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复的身体也一开一合着,想要将他吞入。 庄礼将他擦净,又把他抱起来,撤了床单。 披了件袍子,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去门外吩咐下人备菜。 躺回到床上,庄复已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用已经沙哑的声音轻声喊了一句:“爹……” 庄礼心中一软,他已许久没听到他这么喊他了。 不去理他,于是庄复又喊了他一声。 不再按捺得住,庄礼伸手去捋开他的额发,抱着他的头,又吻了他的眉和目,应他道:“唉。” 庄复说:“我好爱您啊……” 庄礼闭了闭眼,没有回答。 已到晚膳的时候,庄礼亲自去端到塌上,想一口口喂给庄复,但也只喂了两口,庄复便红着脸自己爬了起来,端起碗筷来吃。 饭菜汤水囫囵灌进肚里,又感到身体一点点充盈起来。 庄礼去点了烛,屋里亮堂起来,看那孩子吃得津津有味,盘腿坐在那里,也显得手长脚长,身上的肉也愈发结实,这一年来长大了不少。 马上便又要到他的生辰了。大半门人都各有去处,山上从不过节日,不如就以此为节,每年都大办一场。 那便苦了他了,必定会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又到处去躲着不见人。 现下,庄礼也不想让他见人了。 只是今年,仍是要办。 向庄复说了,他果真就愁眉苦脸起来,点头说:“那好吧。” 真是好猜。庄礼笑着摸摸他的耳垂。 吃完喝完,庄复自己下地去洗手洗脸,踩着鞋子,走路也一瘸一拐。洗完后又自己挪回到塌上,面朝里趴着就再也不动了。 庄礼不想有人进来,自己收拾了盘碗、床单、衣物、水盆,再去打了新水,拎了茶壶回来。 因从没做过这些事情,自己一样样端来抱去,平白多跑了许多趟。 睡足了觉,终于再无疲惫焦虑之感,庄复跳下床来活动几下,发现身后还是疼得厉害。但又因这痛回忆起昨日,亦感满足。 庄礼不在身边,不知去了哪里。庄复拿起枕边的新衣来穿,拎着袍子翻来覆去地看,里外都是白的,也不知怎么回事。 便去桌上托盘里捡了根蓝色的发带系上。 庄礼在堂上议事,庄复也站到一旁去听。 近日,珑城附近出现许多怪事,毒瘴之物也异常多见,疑是红鸩教弟子聚集在此处所至。 韩堂主负责调查此事,又报了有关毒童子的情报。 红鸩教所传功夫皆以毒为本,门人以毒虫毒草修炼,但常人练毒功要循序渐进,可能终其一生,也只能承受两三种毒物,威力有限。 而历代教主所传昆毒掌,则需吸得千种毒物才能修成,非天生异能,可承得住剧毒不得修炼,练至晚年才可大成。 而自上两代起,红鸩教掌门皆是中年功成,自此容颜不老,皆活至百岁有余。原是有了更为迅捷的修炼之法。 教下弟子于各地找寻婴孩,以当地之毒喂养,再吸血练功。童子之血纯净温和,吸血者既不会身受毒害,也能获取毒效,练起功来自然突飞猛进,事半功倍。 所谓毒童子,便是可纳百毒而不死的天赋异禀之人,将一方土地的毒物吸收殆尽,其血可涨十年功力。 现如今红鸩教教主程锦突破关口,毒功即将大成,正将各地所养毒婴召回。这毒童子只有一个,少了他必大打折扣,因而绝不会轻易罢休。 “吸血,是指……”庄复插嘴问道。 韩堂主向他一笑,道:“是指将血吸干抽净,一滴不漏地喝下去。” 庄复面色凝重起来。 这程锦该杀,红鸩教也当灭。 庄复又问:“如果这毒童子如此重要,那为何门人不亲自押送,而是请不知情的镖局去送呢?” 庄礼侧目瞟了他一眼。 韩堂主道:“这……我便不知了。大约是有上百的婴孩要运送,人手有限吧。红鸩教大多为女子,也较为引人瞩目。” 上百的婴孩…… “另外,江流派死而不僵,近来又有不小动静,像是冲着毒童子去的。” “这是为何?”庄复问。 庄礼道:“你放了江义那孩子,他们重新有了主子,自然又有想法。” 庄复动也不动,低下头去,沉声道:“是孩儿不对。” 庄礼笑道:“你江湖资历尚浅,又宅心仁厚,这不怪你。” 见他仍僵着,庄礼又说:“我也没有拦你,是因无论你想怎么做,我皆能善后。” 那日他放江义走,便没想着能完全逃过庄礼耳目,但庄礼从未提过此事,他还以为他真未发现,原来只是按下不表而已。 他终于抬起头来,道:“父亲,江流派之事,由我来负责追查吧。” “好啊。”庄礼道。 又说:“不过你手下无人,也查不了什么,等韩堂主得了消息,你再出手吧。” “是。” “门主,少主人,要让我说,既然他们也为毒童子而来,那此时此刻,自然也埋伏在珑城伺机而动。” “不错,”庄礼道,“近日山上也要加强防御,叫楚老堂主去办下。” 众人散去,庄复也道:“孩儿要去北堂主那里一趟,先行告退了。” 庄礼挥挥手。 出了庄礼宅院,庄复才长出一口气,松开手来。双手已经攥得僵无血色。 当年江流派门主江洪伙同庄礼将丹剑门灭门,此时又将目标转为红鸩教,愈发可以印证,江流派、红鸩教、丹剑门三个门派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 而庄礼,既是他的生父,又曾与江流派同流合污,也承认他认得红鸩教的程锦。 必是最为知情之人。 到底有何关联,有何冲突,又还要将他蒙在鼓里,周问双也未曾说过,他到底该怎么做…… 庄复感到心神被不断地来回拉扯,方觉庄礼对他温情似真,又不断窥到他皮下的血肉,只知自己无时无刻,都在人股掌之中。 而他自己,所言无假。 他知道他的爱是真的。
第40章 来到北堂主院门前,庄复想到他们府上的伙食,又绕去厨房,拿了许多小点心来。 他被下人带到药房,见北堂主正领着几名年纪小的弟子识药,观色尝味背诵药性。庄寅也在其中,只是单独坐一小桌,戴着面巾和皮手套。 见到他就瞪圆了眼睛,课也听不下去了,不时地往他这边瞟。 几个小孩见他手里拿着点心,也都坐不住了。 饭点也近了,北堂主无奈下了课,对庄复说:“以后不要拿这些糕点过来,甜咸油腻,对小孩子有害无利。” “哦……” 虽这么说,但这一袋点心还是被摆上了餐桌,给几个小的分着吃了。 小十一指吃得快,吃完就跑来庄复和庄寅的小桌,钻到桌子底下,从庄复身前冒了出来,往他身上爬。 庄复无奈笑笑,抱他坐到腿上。 旁边庄寅也坐不住了,饭也吃不下去,攥着筷子瞅他。 庄复摸摸他的头,说:“慢慢吃,吃完了带你去玩儿。” 小十一指朝他比了个鬼脸。 北堂主往这边一瞪,小十一指连忙蹬腿跑了。 饭后,庄复随北堂主去割手放血,北堂主抓着他的手腕翻看,见之前的伤已都好了,只剩下一点痕迹,道:“你这一身的药,也颇有用。若是能精简一番推广开来,也是妙事一件。” 庄复道:“药虽比毒温和,但摄入过多也足矣致命,炼成之后,便会在一两年内全身衰竭而死。” “我观你气色,不像一两年就要死的样子啊。” “我……我娘怎么做的,我也不大清楚……” “庄寅那孩子竟然能承剧毒,想来也能炼药,等毒解了,倒可以一试。” 庄复想了想,当真有几分可行,说:“有此异能,这一生都与风险相伴。他现在还太小,恐怕我们说什么,他就会做什么。还是等他长大一点,懂事了,让他自己来决定吧。北堂主,现在给他解毒为大,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他能同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长大。” 北堂主哼笑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与北堂主谈完,庄复去找庄寅了。 一见面,庄寅就扑到他怀里。庄复把他抱起来,摸摸他的头,拍拍他的背。 他自己小时候,就一直想能有人抱抱他。庄寅自幼喂毒,没人能靠近他,现如今也只有他能和他亲近亲近,庄复便尽量多抱抱他。 小十一指聒噪话多,带得庄寅也爱说话了,趴在庄复肩膀上咿咿呀呀讲个不停,庄复只能听懂一半,大多是讲他认识了哪位师兄,哪个师姐,又学了什么东西,和师兄去掏了几个鸟窝,到厨房偷了什么好吃的。 庄复边听边笑,道:“你知道这是做坏事吗?” “啊?”庄寅挺直了身子,看着庄复道:“小师兄是坏人吗?” “不是,他很好,只是调皮,做的都是北堂主不让他做的事。” “啊?那我去告诉师父。”说着庄寅就踢着腿要下地。 “唉,别去。”庄复抓紧了他,想了想,说,“小孩子做点坏事也没什么的,我小时候也常做坏事,只是你能慢慢知道好坏,就够了。你们掏了许多鸟窝,鸟妈妈鸟爸爸就都没孩子了。往湖里放血,鱼都死了,水就臭了。到厨房去偷东西,少了东西,厨子大概要苦恼。” 庄寅嘴一瘪,又巴巴地往下掉眼泪,说:“我以后不做坏事了。” 庄复拿袖子抹了他的眼泪,说:“没事没事,我不是在责备你。你还小,现在做开心的事情就好,以后慢慢都会懂的。” 和庄寅腻歪了好一阵儿,北堂主叫庄寅去吃药,庄复才离开。 见过这孩子之后,心情才平复许多。 无论庄寅未来如何,都注定不凡,还是有武傍身为上。应尽快把内功心法写好,带他练练,能强身健体也好。 于是庄复去了庄礼的藏宝阁,将庄礼所搜集的个门各派内功心法全都找了出来,逐一翻阅,以作参照。 他过目不忘,又心思活络,都看过之后心中已有梗概,回到庄礼府上,与庄礼同用晚膳,便去了书房,找了纸笔来写画。 庄礼背着手在旁看了一会儿,不时指点一二,过会儿见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便说庄复小人画得丑。 庄复把他往旁边推了一推,说:“爹,别烦。” 庄礼偷着笑了笑,坐到他对面去,又说:“我要出趟远门。” “啊?几时?” “这一两日吧。” “那我……”庄复放下纸笔,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就要解衣宽带。 “你做什么?”庄礼忙说。 “我,那个……”庄复脸红了起来,手指也打了结,说,“做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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