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雪眠低声问一个大臣:“你们刚才说的乐子到底是什么?” 大臣回答:“乐子……就是霍将军搂着的这西域舞姬, 本来是叫人给咱们留着的,这下可糟了。” 酒楼里非常嘈杂,段栖迟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子有点矮的大臣,“糟什么?” 本来段栖迟长的就高,语气又不耐烦点,眉宇间暴戾的情绪就让人害怕。 大臣擦了擦汗:“摄政王您别多想,我胡说的!” 段栖迟微眯了眼,直接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霍邱这人脾气暴躁也豪爽,除了摄政王,谁也不敢这么大胆,说进就进。 霍邱手下的虎符是三位将军里最强的,在朝中说话也是掷地有声,一般大臣不敢忤逆。 一看见霍邱对待段栖迟那个狗腿的样子,嵇雪眠可知道为什么大臣们都不太欢迎摄政王跟着来了。 这位前朝将军和摄政王是穿的是一条裤子,已经被段栖迟派的说客说服了。 现在,他明着是先皇重臣、帮扶着皇帝和嵇雪眠的羽翼,背地里已经投靠了摄政王,随时可以逼宫篡位。 组局的赵玄朗很明显后悔了,拉着嵇雪眠小声说:“嵇首辅您看,这可怎么办?” 嵇雪眠面不改色,瞥他一眼,半是开玩笑的逗他:“凉拌。” 老实人赵玄朗一愣。 说完话,嵇雪眠低声提点了一句:“少说话,多替我喝酒。” 赵玄朗看他弯着狭长的凤眸笑了一笑,一刹那磕磕巴巴,脸都红了,“好……好!” 赵玄朗莫名其妙觉得,首辅大人和摄政王的关系不太一般。 很像是……表面上针锋相对,实际上亲密无间的挚友。 要不然怎么解释刚才嵇首辅警告摄政王,说什么别让别人发现之类的话。 这是首辅该和摄政王说的话吗? 嵇首辅是真当他们这些大臣都是打酱油的路人甲吗? 赵玄朗自觉被无视,摸摸鼻子,恭恭敬敬地对着这满桌子惹不起的大人物鞠了一躬:“下官有礼了。” 论起来,大理寺卿也是大官了,可惜今天在座的都是正一品大员,个个把持朝纲的级别,他还是安安静静当个知无不言的路人甲吧。 嵇雪眠落座,才一坐下,一杯冒着浓重酒气的酒“哐当”一声摆在他面前,崩在了嵇雪眠衣襟上。 嵇雪眠闻到这酒味,就知道其烈性,这几壶下去,鬼都能给放倒。 霍邱大器晚成,年过四十才立了战功,因此,他的手粗糙布满伤痕,指节粗粝,粗厚的眉毛浓密,活生生就是民间震户的门神。 同为武将的段栖迟坐在他身边,简直是过于俊美了。 嵇雪眠尝了一口溅上唇角的酒液,果不其然,一点辣意燎烧着舌尖。 霍邱是知道嵇雪眠能喝酒的,特意把酒倒的满满登登,“嵇首辅,今天不醉不归,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倒是消瘦了不少啊!这一杯我敬你!” 嵇雪眠也知道自己能喝,眼下这又怀着孕,又生着病,实在是…… 嵇雪眠举杯,准备闭着眼睛兜进去:“将军取笑了。” 正要喝,霍邱的脚却被人狠狠踩了一下,手上就拿不住杯子了,直接摔在地上,酒撒了一地。 霍邱先是要怒,结果怒气一下子消散:“是什么……摄政王你?” 段栖迟啧了一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哪来的老鼠?真扫兴。” 嵇雪眠默默把杯子放下,顺势就不喝了。 霍邱也没多想,找了几眼,“兴许是有老鼠?算了,打碎的酒不喝了,不吉利。赵玄朗,你讲讲大理寺的案子。” 赵玄朗赶紧放下筷子,“是这样,大理寺抓了几个身上纹蜘蛛的狂徒,经过调查,他们的主子是宫里人。” 嵇雪眠感觉,赵玄朗只说了半截话。 霍邱便问:“可我听说,蜘蛛供出了点秘不可说的,和……嵇首辅有关?” 嵇雪眠眉尾微微一挑,怎么哪里都有他的事? 来的正好,蜘蛛死死咬着他不放,嵇雪眠也绝不会放过他们,坑害了他这么多年,也该做个了结了。 嵇雪眠面不改色:“直说无妨。” 赵玄朗被三个人盯着压力大,干脆全说了:“说嵇首辅为人不正,以色事君,如果在天下人面前揭发嵇首辅,他们就心甘情愿把蜘蛛老大供出来。” 所有大臣都安安静静不敢说话,吃的吃喝的喝,装没听见。 嵇雪眠不怒反笑,“所以你们大理寺就留了他一命?” 赵玄朗也为难:“蜘蛛这个组织毕竟是记录在案的逃犯,这么多年,蜘蛛在京城横行霸道,作案无数起,大理寺一直很重视。” 蜘蛛只谋害朝廷相关的势力,倒是类似于一个暗杀组织,一般都是警告那位官员,给他个惨痛教训。 段栖迟突然道:“蜘蛛要揭发嵇首辅什么?” 赵玄朗犹豫了一下:“说是嵇首辅和摄政王在南疆有秘闻,还说了嵇首辅和皇嗣有关,剩下的没具体说。” 有人就说道:“嵇首辅和摄政王在南疆为朝廷卖命,还有这种传言?真让人可笑。” 霍邱是个粗人,直接哈哈冷笑:“胡说八道,皇帝无所出,就没有皇嗣。说是残害先皇皇子,那时候嵇首辅怕是还没出生。唯一的可能性,莫不是嵇首辅和皇上生了个孩子?嵇首辅莫见怪。” “不会。”谁都听不懂,嵇雪眠可听得懂。 这蜘蛛确实厉害,连他怀孕了都知道。 还知道孩子是段栖迟的。 霍邱也是能耐,事猜对了一半,就孩子爹没猜对。 那孩子爹正满腹狐疑地打量着他的肚子,手指摩挲着杯檐,似乎是若有所思。 糟糕,怕不是引起了段栖迟的注意。 嵇雪眠更头疼了。 他干脆道:“赵玄朗,明天可否带我去看看这狂徒?” 赵玄朗当然得点头:“您要是愿意,没问题!” 霍邱搂着的美人扭了一下,霍邱注意到了她,亲了一口说道:“不提那些没有边际的,咱们喝酒!摄政王您看这女子长的怎么样?你喜欢,我买下来送到你府上!” 段栖迟回神,云淡风轻笑了笑,“本王福薄,无福消受美人恩,霍邱,你喜欢,自己买了就是。” 霍邱嘿嘿一笑,招呼门外面放人,“把最漂亮的都找过来,今天我请摄政王和嵇首辅。” 门一开,哗啦啦进来十几个漂亮女子,挨个选了个合眼缘的,坐在了身边,一时间脂粉香味四溢,简直是温香软玉的人间天堂。 嵇雪眠便“轻车熟路”地给美人倒了杯酒,面色也没有那么冷了,“来。” 美人就着他的手喝酒,段栖迟就坐他对面,一直盯盯看着他,搞得身边的女子都不敢靠近段栖迟,干脆凑到一看就好脾气的赵玄朗身边,说笑起来。 只见女子从他袖子里扯出一件鸳鸯玉佩:“公子,这是什么呀?” 赵玄朗脸红着:“这是我夫人给我的定情信物……” 另一位大臣听见了,也显摆似的,把荷包拿出来:“这是我夫人送的,好看吧?” 紧接着,好像人人都有定情信物,一时间就嵇雪眠和段栖迟这两个迟迟没成亲的人没得拿。 霍邱豪爽笑起来,想要替他们解围:“摄政王还是那样,喝酒行,美人一根手指头都不碰!行,我服了!” 段栖迟淡笑,只是一杯一杯不停喝酒,一言不发。 他就算是酒量好,也不能不吃东西只喝酒。 嵇雪眠这么想着,再次暗道,段栖迟这家伙,喝醉了还不是要来为难自己? 再说了,真喝醉了……也不舒服不是? 嵇雪眠便在桌子下面伸出了手。 所幸他和段栖迟离得不远,轻易就拉到了段栖迟的手。 段栖迟喝酒的动作一顿,黑沉沉的眼睛从杯子上边露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嵇雪眠。 瞧瞧,这不是又闷闷不乐了吗? 嵇雪眠实在是对他没办法,便舔了舔嘴唇,轻轻摇了摇头。 他摆了个口型,“别喝了。” 然后段栖迟就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这下子才是彻底醉了。 这一场酒喝完,七七八八倒了一桌,就连段栖迟也稀罕地醉倒了,整个人俯在桌子上,漫无目的地把玩着酒杯,转了几个圈,眼眸半阖,醉醺醺的。 除了嵇雪眠。 因为席间,想来敬他酒的人都被尽职尽责的赵玄朗给挡住了,眼下赵玄朗正和几个美人睡在一处,醉的脸颊通红。 嵇雪眠管不了他们,他只能把段栖迟弄走。 不沾女色的摄政王在酒楼和一群姑娘买醉,这话传出去,怎么想也不好听。 为了防止段栖迟醒来羞愧而死,虽然嵇雪眠认为他脸皮厚,不会羞愧,但他还是决定把段栖迟带走。 问题是带到哪里去呢?这个样子回宫叫人看见更麻烦,去嵇府,嵇雪眠还没来得及收拾宅院,那就只能…… 嵇雪眠冲着窗外喊了一声林渊,林渊马上就蹦了进来,吓一跳:“王爷怎么了这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嵇雪眠扶起段栖迟,段栖迟也不挣扎,见是嵇雪眠,眼睛红通通的,氤氲着迷蒙的水汽,直直地看着嵇雪眠,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嵇雪眠被他看的耳朵都热了,“王爷,咱们走吧。” 段栖迟却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当,干脆顺势贴到了嵇雪眠身上,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力气之大,好像要把嵇雪眠揉进血液里。 林渊见了要来帮忙,段栖迟回过头去,嗓音嘶哑着,说了一句:“下去。” 林渊对他的眼神了如指掌,不敢再上前,只能为难地拜托嵇雪眠:“嵇首辅,您知道回摄政王府的路吗?” 嵇雪眠摇头,林渊叹气,不敢忤逆:“那我一路留下记号,您记得找。” 嵇雪眠就知道眼前这场景,林渊是一眼都不想看了,只能挥挥手让他先退下,林渊如释重负地走了。 喝醉了的段栖迟变得很依赖嵇雪眠。 虽然平常他也爱和嵇雪眠待在一处,只是现在这怀抱明显带着些不舍得。 他的呼吸很重,低敛起黑墨一样的双眸,低声道:“司伶,司伶……” 果然是醉了,嵇雪眠只得把段栖迟的手架在肩膀上扛起来,哄他几句:“我在这。” 段栖迟长这么大,估计是第一次喝醉。 天生脉脉含情的眉眼十分俊美,嵇雪眠不由得想起年少的段栖迟,明明前一秒还是阴鸷的神情,却在嵇雪眠到来的那一瞬间,笑意盈盈的望过来。 段栖迟一边靠着他,一边和他一起往外走。 可是段栖迟醉的太过了,嵇雪眠心想,至少也得等等他醒酒,就叫了小二:“有没有醒酒汤?” 小二:“客官您且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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