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即墨带兵离营好几天,虞淮安不曾收到一丁点消息。 他不在的时候,魏军自然全听夏侯薇调遣。某夜虞淮安从梦中惊醒,听得营中一片号令集结之声。那声音持续了不多时又消弭于无,像是不曾发生过那样。想起外出不知在何处的某人,虞淮安惴惴不安了一整晚,第二日才从孙千一嘴里得知,前线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夏侯将军深夜又紧急调出三分之一的兵马前去支援。 事情到这还不算完。几日后夏侯薇整顿行装,只留下极少一部分人留守大本营,其余人全军出动赶往东方——那里是裴玘手下的义军所在的方向。 这次孙千一也在出行之列。临走前他特来同虞淮安告别,脸上如有隐忧。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虞淮安心慌,可谁也不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日复一日漫无目的地等,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许即墨说了要回来,便一定不会食言。 哪知道,还没等来许即墨,他自己先等来了不意之灾—— 这日天色渐晚,他仍没有睡意。正如往常一般百无聊赖地逗着狗,忽听得营中喧嚣四起。喊声、脚步声从他帐外穿杂而过,紧接着便是马嘶声、金戈声,以及某种利器从极远之地破空而来,发出的某种“咻咻”声。 他心头一凝,起身快步向外走去。走到半途,却突然身形一顿,恼怒地低头看向缠在自己踝间的锁链—— 许即墨,这个混蛋!! 饶是他修养再好,此刻也忍不住在心底咒骂出声。那人倒好,嘴里说着等他回来,却撇下自己不知去了何处。一封口信不给他带不说,走之前连这链子也不肯解! 虞淮安咬牙切齿的当口,外间却是愈发混乱起来。有类似哨兵的人奔来跑去呼喊着什么,虞淮安凝神侧耳,这次终于听清了: “起火了——起火了!!!” “有敌袭营,全军撤离——!!!” 虞淮安瞳孔一缩,扭头借着帐帘的缝隙向外看去,竟好似真的看到成片火光,将夜空照得透亮。 他猛地一扯脚上铁链,果然还是纹丝不动。他的心头焦灼起来,抬高了声音冲外喊: “来人!来人呐——!!” 然而,不管他如何声嘶力竭,却皆是一瞬间被吞没在外面的喧嚣里。 此时孙千一与郑青皆不在此地,而除了许即墨和被派来他身边的这二人,其余兵士在这关头根本想不到还有他的存在。虞淮安又努力拔拉了几下,踝上很快被磨出丝丝血痕来。 秋日本就天干物燥,他们的营地又扎在山里。星星火点被风一扬,登时往外扩散,攀附在任何所能攀附之物上,顷刻之间将营地化为一片火海。 事物烧焦的味道很快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虞淮安惊恐地回头,却见自己的营帐已点燃了一个角。 饭团也已察觉出危险,一边“汪汪”狂吠,一边疯了似地围着他打转、扯咬他的裤脚。像是在疑惑,又像在催促主人快些逃离此处。虞淮安倒是想跑,无奈身体被牢牢栓着,另一头绕在许即墨派专人打造的桩子上。 他一边在帐中四处找寻着尖利可用之物,一边在心底骂着这次可真是被许即墨害惨了。 之前为了他的安全,许即墨早已将帐中利器尽数清走。此刻虞淮安翻箱倒柜也无所收获,只能将桌上茶碗敲碎了,以卵击石一般妄图将铁链砸断。饭团也好似看懂了他的困境,眦着牙跳上前来,帮着啃咬那玄黑的铁链。 可是,区区瓷片与牙齿怎可能胜得过那烈火锻造的铁?虞淮安的手心鲜血直流,却也没能将那锁链损毁分毫。与此同时火势越来越大,室内蒸腾起滚滚浓烟。虞淮安咳了两声,一边以袖子掩住口鼻,一手将饭团往外推: “你走吧,饭团,快走——咳咳咳咳......” 饭团被他推开两步,却又跳上前来,以毛茸茸的脑袋去拱他的身子。 虞淮安以为它是听不懂,登时急了,一边继续推它,一边指着门的方向: “那里,那里,快走啊!!” 此时室内的温度已高得吓人,大火一路攀至帐顶,整个营帐显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虞淮安的双眼被烟熏得通红,喉咙和肺里一阵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浓烟攫取了室内仅存的空气,虞淮安艰难地喘息着,狼狈地向着外头爬了几步。他的头晕极了,眼前一片昏花,耳朵也一直嗡鸣作响。手上的瓷片“当啷”一声掉落,他终是体力不支地软倒在地,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更多优惠快去下载寒武纪年小说APP哦(MjkzNDA2Mi4xNjkyMDM5MDU2)支持寒武纪年小说网(https://www.hanwujinian.com/)更多原创耽美小说作品和广播剧有声剧等你来享受!
第96章 以命换命 几里之外。 夜色下,一人正策马朝着营地的方向一路狂奔。 那灼热的山火势头过于猛烈,隔着那么老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想到走前自己将谁留在那里,以及那人如今可能的遭遇,许即墨只觉自己心底也烧起一把滔天的火,顷刻将他的理智烧成灰烬。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慌不择路地往反方向跑,只有他一个人迎危而上,除了那个人的安危,什么都顾不上。 虞淮安,再等等我……你绝对,绝对不能有事!! 那日告别虞淮安以后,他本意是要带兵往北梁京城的方向走,却在中途毫无防备地遭到裴玘手下义军的袭击。自两国战事以来,南魏还从不曾与义军交过手。双方就好似不约而同地遵守着某种共识,将裴钰视为首要的敌人。然而这次也不知怎么回事,义军竟突然发难,对他们下了死手。 旸谷这片地方本就是义军的驻地。南魏士兵对地形不熟,又遭暗算,在山中被围困几天,折了不少人。好不容易在夏侯薇带来的援助下死里逃生,不曾想又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竟是连大本营都叫对方给端了。 许即墨原本身先士卒地冲锋在前,却忽地听闻营地失守的消息,当下心头大乱,命令副将引着众人后撤,自己却逆着人流往营地的方向跑。 待他抵达之时,营地已是火红一片。戍守的士兵早已撤退,四处不闻人声。他飞身下马,想也未想便冲进火场中去。 *** 我这是......要死了吗? 虞淮安的意识在浑沌与清醒之间摇摆不定,呼吸不上来却又无法立刻死去的感觉令他痛苦不已。都说烧死是最痛苦的死法,虞淮安虽暂时还没能体会,这窒息的感觉却也够他受的了。 他似是想起什么,强打精神睁开眼—— 还好,饭团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微松了一口气,正欲绝望等死之际,忽听得外间几声凄厉的犬吠。那声音竟是穿透熊熊大火,令远方之人也能清晰听见。不知是不是它的求救声起了作用,下一秒,忽有隐隐绰绰的人声自某处传来: “虞淮安,你在不在?!虞、淮、安——!!” 是谁......? 虞淮安心头一动,身体却已是到了强弩之末,连一句求救的喊声也发不出来。闭上眼之前的最后一秒,他的脑海中竟无端浮现出许即墨的脸,在生死关头牵起无限眷恋。毫无预兆的,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伴随着自意识深处而来的一句低不可闻的呓语: “不,我还不想死......即墨......” *** “虞淮安!!!” 伴随着一句撕心裂肺的吼声,一人冒着烈火冲进帐中,一眼便看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虞淮安。他的右脚还被铁链拴着,红紫一片。加之地面上处处染血的印记,一看便知经过了怎样痛苦绝望的挣扎。好在他所处的地方还未被火舌吞噬,只是人却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许即墨心头大乱,拔剑对着那铁链便砍。玄铁的不便之处在这时体现得淋漓尽致,哪怕是他的武功加上吹毛可断的苍云剑,也劈了十余下才将那链条斩断。他不敢耽搁,当下抱起虞淮安便往外跑,刚跑出帐外没两步,却听得“轰”地一声,营帐彻底倒下,笼罩着其中的一切一同化为灰烬。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许即墨却丝毫不敢放松。他看了怀中毫无反应的人一眼,几乎是颤着手探向他的脉搏。确定再三,他终于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还好。还活着。 他抱着虞淮安跨上马,朝着有水源的地方疾驰而去。跑了几步,忽听得身后一阵熟悉的“汪汪”声,许即墨回头一看,竟是饭团追了上来。 方才多亏了那两声犬吠指引,才让他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了虞淮安的所在。许即墨心头终于滋生出零星一点的喜意,冲它大吼: “饭团,跟上!!” 饭团平日在虞淮安身边时瞧着憨厚可爱,实际上却是不折不扣的纯种猎犬。此刻它如能解人言,迈开四只强健的腿努力跟在许即墨身后,将血统优势与兽类本能挥发得淋漓尽致。 目的地还未到,许即墨先瞧见一道骑着马的人影朝着自己而来。他心头一凝,出鞘的苍云剑握在手中—— 若对方是单枪匹马,他自然不怕。只是如今他怀中还抱着个虞淮安,半点都冒险不得。 然而,待得对方走近,许即墨却认出他周身分明是南魏骑兵的打扮。对方显然也对他颇为警惕,加之天色又暗,直走到他十步之外才终于将他认出来: “——太子殿下?!” “郑青?” 许即墨疑惑地蹙起眉:“你怎么在这里?” “我......回来看,有没有落单的弟兄......” 郑青支吾着回答,眸光却径直落到他怀里的虞淮安身上。 许即墨此时挂心着怀中的人,也无暇去追究他话中真假。他以眼神示意郑青跟自己来,领着他与饭团停在了一处小溪边。 二人刚下马站定郑青便绷不住了,不顾礼数地凑上前问: “殿下,虞公子他......怎么样?” 经他一问,许即墨这才回想起,面前这人极有可能同他的虞淮安“有过一段私情”。他的眼神登时变得阴鸷凶狠,郑青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一时竟不敢再多言了。 许即墨看也未多看他一眼,让虞淮安靠在一边,取了水来一点一点喂给他喝,又将布条沾湿了,小心地清洗他的眼睛与口鼻。虞淮安咳了几声,悠悠醒转,待得看清眼前人,却是愣住了。 “许......即墨......?” 他一张嘴,声音嘶哑得可怕。许即墨刚应了一声,便见得一连串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一般沿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而虞淮安仍是大睁着眼睛一副呆愣的模样,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一般。 这一晚许即墨的心情本已如过山车一样,此刻虞淮安这幅模样几乎要将他的心给揉碎了。他一把将对方死死抱在怀中,声线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劫后余生般的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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