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晏清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麻木了。 “方俞安那里我最多扣他五天,等陛下认真过问起此事……你我一个都跑不掉!”方晏清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谋害太后的主意是吕炳德出的,摄魂草你引进京里的,皇后那边更是脱不了干系!” 潘卓虽然瑟瑟发抖,然而还不忘腹诽,明明是方晏清自己想的馊主意,谁晓得这一股脑全推到他们身上了! “你自己看着办,”方晏清道,“无你如何,戚逢他们的的折子不能到陛下面前……否则,你自己晓得后果。我也不想把高尚书的得意门生搭进去,可他事情没办好啊。” 潘卓提心吊胆地走出了王府,然而心还在怦怦地跳。他深吸一口气,惶惶地上了马车,然而却险些下个半死。 “你,你是谁?!”潘卓颤颤巍巍地指着车里端坐的两个人,“这可是大周京都,你们……你们不要不识好歹!” “这位大人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杀人的。只是想和你谈谈而已。” 现在的风依然不暖和,即使隔着马车,依然能感受到外面的寒气。 严彭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人叫他,他勉强睁开眼睛:“何事?” “严先生,到河东州府了。” 原来已经到了。严彭心里一空,他觉得自己好像才睡着一样,先前还离这远着呢! 睡实在得太沉了……严彭暗自感慨,果真是要不行了夭寿了? 他们刚进州府,大门便到了落锁的时辰。如果放在先前,深更半夜去搅和别人好梦是严彭最喜欢办的事。 然而现在他只想找个地方睡个好觉,天大的事也等到明早再说。 馆驿里只剩下堂口的灯没熄,这会正腾出了空地整理着各处来的信件。严彭看着杂乱的各色信封,忽然心里一动:“二位,劳烦帮忙找一下寄给我的。” 常安人手有限,只让两个属下跟着他。这两个人在赵天明倒台之前一直被挤兑,后来跟着常安,虽然苦了一些,但好在活得像个人了。 信件有些多,然而两个人找,没过一会便找到了一封傍晚刚刚送过来的信。 其实严彭纯粹是直觉,他总觉得有一个人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仔细想还是…… 怪瘆人的。 然而这信封实在称不上整洁,好像是匆忙间手头有甚,就折了个信封,上面潦草地写着严玉声亲启。 可这是方俞安的字无疑,严彭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当即拆开信封。 这是方俞安偷偷送出宫的信,这点事还是能办到的。他只是简要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推测,和前些日子乌晟传回来的话基本相同,没提自己被禁军扔到小黑屋里的事。 然而严彭还是敏感地闻着,纸上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好像受潮很久了。 总共有三张纸,前面两张的字迹都很匆忙,内容也很简要。然而严彭顺手拿起第三张的时候,着实是愣了一下。 受潮的宣纸皱皱巴巴的,还有些泛黄,也不晓得方俞安是从哪抠出来的,还有撕扯的痕迹。 就这样一张扣扣索索地小纸上,只写着两个极其孩子气的大字:想你。 其字迹工整稳当,让严彭不禁怀疑,那小混账可能只是想给自己看这一张纸,其余的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陪衬罢了。 真是天塌了都能当被盖的主儿!严彭轻轻点了点那两个霸道地横亘在纸上的字,不禁笑了起来,忽然无端想见一见他。 就像……就像平素那般,哪怕是互相调侃几句也好,是他就好。 可惜了,相隔千里,绵绵的思念便是浓得醉人,也不能见着对方一分。 严彭抠了抠手心,珍惜地将这破纸片收好,提笔回信。 他这边事一了,京里的人便没处蹦哒了,只让乌晟小心着些便好。还有那几位大人,他不清楚宋清弋狗急跳墙能做出来甚事,必须做好万全的打算。 他这封信是给钟雨眠的,于是他写完后立即封口,着锦衣卫连夜送出去。 而另一封……严彭无意识地转着手中的笔,想你太过直白,思念又太过虚无,好像一切的文墨与辞藻都写不出来。 直到最后,这封信严彭也没寄出去。 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才好。 河东府的州府是最大的,因为是两个合并到了一起。老的州府没拆,而旁边又拔地而起另一座城,二处合为一处,看着自然大了许多。 “那先前的州府为何会被弃掉?”一个锦衣卫满是疑惑地看着严彭,“是战乱?瘟疫?” “非也。”严彭看了看州府之中高耸的钟楼,在朝霞中隐隐泛着光,“是一场大饥荒。” 锦衣卫年轻,入行伍又晚,此时像听说书的一般,跟在严彭后面问这问那。 但其实说起来特别简单,就是延元四十年北原战事吃紧,朝廷的阻拦,连绵的大雪,几乎让察布尔提前易手。而北原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依赖内地的州府吃饭。 可河东府这里的来水本就不稳当,自己够吃而且还能吃饱已经算是小康了。 太平日子还好,都显不出来,可一旦出了事,河东府就像炸了膛一般,半粒粮食也不会多放出去。 不过严彭没过多地提起白家,只是两句带过去了而已。 “这里有些年头了,想当初还有军队驻扎在此呢。”严彭看着面前一片一片的宅子,“可惜现在谁都不晓得此处典故……二位在外面等我便好,别叫他们的人出去搬援兵。” “援,援兵?” “嗯,”严彭语气不变,“我要进去处理一些人,怕他们以多欺少。” 直到严彭都进门了,两个人才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总觉得适才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 这座大宅子看着有些年头了,不过似乎一直有人住,还翻新过几次。只是可能是因为宅子主人常年不来此落脚的缘故,显得没有人气。 严彭看上去像来过很多次似的,一点犹豫的神色也没有,脚步轻快地走过弯弯绕绕的廊道。 乍暖还寒的时候,景色没有那么好,就算花草时常有人打理,此时也凋敝不堪了。所以在一片死寂之中,这些东西显得更加荒凉。 直到严彭都要走到后院了,才有人拦住了他。 “我家老板正在商讨要事,你是何人,敢擅闯此处!” 严彭勾起嘴角,可声音冷得几乎能掉出冰碴来:“我是回自己家,还要给你家老板上拜帖?” 严彭刻意抬高了声音,屋里的两个人自然听见了,然而确实没想到严彭能这么快找到这来,慌乱间竟然没敢答话。 “我没有耐心与尔等耗着,”严彭让过两个看门的,侧身走进内院,“如今京里的人都查到你头上了,我若是不趁早清理了毒瘤……怕是要遭殃啊……对罢,孙老板?” 孙老板定了定神,低声与秦老板嘱咐了几句,便推开门:“先生来了。” “我这还大病初愈呢,就让我干站着?”严彭轻笑一声,“还是怕我晓得秦老板在屋里啊?不必瞒着,我都晓得了。” 孙老板站着没动,然而严彭却懒得管他,径直走进了屋里。 眼见死到临头,孙老板心一横,冲两个守卫打了个手势,便也大步进了屋。 “这才三月末,二位就喝到雀舌了。”严彭丝毫不见外地把玩着桌上精致的茶具,“嗯……气味不错,看起来摄魂草让你们没少捞啊。” “先生说笑了,那摄魂草是何物……” “孙兆兴,别跟我打太极了。”严彭给自己洗了个茶杯,倒上了一杯茶,“还有秦老板,我现在还可以当你是受他胁迫才出现在此处,再过一会人赃并获,我如此想,别人就不会了。” 孙兆兴瞪了秦老板一眼,示意他别迎风倒,自己又转向严彭:“先生净会说笑,您看,都给我弄糊涂了……现在天气还凉,此处简陋,不如到我府上去?” 严彭动作一顿:“你在此处还有田产?” 孙兆兴面色不变:“略有薄产,先生移步罢,不要嫌弃便好。” 然而严彭却心下大震。 不管孙兆兴是不是故意的,严彭确实是想起了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这老狐狸的后手恐怕比自己想的要周到。 京里已经查出了摄魂草的来源,不过是清理起来麻烦些,那孙兆兴可能不晓得么?既如此他为何还敢拖着秦老板一起来河东继续倒卖? 真的是为了,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那京里会如何,会不会他这边一有动作,有人就会遭殃?听说方俞安还被扣宫里了,谁晓得孙兆兴和方晏清勾搭上没有! 退一万步讲,孙兆兴名义上算自己的人,他若是不大张旗鼓地处理了他,恐怕还是遗患无穷。 这消息传到京里,他怕第二天孙兆兴留下的钉子就会鱼死网破。 还有那些杀千刀的胡人……连太平日子都敢肆意妄为,杀人不眨眼的,这种动荡时候能消停待着吗? 然而万千思绪,在旁人看来,他只是喝茶时不小心吃着了茶根,微微皱了皱眉。 “好罢,那便走。”严彭放下茶杯起身,“不过我还是要告诫二位,七年前我立下的规矩,现在还是作数的……别当耳旁风。” 孙兆兴脸皮厚,倒没觉得什么,反正这些年亏心事做多了,虱子多了不痒。 但秦老板毕竟心里有鬼,他总觉得严彭那意味不明的笑让人瘆得慌。他不敢与严彭对视,惊惶地垂着头,正要给严彭开门,却被孙兆兴一把拉了回来。 下一刻,白刃破空而出—— ---- 今天依然希望得到大家的收藏海星评论关注一条龙呢_(:з」∠)_
第50章 “再过一刻,要是还不出来,咱们就闯进去,如何?”守在门口的锦衣卫十分沉重地低声道。 另一个锦衣卫也是一脸凝重地点点头,看着逐渐阴沉的天,着实捏了把汗。 然而正当两个人瞎担心的时候,大门却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可走出来的人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严先生?!” 严彭看了他们一眼,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不打紧……走,先回长安那里……” 两个锦衣卫吓得比当事人还要脸色苍白,然而严彭看起来神色平淡,如果他脖颈上没有一道还在流血的骇人伤口,脸上身上没有喷溅上去的血迹,或许要更可信一些。 “快!上马车,给他包扎!” 伤口不深,然而血已经染红了严彭大半边的衣襟,此时还在流血,大有要放干的架势。 可他脸上没擦干净的血迹,却让他像一个带着面具的恶鬼,从尸山里爬出来,不远千里地持刀捅穿生前仇人的喉管。 孙兆兴留不得了,但不能现在就让他消失,否则京里那边乌晟一个人制不住。严彭的意识有些模糊,但心里有数,死是死不了的。
137 首页 上一页 88 89 90 91 92 9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