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北荣被通传至玉珩面前。 “他们母子相见了?” “见过了。” “他和他阿母相见,两个人都有了支撑,方能生出活下去的盼头。”玉珩轻叹一口气。 “他现在可安好?”玉珩知道肯定不好,很不好、特别不好!但还是想问、想知道。 “比前几日好些,没有那么激动了但是不说话,一直都不说话也不吃饭,不好。”和玉珩想的差不多,那孩子确实会这样做,他还太年轻,但是世事就是这样,残酷你也必须受着。 苻北荣,冠的是苻姓,和苻玉珩是一族同胞,宫廷政变的那个夜里父亲安排给他的人,从那以后一直跟着玉珩,只要是玉珩打的仗,除了在保护楚燃之外一场都没落下。这个世上如果只能选一个下属相信,那这个人就是苻北荣不会有别人。玉珩曾经以为,这个人会一直跟着自己,但是今天跟不成了,他要去保护比他自己还重要的人。 “我不准备带你回京师了,你留在这里,这样安排确实不对,但是现在也有迫不得已的事情。” “将军不带着我回京了吗?” “班师回朝后,代国会改为代州,我会谏父亲安排你在此为地方官员,但我只能觐见做不到任命,还要看朝廷、丞相、父亲的安排,但是我会在父皇面前大力保举。”朝廷任命官员还是要考察能力、逐级提拔,魏国是自己的家,但是官员的升迁、安排是朝廷的事情,丞相管理大魏,制度严明。就是自己是皇子,是将军,也还没有到可以随意任命官员的地步,但是玉珩品性端正、身边的人也没有行为龌龊的,陛下是会尊重他的意见,就如李庆兹没有任命为刺史,但是也没有安排新刺史,职位不高但掌着实权。 “你安守此处,我会关注你的升迁,亲眷日后我也会安排你们团聚。本不该是这样的流程,但是现在只能这样安排了,别人我不放心。”苻北荣是玉珩带出来的将领,理应回京城,就是有认命也应该从京师出发,而不是在此由玉珩认命。 苻北荣也是惊讶,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靠军功一步步晋升,没想到会这样但也知道将军如此安排必有原因。 “属下听将军安排!” 玉珩沉默了一会。 “不用叫我将军亦不用当我是皇子,我有一事相托,全当我们是生死之交,我对你的所求!” 苻北荣立即下跪,“苻北荣,身份低微、不足挂齿,处处受将军关照、提携,怎么敢跟将军称生死之交。不过是大魏的忠仆,将军的忠仆,怎么敢让将军有所求,将军尽管交待下属,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自楚燃还是孩子之时,我就要你护着他,这许多年,除了我,他在魏国最亲厚的人便是你,此次我走以后,我想把他留下来由你照顾。” 苻北荣知道将军至此都没有杀楚燃是打定主意不杀了,估计不只,应该是从命令下达就不准备杀,不然怎么会这样布置,但是不杀楚燃已是有违皇命。 “皇命是我违的,我会一力承担,你不要担心。父亲一向相信我,绝不会派人盯着我,只要我汇报战况时不提此事,其他将领并不知其中真伪,没人会质疑一个主帅传达的上谕,我回去自会与父皇禀报此事。” “你时时看好他等事态平息,定要好生安置他,让他们母子团聚。他此后就是平民,他没有谋生手段,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会长期资助于他,你帮他时不要提及是我所资助,不然他不会接受。”玉珩想过以后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将军有违圣意估计难以逃脱,陛下知悉,楚燃还是一死。苻北荣愿意担看守不利之责,偷偷将楚燃放出,让他出逃,将军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玉珩笑笑,他的楚燃,他了解,他母亲还活着,他怎么会自己去亡命天涯。就这样留在代国,这里有他的母亲、有他的姐姐,他还可以活下去。 “不了,你按我说的去做。消息不透漏,此事还有转圜余地,我当尽力一试。” ----
第40章 跪求 苻北荣向玉珩汇报楚燃的情况,“将军你要不要再去看看楚燃,他滴水不进,整个人……” 玉珩知道苻北荣的意思,似有尖刺戳了自己的心,却也只能说“他现在对我,恨之入骨,见了只能激起他更大的恨意,我实在怕他再做什么?让他安静的想想吧!日久天长,他会明白世事往往残忍。” “见了,莫若不见!” 韩定又来给玉珩手上上药,第一天时就叫了随军医官来看,医官也不敢说愈合后会如何,但是还好手筋没有割断。玉珩后继回想自己的手都放到了楚燃咽喉处,他定能感觉到,定知道的,完全可以停手却没有停,可见这恨意有多重? 一次次的给将军上药,韩定仔仔细细看了这伤口,每一次韩定都觉得触目惊心,尽割的这样深?他知道将军与楚燃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他一直是将军的亲随,常常伴将军左右怎么可能不知道?看到这么深的伤口,感觉比自己的心划伤了还难过,这几日见将军吃饭都尝试着在用左手,心中就觉得拓跋楚燃,你不是爱将军吗?你究竟是怎么爱的?如果是自己,断是不舍得伤将军分毫的。 再看玉珩的脸色也是非常的不好,整个人都是憔悴的,感觉又累又无力,韩定以为是将军手伤太疼,难以入眠造成。 “将军,这般憔悴,不要太过忧虑,有医官看护着,手会医好的,不应有大影响。” 玉珩也知道自己最近憔悴的厉害,从进入代国皇宫以后,他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一安静、一闭眼,就看见拓跋十羽死在宫殿上,他的血翻涌着溢到自己脚下,根本躲不开;那般浓郁的血腥味,紧紧的包裹着自己;就看到楚燃眼神里满满的恨意,利刃袭来一般;看见楚燃倒在自己的身边,根本睡不着连续多日都是如此。 “哥哥,我好喜欢你的!特别喜欢你”是楚燃的笑脸,还是那般的眉眼,一双桃花眼弯弯的,笑的明媚又无辜。玉珩去抓楚燃的手,近在咫尺,他看见楚燃的手上满是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下。玉珩抬头竟然看见楚燃拿出了青霜流云剑,哭的满脸是泪“哥哥,你是怎么出现在这片战场上的,你是以怎样的心境出现在这片战场上的?”。玉珩看见楚燃将剑放在脖颈,匆匆上去拦,这次没有拦住,楚燃划开脖颈,初时只是一道红痕,而后脖颈间的血一下涌了出来,溅到玉珩脸上,仿佛是开水般烫了玉珩的脸。 “不,不要,楚燃!”一下就惊醒了又是这样的梦,又是这样的噩梦,就是偶然入睡都是这般的噩梦,梦见楚燃自刎,梦见自己没拦住,每每惊醒玉珩就根本无法安枕。 每天都沉浸在这种焦虑又无可奈何中,许多天日日如此,日子久了竟觉得身体都出了问题,心口闷闷的,无端端的疼。夜里醒着心口处疼的更为剧烈,翻身时疼的尤为尖锐,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白日不休、夜晚不眠,一日日如此,怎么会不憔悴呢? “你帮我问问医官,有没有可以安神的汤药,把药量下重些,之前的不行,我确实是累的厉害。”玉珩也是没有办法,话语里都是疲惫。白天手抚在额头上,眼睛闭上都能觉得困意袭来,可是睡下却又难以入眠,确实煎熬,不曾有过的煎熬。 “卑职,这就去与医官说。”韩定说完退下了。 扶额头用的是左手,右手不敢碰东西,玉珩也担心自己的手,经此以后不会就这样废了吧?他是要战场拼杀的人,马上作战靠的就是长枪,一手长枪练了十几年了,如果手废了长枪都拿不起,以后再怎么冲锋陷阵? 因为伤的是右手,现在真的是提笔写字都觉得皮肉拉扯的疼,吃东西也换了左手更是不便。看到手就会想起楚燃,那个伤好了都要天天催着自己喝汤药的孩子,能下的去手伤他,真的是恨透了自己。若不是那天自己讲了后果,也真是存了心想杀他吧? 睡前,喝了韩定递过来的安神汤药。 “将军,是换了方子的,应该有些效果。” 喝下去,苦味就一整个漫在嘴里,玉珩心想,求它了希望这药能有点作用,真快熬不下去了。 ------ 多日后,大军返程,玉珩终还是放不下,去了囚禁楚燃之处,楚燃抬眼看见是他。玉珩听苻北荣报告过,但是实在没想到变化如此之大,他已经脱了那件沾着血迹的衣服,没了华美的衣饰气质也没有之前华贵,但令玉珩没有想到的是,楚燃的整张脸会这么快瘦下来,整个人看着都单薄了,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不在了。 楚燃看见是玉珩,只觉得他看起来特别累,却也难压下心中的恨意,眼睛直视着他没有说一个字,巨大的压迫感让玉珩待不下去。 但是他还是继续说了“我安排了苻北荣照顾你,你顾好自己不要糟践身体,你活下去是你阿母的希望。”楚燃没有说话,依旧直视玉珩,眼睛中的恨意灼人又看到玉珩的手,他的手用麻布包了很多层。那天、那时真的是特别恨、特别恨,但此时看见却完全不由己的生出想法,也不知道这手伤的如何? “经此一别,我们应再无重见之日,你在此地好好生活,玉珩愿君安好。”见楚燃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离去。 一片静匿。 ----- 返国后,依旧是各种的庆典,祭天的时候,玉珩真的不知道,该祭奠谁?一场胜仗却能让他如此灰败。 第二天,他就去了丞相王修己处,这个事情一定要快,纸里包不住火。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人能救下楚燃只有王丞相。 “将军昨日凯旋,府上去庆贺的人还不够多吗?今日来我这里?”父亲登基初时,大魏被魏昏帝治理的乌烟瘴气,现在兵强马壮、安居乐业,王丞相居功至伟,而且王丞相也曾帮过玉珩照顾过楚燃,虽然现在情况变了,但是凭着父皇对王丞相的信任,只要丞相愿意帮忙一定有办法。 玉珩觉得跟王丞相这种聪明人,实在没有必要说无谓的话,便实打实的跪下了。一个皇子这样下跪请求,玉珩必有大事,以玉珩的身份什么事情需要他这样来求?王丞相快走了几步来扶“将军,不必如此。” “丞相,我破代国时没有杀拓跋楚燃,我把他留在了代国了,求丞相能帮我保住他。”王丞相扶了玉珩,但是玉珩没起。 “我知道你们关系亲密,大鸿胪有来汇报过,那质子拓跋楚燃常常住在你府里。这种小事,我训诫、严惩一个将军实在不合适,告知与你父亲也是小题大做。我一直认为你是个有分寸、知进退的人不过照拂一二。你竟然不分轻重、情感用事到这个地步了?你现在竟然这么大胆?你真是长大了!”丞相比陛下还要年长,完全是玉珩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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