲近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汪泪珠和一点委屈。 可怜兮兮的。 “哭什么?”顾景懿问。 “我没有哭。”宁元昭倔强地回答,“刚刚眼睛碰到水,太痛了,所以才有眼泪。” 他眼尾绯红,顾景懿面无表情地碰了碰,说:“看起来就像在说谎,罪上加罪。” “那公主要杀了我吗?”宁元昭执着地问。 非得要他给出一个答案。 得寸进尺的小东西。 “念在你之前救过本宫的份上……”顾景懿淡淡地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哪想宁元昭眼睛里的委屈更明显了,简直藏也藏不住,如果不是努力撑着,估计现在都要珠子般滚下来了。 “……多谢公主。”宁元昭声音微颤,谁都能看出来他在努力维持平静。 泪珠堆在他的眼睛里,倒真的没有一颗落下,显得他的眼睛更圆更亮更好看了。 顾景懿反倒笑了下,说:“小狗。” 爱撒娇的小傻狗。 撒娇未遂就委屈。 宁元昭听见这两个字,宛如晴天霹雳,只当自己听错了,不死心地又问了遍:“什么?” “哭包。”顾景懿连语气都不带变的。 “殿下不可以骂我……”宁元昭的泪珠再也蓄不住了。 顾景懿抬手,眼泪准确无误落到了他掌心。 他手指不受控地蜷缩,如同主动捉住了最灼热的星火,热量传遍身体,连心也被烫了一下。 他忽然兴奋到颤栗。 他发现,他很喜欢看宁元昭哭。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今天,短小一下吧!
第7章 阿昭被哄 夜还小蛇,成了宁元昭人生中最丢脸的事情之一。 仅仅在顾景懿面前落泪就够羞耻了,更何况其他。 没有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会在心仪又尊敬的女人面前流泪!即便他心中确确实实难过了…… 大概是前世公主对他太好太好,哪怕他脾气最坏的那段时间,公主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还会温柔地哄他。 这让他变得有点得寸进尺,不知天高地厚了。 如今重生,两人未曾有过那日日夜夜的相处,公主对他的态度就分外不同。 冷厉又生分。 就连原谅他,也是因为上次菩提寺的相救。 若其他人这样对他,他估计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可公主这样对他,他居然委屈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方才公主问他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又哑了。 但他有什么理由委屈呢,说起来公主一点错都没有,要是有别的人像他一样偷溜进公主府邸,他说不定要比公主气愤百倍呢。 是他把事情搞砸了,明明第一次见面时,他们的相遇交谈都很融洽呢。 这些都是宁元昭真切所想,没有半分自欺欺人,纵然有委屈,他也没过分放在心上…… ……直到“小狗”两个字出来之前。 他听清楚了的,公主说完小狗还说他哭包,连起来岂不是哭包小狗…… 多么软弱的称谓啊!殿下怎么可以这样辱骂他…… 宁元昭哭起来没什么声音,大颗泪珠却在月光下格外分明,顾景懿一边抬手抚掉他的眼泪,一边惊奇于他越哭越漂亮这回事。 脸蛋耳垂都变得绯红。 皮肤一看就是娇宠出来的嫩,想必轻轻一按就会出现经久不消的红痕。 “好了,不哭了。”顾景懿十足柔和地安慰,一看就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没有骂你。”顾景懿又说,“是我想到别的事情,一下口不择言了。” “什么事?”宁元昭追问。 “我想起来,小侯爷是三月出生,狗属相,是不是?” 宁元昭点点头。 “狗年出生,可不是一只幼稚的小狗崽崽么。”顾景懿见他满眼专注地听自己讲话,心中莫名泛起细密的痒来。 宁元昭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如果公主是在说他的生肖,那倒没什么可值得难过的。 何况仔细想想,公主方才的语气并没有嘲弄的意思。公主还真是个好人,这样轻易就原谅了他夜闯府邸的罪行。 他闷闷地回应:“嗯。” 真好哄,顾景懿心中惊叹,莫名开始遐想下次弄哭宁元昭的法子。 “把右手伸出来。”顾景懿说。 宁元昭不明所以,乖乖伸出了手,手中握着一条银白缎带。 ——玄霓来找他时脑袋上系的那条。 方才蛇从他手边溜走,缎子顺着水滑了下来,正好飘到他手边。他担心缎子飘到池底不好寻找,就一直握着了。 公主是以为他想贪掉她的东西吗…… 他将缎带拿下来,工工整整地叠好,对顾景懿说:“玄霓带着的,还给您。” 顾景懿握住缎带一角,倏地将其尽数展开,“闭眼。” 宁元昭闭上眼睛。 顾景懿手臂虚虚地环住他,用缎带缚住了他的眼睛。 “小侯爷,不许偷看。”宁元昭听到公主在他耳边低语。 他嗯了声,黑暗让他有些许不适,却没有太多恐慌,因为这只是暂时的。 顾景懿说罢,停在原地无声欣赏了会小贼宁元昭,才起身踏上不远的白玉阶,走出了池子。 他穿好衣衫,敲响浴池边的铃铛。 铃声一层层荡起,殿内烛火也一盏盏亮起。 宁元昭感受到了光的变化,绷着的身体微微放松了几分。 顾景懿看到了。 “小侯爷,解下缎带,自己上来。”他说。 宁元昭拉下织云绸,发现是三喜在一盏接一盏的点灯,他点得很专注,似乎完全没看见他这个穿着可疑的男人。 顾景懿站在池边,手上握着从池中逃跑的玄霓。 那蛇怂包地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看不出半分在宁元昭那里的赖皮样。 “三喜,给小侯爷拿身的新衣裳来。”顾景懿吩咐,“再拿碗参汤。” 三喜笑眯眯地点头,很快拿了新衣裳回来。 和顾景懿同色调同布料的男服,银白底色,内里绣着繁复的暗纹。 “换上吧。”顾景懿将衣裳丢给宁元昭,“去屏风后面。” 织云绸,名副其实,如云般柔软且易碎,得好好珍惜着才能保持其华彩。 如此娇贵的料子,每年上供也不过几匹,公主怎么用它做了身男服? 还是比他身量更高的男服? 宁元昭疑惑地看着那长出一截的裤腿,他挽了挽,这才使得自己规整一点。 他走出屏风,直接说:“公主,这是谁的衣服吗?我穿着有些大。” 顾景懿也回答得直接:“是上一位驸马的。” 宁元昭:“……哦。” 软绸好像都变得扎人起来。 是了,公主有一身,驸马有一身,玄霓还有个缎带,怎么看都是一家三口…… 顾景懿嘴角含笑,“那年我和他成婚时,陛下赏赐的,我用它做了两身衣裳,可惜驸马没来得及穿就走了。”话虽如此,到底没听出来太多悲伤。 宁元昭:“……节哀。” “本宫是克夫命。”顾景懿似嘲非嘲地说,而后从宁元昭招了招手,“来。” 宁元昭心中微涩,快步朝着顾景懿走了过去。 他随着顾景懿一路向前,离开浴池,穿过小花园,走进了她的居室。 一路上依旧没看到太多下人。 “公主,府中服侍的人怎么这样少?”他状似随意地问。 “本宫没有驸马,并不在公主府中长留,要那么多仆从也是麻烦。”顾景懿回答着,坐到了寝殿的软榻上。 她的寝殿和浴池一样,都点着熏香,味道奇异邪气的熏香,宁元昭闻着,总是有些发晕。 她让三喜灭了香开了窗,说:“这香是我从小闻惯的,对旁人来说或许味道重,会有些不适。” 宁元昭没拒绝公主的好意,那味道在公主身上他尚且爱屋及乌觉得喜欢,单独点着他真有些受不了。 两位侍女紧随他们之后,端着红木托盘。 一个托盘上是一碗参汤,另一个托盘上则是一张绒巾。 不消顾景懿多说,两位侍女就很有眼色地将托盘端到了宁元昭面前,一位准备给他喂汤,另一位则准备给他擦发。 宁元昭连忙摆手说不必。 顾景懿看他很有点慌张的样子,笑了下,让侍女们放下东西下去了。 “小侯爷怎么这样拘束,在侯府时难道没有婢女贴身照顾着你吗?”顾景懿微笑着问。 “……没有。”宁元昭说,“真的。” 许是他从小就对美丽事物表现出了极大热情,小到翡翠珠子,大到鲜花美人,通通都想收入囊中。 他爹认为他败坏门风的潜力太强,所以自小便约束着他,让他禁欲独立,以防养成骄奢淫逸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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