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雪眠不舒服,只能把脚踩在他锁骨上。 他半眯着眼睛,几缕发丝还沾在绯红眼角,黑漆漆的乌发绵长细直,铺在清瘦支棱的胯骨两畔。 段栖迟的掌下就有那么几下子没轻没重的。 嵇雪眠皱皱眉,“轻点。” 轿子一侧的小帘被吹开,一缕清冷的月光钻进来,打在嵇雪眠的皮肤上,一大片一大片柔和的光晕,在漆黑的轿子里,白到段栖迟眼晕。 嵇雪眠闭上眼睛,轿子里太热了,他丝毫不觉得冷。 段栖迟也已经恢复正常,一点看不出来发生过什么,只是神色里有那么一点隐晦的疯狂。 却全然隐匿在昭然的心疼之下。 段栖迟细致地伺候着他穿戴整齐后,按住了小帘,不让它进风。 嵇雪眠却拦他,耳尖一红,“打开,放放味道……” 是这样的,这轿子里石楠的味道过于浓重,不放出去,干脆就砸了吧。 说起来,要不是嵇雪眠趴在他耳边要求,段栖迟就像个木头桩子在那坐着,也不怎么动,还真把他当成破碎的瓷器花瓶了? 嵇雪眠因为骗了段栖迟他要死了,感到很抱歉。 其实他的病本来就是积郁成疾,不能急于一时,现在已经好的多了,继续喝药就能维持住,要不是正赶上宣沃惹事,他还不至于又生气,被段栖迟看了个满眼。 段栖迟不仅实实在在的相信了,还当着他的面哭了,真是…… 嵇雪眠没忍住笑了一下。 段栖迟马上注意到他的笑,很不理解:“司伶,你笑什么?” 紧接着更紧张了,“是哪里又疼了吗?你别吓我。” “没什么,咳了一下而已。”嵇雪眠睁着眼说瞎话,继续叮嘱他道:“一会儿见了洛国公,你不要为难宣沃和阿兰,说话的事情交给我。” “本王这摄政王当的,也太没力度了,难道就看着那两个小崽子气你,一句话也不说?”段栖迟似乎很是苦恼。 嵇雪眠扶了扶眼眶,撇了他一眼:“那王爷……怎样才能答应我?” 段栖迟脱口而出:“让灵音在玄清宫给我收拾个厢房,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嵇雪眠无情戳穿他:“王爷是早就想好了吧?” 段栖迟不知羞耻地笑着点点头,正好轿子到了祈年宫,他便飞快地亲了一下嵇雪眠,“我不能扶你下轿子了,你自己当心。” 嵇雪眠略微点了点头,段栖迟便起身撩开帘子,宫女太监们马上跪了一地,纷纷喊道:“恭迎摄政王陛下,您可来了!” 赵禹慌得很:“洛国公已经等在里面了,摄政王陛下来的急,可曾见到嵇首辅的轿子?” 段栖迟神色如常,连衣摆都一丝不苟,声线沉稳,不疾不徐:“嵇首辅等会便到,先带本王进去。” 一串脚步声匆匆忙忙的领着段栖迟进了宫门,嵇雪眠慢慢地给自己梳理着头发,重新束起来。 此时,他敏锐听见不远处有几个人不同的脚步声。 “是睿王殿下来了!” “睿王殿下怎么会来?” “不知道,天呐,快禀告皇上!” 嵇雪眠听到这里,一想就通了。 宣懿和段栖迟针锋相对,他给段栖迟倒了酒,宴席上段栖迟一定会和帝后一起喝下,他就等着段栖迟上钩。 倘若段栖迟真找个人泄欲,那就正中宣懿下怀,宣懿大可以收买那个宫女,编出个孩子出来,控制摄政王就顺理成章了。 这样的把戏在宫廷里非常常见,且好用。只是估计宣懿也没料到,宣沃居然拒绝和皇后共枕,大闹后宫,阴差阳错打乱了他的计划。 只怕宣懿看见段栖迟恢复正常,一定会怀疑。再一回头找,肯定是找不到“宫女”的。 嵇雪眠神色冰冷孤肃,半掀开小帘,默不作声地看着那轿子越来越近。 他最开始的目的只是不让段栖迟在洛国公面前出丑,殊不知自己也被宣懿算计在其中了。 不过,宣懿打死都找不到那“宫女”,他想杀掉摄政王的计划,终究是差了这步最关键的棋。 嵇雪眠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腹中还未成型的小娃娃,轻轻搭手。 他心里的纠结快要乱成一团麻,一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一个爹,二不能让这孩子出生在京城,三,他不能把怀孕的事告诉任何人。 他不能让段栖迟死。 他要周旋于宣懿,宣沃,段栖迟三人之间,微妙维持着他们之间互相制衡的平衡,又要站在群臣之首,做先皇钦点的首辅和帝师,高高在上。 他要做忠臣。 嵇雪眠下轿子,正和宣懿打照面。 嵇雪眠恭恭敬敬,躬身行礼:“睿王殿下。” 宣懿深沉莫测,亦是回礼:“首辅大人,请。” 延年宫正殿里,段栖迟亲自扶起洛国公,看着老头子阴沉着一张脸,教训阿兰。 “哭什么哭?有爹在这给你撑腰,你什么都不要怕。你就好好说话,皇上究竟把你怎么了?” 段栖迟低头吹茶,难得同宣沃坐在同一侧,明显是打算帮扶这便宜皇侄了。 宣沃硬着脸一言不发,直到嵇雪眠和宣懿同时走进来。 他扑在嵇雪眠身上,紧紧搂住他的腰:“老师!” 嵇雪眠忍了忍虚酸的腿,又忍了忍被微微撞疼的肚腹,温柔地拍着宣沃的后背,“好了。” 一抬眼,段栖迟正目不转睛盯着他们俩,神色莫名醋意。 而宣懿则是走到洛国公身边,低声安抚着老臣。 嵇雪眠便在心里清楚了,今天晚上的事,怕是要闹得大了。
第44章 同居01 段栖迟静静看着嵇雪眠抚摸着宣沃的头发, 他的脸颊还透出潮红,荡漾着丝丝粉意,被宫壁上暖洋洋的烛光映照着, 一张美人面简直好看的要命。 唯独那双不饶人的丹凤目,气势如虹地看向洛国公, 丝毫不显弱势, 像一棵屹立悬崖的孤松。 宣沃正搂着他的腰,嵇雪眠的腰实在是太细了, 段栖迟真怕宣沃再用力一点,嵇雪眠的腰就被他勒断了。 段栖迟不合时宜地想起他曾和嵇雪眠说过的浑话。 就这么细一把腰,真能怀上个小娃娃? 天天揣着到处走,那不得累断了? 还不如不怀呢, 果然还是嘴上说说算了, 真生一个,还不够他心疼的。 段栖迟这样想着, 却发现了嵇雪眠一个几乎微不可查的小动作。 他悄悄捂着肚子, 好像哪里不太舒服,俊秀的长眉微微拧起来,似乎在忍着什么疼痛。 他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在轿子上太胡闹了? 还是宣沃撞他那一下太凶, 给他撞疼了? 段栖迟压着脾气呼出一口气, 惹得所有人都看他,脸上表情都露出了点惊恐。 除了嵇雪眠,他没有看自己,而是长睫微颤着,刻意回避了自己的视线。 嵇雪眠微微低头, 严谨公正道:“洛国公,微臣失礼了。” 洛国公回过神来, “不用了,老臣受不起您这皇帝跟前大红人的礼。” 嵇雪眠也不生气,不疾不徐说道:“这是气话,您消消气,咱们心平气和地说。” 然后他就坐在下首最后一个位置上,极其懂规矩。 一坐下来,他便捂着嘴唇,轻轻咳了两声。 段栖迟哪怕只看见他有一点点稍显脆弱的模样,满脑子就想把所有人都赶出去,让他们谁也别烦他。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除非他想让嵇雪眠气吐血。 因此,段栖迟生闷气,只能喝茶,但是心里的火却越蹿越高,眼前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刚才他主动的场景。 只是稍稍回想一下,就觉得心跳加速,爱不释手。 段栖迟难耐地把凉茶一饮而尽,重重放下茶杯,“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连洛国公都惊了一下,“摄政王今天这是……心气不顺?” 嵇雪眠也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但看段栖迟那凌厉脸色是不会回答了,就直接接过话茬,“摄政王陛下为皇上思虑,自然气恼了些,洛国公不妨先让皇后说明情形,再解决不迟。” 洛国公只看了嵇雪眠一眼,本来怒气冲冲,到嘴边的话就带了点疑问:“嵇首辅,这是风寒了?脸这么红。” 嵇雪眠面色苍白里透着红润,知道他确实极不正常,脸上镇定如常,“有些。” 躲在角落里哭的一塌糊涂的阿兰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她见爹爹来了,抹了把眼泪,“父亲,本也没什么事,是皇上不喜欢我,不愿意和我躺在一处。” “这成何体统?”洛国公眉宇凝重,隐隐作怒:“新婚之夜,皇上不在皇后宫里,还要去哪位妃嫔那里?” 宣沃亦是不卑不亢,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朕哪宫也不去,只想找老师询问政事,无心情.爱。” 宣懿轻笑一声:“皇弟,如此勤政,也要分个时候。” 段栖迟便笑道:“不像睿王,吃多了酒便回府,哪里体会皇上和首辅大人批奏折的辛苦。” 此话一出,宣懿的笑就突然阴狠,却没敢回嘴。 洛国公听到这,神色稍微缓和了点,“若是这么说,皇后,你应该陪皇上一起去。” 段栖迟就在此时低哼一声,“去找了,又回了,这不是正闹着吗?皇后,说你真正想说的。” 阿兰本来就怕他,只好闭着眼睛,不管不顾说道:“是皇上不想碰我,他只想把我养在宫里,不愿绵延子嗣。” 这话从一个大家闺秀嘴里说出来,就连嵇雪眠都觉得,宣沃实在是做的过分了。 宣懿鹰勾一样的眼睛盯紧他:“皇上和皇后就不觉得,喝多了酒,只想休息吗?” 阿兰脸红了,宣沃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宣懿:“原来是皇兄的意思。” 洛国公眯起眼睛,“皇上切记,宠妃可以有无数个,可是皇后只能是皇后,如若不然,老臣可不答应了。” 宣沃却说:“朕只想和真心喜爱的人共度,这有错吗?” “皇上,”嵇雪眠已经不想劝了,语气干脆利落,狠了几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您若是无子嗣,百年后怎么面对皇室祖宗?你若是再任性,那臣也不管你了。” 这么说着,语气里的怒气昭然若揭,嵇雪眠气他不懂事,只想当即抽出板子揍他几下。 他的手捏住了桌上的一对核桃,愣是给捏成了碎末。 段栖迟紧紧蹙眉,满腔的戾气便再也锁不住了,厉声斥责了宣沃一句:“宣沃!” 他这一发怒,满宫的奴才跪了一地,除了宣沃低着头,其他的人包括嵇雪眠也都跪了下来。 段栖迟更是恼怒不已,恨不得扇自己两下,只好憋着火气,“都起来,跪什么跪!” 洛国公是怕极了这位阴晴不定的摄政王,赶紧说道:“您息怒,这事也不是不好解决,只要皇上给个态度,老臣愿意不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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