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否知道他作为活药,价值就在那一口心头之血呢? 若是有心查访……那便去寻周问双的所葬之地,掘了她的坟,检验她的尸身,便可知她为何而死…… 他将她葬在了隐秘处,但因她常年以身喂药,身染毒气,葬下之后周遭万物枯萎凋零,以苍意派的势力不难找到。 他是否早已发现了?不然为何要以剑刺他的心? 想到此处,庄复已惊出一头的汗,手指也已撕开伤口,按入皮下。血不断地往出涌,渐渐染红浴缸。 疼痛让他清醒下来,庄复按住伤口,轻声唤了声:“小香。” 小香便抱着衣物进来了,见状“哎呀”了一声,又跑去拿药。 撒上药,伤口当即止了血。小香问:“你还洗吗?要不要人来换水?” “我不洗了。”庄复从浴缸中出来,道,“你去处理一下,我的血于常人而言是毒物,不要污染了这里的水源,也不要声张。” “哦……”小香领了命,也不能支使人,只能自己一趟趟跑,不情不愿地去倒水了。 次日,成舵主设宴为庄复洗尘,宴上没多少门中子弟,多为家人。 成舵主说:“我们分舵地处偏僻,家小业小,也不大参与江湖中事,就喜欢种种田,养些鸡鸭,修身养性。”又看看身侧,道,“派中的事,我走动多有不便,稍后就由小女成玲带你一一讲解吧。” 他身旁的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妙龄少女,被提及名字,连忙抬头向庄复笑了笑,又红着脸低下了头。 怎么又是女子…… 庄礼到底是何用意,是试探他吗,还是真想安排个女子在他身边? 亦或只是个巧合? 饭后,成玲果真带他去到河边,讲解近日来发生的怪事。 前两个月雨水丰沛,河水上涨,淹了数十亩田,派人去调查,见是河堤毁坏了。修好之后不过两日,大水又漫了进来。这次将堤岸整体修葺,派人日夜盯看,两日后,到了午夜,那河堤竟然自己塌陷下去,河水再次倒灌,这次淹死了一家人。 “有……有传闻说,在十几年前,有一个冤死鬼,在那里投河……” 庄复从不信什么神仙鬼怪,打断她说:“请人来看过了吗?” “请,请了,请了大师来做了法……” “大师怎么说?” “大师说,此鬼不善,此地也终会化为凶地,早晚被洪水淹没……让……让我们……” “让你们什么?”见她支支吾吾,磕磕巴巴,庄复不由得心生烦躁,又忽地想起那人也曾换他“小结巴”,胸前的伤口微微刺痛一下,莫名心头一软,柔声道,“你不要急,慢慢说。” 成玲平复了一下呼吸,接着道:“让我们尽早迁走……” “然后呢?” “然后我就禀报了父亲。” “他说呢?” “他说……到底是女儿家,难成气候……让我给总舵写信求助。” 女孩儿与庄复年纪相仿,大约是自小娇生惯养,初出茅庐,单纯稚嫩也在所难免。庄复看她拘谨的模样,安慰说:“慢慢来,见过了,下次就懂了。” “哦……真的吗……” “哪里找的大师,带我去见见?” “那天我带人去找修河堤的师傅,在镇上撞见的。” “不觉得太巧了吗?” “巧?的确有些巧……那大师说他云游四方,居无定所,做完法就走了。” “罢了,给我讲讲周边的大小帮派吧。” 此事倒也简单,庄复带着成玲逐一上门拜访,在一个小帮派里见到了那个所谓的大师。庄复二话不说亮了剑,将帮派中的人打到在地。 逼问之下,那假大师从头招来,原是临镇的财主看上了那片滩涂地,又不想直接与苍意派为敌,就找上他们,让他们想法找找麻烦。 假大师便找了水性好的手下,一到夜间便沉入河中拆墙挖土。 听完原委,庄复转过头,问红着眼圈的女孩道:“你想怎么处理?” “我,我不知道……我都听你的……” 庄复也不再废话,高高举起重剑,一剑砍下那假大师的整条右臂。 血溅了他们一身。 庄复弯腰捡起那条落在地上弹跳两下的手臂,转身走了。
第13章 回到苍意派分舵,庄复将手臂扔到地上,吩咐人将这条手臂送至那财主府上。 至此,此事应当就算了了。 成玲一路上魂不守舍,回了家就自行去更衣沐浴。 见到庄复一身的血,小香道:“哎呀,又去哪做了什么好事?” 将事情原委大致与她讲了,小香有些愤愤不平:“我们这边可是死了三人,你就砍他一条胳膊,不是便宜了他们?” “那照你看,该怎么办呢?” “换了是我啊,我屠了他们满门,还有那财主。” “这么残暴。”庄复并不当真,笑笑说,“这事就这样了,我们尽快动手返程吧。” “急什么,不多住几天吗?” “我……有事想做……” “那至少换身衣服,洗了这身血吧?今天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明早再动身吧。” “也好。” 屋中重新摆上木桶,舀满了热水,庄复由小香服侍着沐了浴。 傍晚时分下起了雨,庄复坐在屋檐下看雨,心中演算着如何向庄礼提出为周问双迁坟的事情,以此来确认她的尸身有没有被动过。 “啪嗒啪嗒……” 院内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抬眼望去,是一把红色的纸伞,伞下是面色苍白的成玲。 “听说你就要走了。” “嗯,明早启程。” “不再多留几日吗?我可以带你四处逛逛,乘船东下,两岸的景色非常好看。”说着,她一步步上前。 “不必了。” 见那女孩只低着头不说话,庄复沉不住气了,问:“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父亲,父亲说……让我找个好夫家,来接替家业……” “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还是想,亲自为父亲分忧……” “哦,那很好啊。” 两人越是交谈,庄复便愈感焦躁,就见成玲松了手,纸伞坠落在旁。 她终于抬起头来,红着眼眶望向他,嘴唇也被咬的殷红,她说:“但如果是你的话,如果是你,我愿意为你相夫教子……” 她湿淋淋地扑到他身上,庄复伸手格开她,说:“成小姐自重。” “留在我身边吧,留在这里帮我,你就是下一任分舵主,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庄复不再留情,用力一推,成玲往后跌去,踉跄两步,重新回到雨里。 他说:“我的百毒不侵,不仅仅能防饮食暗器,熏香于我也没有作用。” 成玲也不再摆出那副楚楚可怜的面庞,双手在胸前一抱,道:“唉,师父说的没错,你果真很难搞……” “你的师父,韩堂主吗?” “是啊,我自幼就在她手下学艺了。” 庄复心中发笑,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问:“那这个分舵,还有成舵主……” “的确是家父啦,我们这两年才搬来这里的。你可以认真考虑考虑,要不要留在这里。师父的功夫,我学了也有六成,足够你快活。” “那你怎么会认为,你师父都没办成的事情,你就能办成呢?” “我年轻啊。”成玲又凑了上来,伸手往下摸,说,“不留下也没关系,今晚……” “别闹了。”庄复没再推脱,任她摸。 成玲摸了几把,便不再动作了,瘪着嘴说:“唉,无趣,无趣……” 她捡了伞就走,出门前还不忘回头说:“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人虽走了,但庄复心中的焦躁并没有减退。她所带的催情的香薰并非多么猛烈的毒物,因而并不能完全与血液相抵,吸入进去,仍是让人血脉扩张。但他自从那日撞上那事,每每想到男女之事,便只会觉得恶心想吐,再无其他念想了,自然也不会对成玲有所反应。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推到女人身边,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日他去到他府上,途中无一人阻拦,门也不上锁,他就是想让他撞到那事的吧? 他现在这副模样,他又满意了吗? 次日,婉拒成舵主的再三挽留,庄复还是照计划一早启程了。 回程之时顺道带回一些货物,由人驱赶马车赶路。几日后终于到了珑城,巷尾街头都在议论苍意派的事。 庄复侧耳去听。 “你听说了吗,就在前两日,庄礼带人去屠了江流派的满门!” “满门?怎么可能?” “当真如此,全派上下,一人不剩,连几座宅院一起一把火烧成了灰……” “苍意派与江流派不是向来交好,怎么突然……” “前日不是有个号称是庄礼儿子的,前来相认了吗,据说是为了他去寻的仇……” 人们大都在传这件事情,一路听过去,庄复只觉胆颤心寒。 江流派是当年灭他家门的门派,这些年,周问双屡次到江流派探访,却从未出手。江流派中必定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庄礼才是幕后主使。 而如今,一切都已付之一炬。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在将他当猴子戏耍吧。 疾步上了山,庄复问门人:“父亲回来了吗?” “掌门昨日已经回山了。” “多谢。” 大仇终于得报,他应当喜悦,应当感动。到了山顶庄礼府上,从马上下来,庄复便跪倒在地,一路匍匐向前,抱着庄礼的腿痛哭流涕。 “谢父亲替复儿报仇!” 庄礼摸着庄复的头,笑道:“为父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 “谢父亲,谢父亲,谢父亲……” 庄复连叩了三个响头,庄礼才将他拉起来,搂进怀里,轻轻拍拍他的背,在他耳边细声说:“奔波了一路,累坏了吧?” “孩儿不累……” “不累啊,那我送份礼给你。” 庄礼揽着庄复的腰,带他往偏院走去。 还未进院,便听到“嗡嗡”的蝇虫声,又有一股扑鼻的腥臭。 打开院门,只见院子正中,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十余颗人头,男女老少,皆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这些,就是你的仇人。” 庄复双目通红,扭头望向庄礼,此时此刻,他只想亲手砍下这畜生的人头,他的那颗人头,也和他们一起躺在地上才最好看。 他这样望着庄礼,庄礼也微微笑着望着他。
第14章 “怎么这般看我。”庄礼笑道,“未能手刃敌人,是否心中抱憾呢?” 庄复从对视中败下阵来,低下头去,将目光移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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