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明起身,凑近了些:“别说,还真有。你告诉我,活着的白家嫡系子孙在哪呢,这样我能保你活命。” “在镇抚司活着可不是甚好法子,指挥使,拿出些诚心来啊。” 赵天明眼神一颤,还以为他真的回心转意:“放心,在此处,我说放人,可比别人的话管用。” 严彭点点头:“那好,晓得了。” “所以白家活着的嫡系子孙在哪?” “不晓得啊。” 赵天明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两眼一黑。 “不见棺材不落泪!”赵天明咬牙切齿,“你最好在我好好和你讲话时,把事情都给我说清楚。包括岭南帮,和白家嫡系子孙,否则……我让你好好尝尝,甚叫做痛不欲生!” 北风一茬弱过一茬,吹到湖州时,就不剩什么了。然而即使如此,生了火依然还是冷。 外面忽然喧闹起来,可乌晟无动于衷,依然皱着眉研究一本《茶经》。 没过一会,便有人来大力敲他的门。 乌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起身打开了门,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几位锦衣卫兄弟,来此做甚啊?” “例行搜查。” “搜?搜甚?” “白家余孽!” 乌晟连连摆手:“这没有这没有!白家人都死绝了,我们接手生意之后一个也没见过。” “有没有你说了不算!搜!” 乌晟虚情假意地拦了一下,然而锦衣卫横冲直撞,他也拦不住。 片刻,几个人匆匆跑出来,脸色凝重。 “你看,我都说了,死绝了。” “没有甚暗道密室?” “老大,都搜过了,啥都没有……诶老大,你别走啊!咱还搜吗?” 趁着领头的怒气冲冲地离开,后面追着的几个锦衣卫冲乌晟使了个眼色。而乌晟也抱拳,以示感谢。 屋里有一条暗道,布置得虽然隐蔽,但只要是有些经验的锦衣卫就能搜出来。 这边已经乱了,那么京里一定出事了。乌晟咬了咬牙,转身便进了屋开始写信。京里人都撤出来了,但好在京郊还留着几个,好不好用,就看老天爷了。 把信送出去,他没再回屋,而是冒着阴冷的风往九池山赶去。 湖州不常下雪,但九池山上已覆了一层银白色的幕布,偶尔还有干黄的枯草裸露出来,看着不像有人生活。 山路有些滑,乌晟走得格外小心,出了一脑门的热汗,好不容易找到了山间的小屋。 小屋周围十分干净,应该是打扫过了,乌晟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踏入:“迟先生,迟先生!您还在吗迟先生!” “托你的福,人还活着呢!瞎喊什么!”迟畔从屋后走过来,把笤帚放在一边,“说,怎么了?” 乌晟松了口气:“要是这些天有锦衣卫来,您晓得该如何做罢?” 迟畔一愣,随后把他往远处拽了拽,压低了些声音:“京里出事了?” 乌晟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已经有人去过岭南了,我估摸着若是他们再仔细些,很快就能摸到这来。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湖州是我们的地盘。” 迟畔轻笑一声:“还你们的地盘,真当自己是地头蛇了!行了,你快回去罢,湖州这边乱得要比京里厉害。” 乌晟摆摆手:“我们在湖州都没牵挂了,有您护着阿昕就好,我去京里。” 迟畔一惊:“你,你这节骨眼上到京里去?你活够了吗?!” “非也非也,”乌晟边说边往山下走,“这个时候去凑热闹才是最有意思的!” 直到听不见了迟畔的声音,他的笑容才渐渐消失,看着茫茫的远山轻叹了一声。 这中原的冬天,怎么比北原还冷。 “你到底记住没有?”常安觉得自己的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这几天无论发生甚,都得三思而后行,算我求求你了祖宗!” 方俞安像是终于有了点活气,白了他一眼:“你祖宗我记住了,快忙你的去罢。” “我有甚可忙的,都要被赵天明踢出去了。他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说不准明天就会把你揪出去!” 方俞安觉得自己心里好像亘了一块冰似的,上不去下不来地卡在那,喘不上气。可偏偏这是个不能自乱阵脚的节骨眼,他还得咬着牙强装镇定。 常安消息灵通,已经晓得出事了,于是便急急地开始补纰漏。他见方俞安脸色好了一些,也没功夫在细问便要冲出门去,结果却和钟雨眠撞个满怀。 钟雨眠也顾不上他了:“严玉声被带去镇抚司了?!” “……你才晓得啊……” “那怎么办,”钟雨眠把门关好,“之前他托我查的北原的事,会不会跟这有关系啊?” “他托你查甚了?” “是一个商帮的细碎琐事,”钟雨眠拿出一张白纸来,“这是我叫人誊下来的备份。” 常安端详片刻:“这是宋清弋的人罢?我好像有点印象……他娘的!弄这些云里雾里的物事,真是想急死人!” “他想推脱。”方俞安忽然出声,“他要把那些与白家有关的,都推脱到这个商帮身上。在宛县时他就与那些人打过交道了。” “问题是现在赵天明一口咬定,白家还有嫡系活着,”常安有些焦头烂额,“他也不能平白把活人往里面塞啊!” 方俞安看了他一眼:“为甚偏要塞活人?让他们相信某个人是白家嫡系不就行了?” 钟雨眠打了个哆嗦:“真,真有这本事么?” “无论如何,他和岭南帮过从甚密,肯定逃不开了。”常安重重叹了口气,“我算晓得,我说除夕时怎么如此不对劲,敢情是来道别了!他就没打算能活着看见今年春暖花开!” 方俞安咬破了舌尖,血腥气让他满地乱窜的三魂七魄强行归位:“不行……他若死了事还如何办。” 常安冷笑两声:“你一旦插手,反倒让他们得了逞。杀一赠一,你好划算啊!” 沉默片刻,钟雨眠忽然开口:“高瑞他老母,不是死得有问题么,我倒是听说了些传言。” “什么?!”高瑞啪一声摔了个茶碗,“你,你再说一次!” 老管家欲哭无泪,硬着头皮哆嗦道:“还,还没到湖州境内的时候,老夫人的棺板被大风吹起来了……连,连尸身都被吹走了……” 高瑞觉得肺都要炸了,捯了快半柱香的气,才缓缓开口:“都是干什么吃的!棺材板还能被风掀起来,连尸身都没了!” 反正管家道听途说,是高瑞作的孽,让老娘来担着了。 但其实仔细想想就明白,棺材被人做了手脚,否则多大的风也断掀不开钉子的。 “你晓得该如何查,给我好好找找,到底是谁在这家里吃饭,还不让我好过。”高瑞气得脸色发白,“先别声张,别叫旁人晓得了。” 管家觑着他的脸色,本来想把话咽回去,然而又是要紧的:“老爷……陛下那边,不知怎的,已经晓得了……” “这也太惨了,”方效承摇头晃脑的,好一阵惋惜,“那尸身找着没有?” 齐贵妃摇摇头:“臣妾也只是听说了此事,可后面的还是不晓得,只希望能快些寻到,叫老人家入土为安罢。” 其实钟雨眠的原话是恶有恶报,想到那位豪爽的女郡主放言的样子,齐贵妃还是把后半截话咽下去了。 方效承放下茶杯:“棺材如何能被掀起来呢,怕不是有人做了甚手脚。还有老人家有些未竟的话没说出来?” 齐贵妃干笑一声:“陛下可莫要吓臣妾了。” 方效承摆摆手,来了兴趣:“可不是,朕曾听过的,人还有未竟的话时,就算只有尸首,还是会作怪的!” 齐贵妃露出些惊恐的神情:“不,不会罢,老人家明明如此安详……” “是啊,她平日里没灾没病的,如何便能说走就走呢?”方效承皱起眉,“先前晓得此事时,朕只顾着惦念高瑞了,都没细想……如今看来,老太太恐怕真有未竟的话呢!” 齐贵妃连忙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然而方效承明显心不在焉了,没留一会便起身离开。 目送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齐贵妃搓了搓僵硬的五官,自言自语:“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谁晓得能如何呢?” 此事像是有甚怪力乱神的东西似的,不过半天,连方晏清都来过问了。高瑞按下这个浮起那个,有些心力交瘁。 最后不得不动用了京兆府的势力来出面,结果也不知道邹季峰是故意恶心他还是别的原因,告示上恨不能每个字都在大喊——高瑞他老母死得蹊跷,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邹季峰自然是被高瑞叫去骂了一顿,然而对方只是梗着脖子听训,然后不咸不淡地说自己晓得了。 京兆府尹,三品京官,和六部尚书差不多了,高瑞自然不能随便撤人家的职。本来想着找几个御史弹劾一下,结果却忘了,无实证不得轻易弹劾的规矩。 即使高瑞一向不信怪力乱神一类,可此时也禁不住想去求仙拜佛。 正月初六热热闹闹地过去,很快入了夜。 摘星楼初五就又开张了,不过生意有些惨淡,毕竟年节下的,谁也没那个心力出来吃好的。 所以方俞安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这里要关张大吉了呢。 “您请,来点什么?” “找你们掌柜的。” “诶哟,您来得不巧,掌柜的回老家过年,得正月十七能回来呢!” 方俞安冷笑一声:“这都甚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过年?叫他出来,我没时间跟他来回试探。” 伙计略微思索:“……那您等着,我去叫他。” 没一会,便从后堂出来了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少年:“他们掌柜的确实不在京里,王爷有事可以与我谈。” 方俞安愣了半天,直到少年都坐在自己对面了,他才想起来,好像……常安和他描述过这个人。 “你是,你是那个十二?” 十二有些惊讶地一抬头:“想不到王爷竟然识得我。” 不怪他惊讶,就算是常安或者钟雨眠来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十二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那种雌雄莫辨的气质一扫而空,反而更加阴郁,这让他看起来比他的年龄要年长不少。 方俞安的气焰一下就不嚣张了,他本来是找岭南帮其他话事人的,结果找着一位十二。 他那无赖流氓手段可以用在别人身上,可若是对着人家使,就有些忘恩负义了。 方俞安一时犯了难,而且刘轻水算是因自己而死,人家愿不愿意伸出援手还是两码事呢。 可现下……已容不得自己多想了。 ---- 最近穷死了穷死了,怎么月初就开始吃土啊!往后日子怎么过啊(눈_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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