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彭这边虚惊一场,但赵天明在下面就很不高兴了。 他在那具尸身上,除了发现那颇具白家特色的十字伤口之外,还有一些别的疑点。 如果是抛尸,那为甚尸体四周的道路上没有一点血迹?后来他将范围扩大,在排水的沟渠里找到了一件带血的戏服。 这里十分偏僻,如果不是住在这,压根找不到这种犄角旮旯。赵天明派人把这周围的人家都查了一遍,没有和戏子有联系。 这一行看着光鲜,其实和歌月楼里那群男男女女差不多,都是卖自己的行当,有几个想与其有关系的。所以赵天明索性开始查京里贱籍的戏子,还真有了些发现。 有一位叫刘轻水的,在白家当过几天差。 这事不在锦衣卫的卷宗里,而是一位老前辈告诉他的,是一件很小很小的旧事。 于是才有了北客来的一幕。 “没有?!”赵天明猛一拍桌子,“怎么可能!再去搜!搜到之前,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走!” 老板敢怒不敢言地缩在一边,心里大骂其人的嚣张跋扈。 半晌,他终于得到了和严彭一样的答案。 赵天明的脸色越来越白,最终猛地起身:“去大门!” 而这会,严彭正在家里,乌晟也在。 “十二这孩子太毛躁了,做事又不干净,这才惹出事来!”乌晟道,“不然也不用我们如此大费周章了。” 虽然乌晟正温着好酒,可严彭连眼皮都没抬,只是默默地垂着头。 “今后……北客来就彻底没有人了。”严彭苦笑一声,“十三年了,气数该尽了。” 这些年眼见着京里的部署一个一个被掰断拔除,谁心里也不好受,可有甚法子呢?一日不改朝换代,白家就一日是过街老鼠。 “我近期去一趟宛县,不在京里,你安排他们慢慢地撤出来罢。”严彭轻叹一声,“京里不安全。往后的路,会越走越险。” 乌晟见他没有玩笑的意思,便试探道:“那你呢?万一有甚变故……” 严彭没言声,可无尽的沉默却让乌晟有些害怕。 切断所有的退路,安顿好自己的人,把白家的事挑到这个程度……他这是要背水一战了。 赵天明带人匆匆到岗哨时,进门却看见了常安和一个女子。 他一颔首,便去忙自己的事了,也没再深究那看着有些面熟的女子是谁。 “这个就是你上司啊?”钟雨眠悄声问,“看着好像不错嘛,你为甚那样说他?” 两个人到京郊疯玩了一圈,结果回来时雨太大,只得在此暂时避雨。不过常安丝毫没有逃值被上司撞见的愧疚,反而故作深沉地摇摇头:“其人深不可测,我看不透。” 钟雨眠翻了个白眼:“你看不透的多了!” 没一会,钟雨眠家的人便来了,拿上了斗笠和披风,这才把两个落汤鸡弄了回去。 赵天明对着城门出入的籍录翻了三天,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这东西干净得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不说白家的人没翻出来,连平日里一找一个准的通缉令上的人都没有! 太邪门了!难道天下还真能大治了?! 好在他并没有告知方效承,否则现在他就得尝尝诏狱是甚滋味。 可遗憾的是,他本想着,是个对方晏清摊牌的好时机,免得自己每天帮他办事,末了功劳还被高瑞抢了。谁知道白家的人如此狡猾,竟然让他栽了个大跟斗! 找应该是找不到了,毕竟刘轻水再出名,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哪个还记得他。 不过赵天明不好糊弄,愣了一天便反应过来,既然籍录干干净净,会不会……其实他根本没离开京里,而是来了个调虎离山? 然而还不等他把京里翻个底朝天,方效承便派人来找他了。 朝中不少人都说,这赵天明像是皇上的亲儿子似的,一天的问安与皇子们一样不说,连待遇都不相上下。 也是,救驾的忠臣,哪个皇帝不倚仗? 赵天明这些天光顾着忙抓人了,也没功夫来宫里瞧瞧自己这“干爹”,今天猛然一见才发现,方效承可能是上火了。 上火是不错,但是不够,方效承已经要烧着了。 方效承嘴里坏了一块,一说话就疼,于是只得用眼神示意李仁把军报递给赵天明。 那军报上面还黏着根鸡毛,封口处还有一个叩上去的密印,看起来十分紧急。 赵天明打开,这是北原的军报,话语寥寥,然而却触目惊心。 北原这些日子已经大大小小地打了十几场仗,虽然无一落败,但胜亦是惨胜。齐汝钧亲自执笔,请求朝廷派兵增援。 “战事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赵天明长舒一口气,“这群胡人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方效承看起来更痛苦了:“北原是故意折腾朕呢,不让朕睡安稳!正好之前把赵殊的赃款查出来了,天明就带着去罢,越快越好。” 赵天明一愣:“陛下是让臣去督战?” “你不去谁去啊?”方效承道,“卿是去过北原的人,且还是行伍间的,自然要你去。”
第22章 常安面色凝重,他对面的钟雨眠同样如此。然而平日里跳脱的两个人忽然正经下来,竟然有些诡异的幽默感。 “现在局势危如累卵,还不如各退一步,互相都安生!”这是常安的话。 钟雨眠毫不客气:“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魄力都没有,我看你这手中刀还不如不拿!” 常安不甘示弱:“郡主女中豪杰,怎么这会也不见你沙场上的豪情了?” 严彭:“……要不我再去给你们俩买一盒桂花糕?” 两个人的筷子都没松,食盒里只剩了一块雪白的还飘着香气的桂花糕。 方俞安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北原没大事,齐汝钧太会夸大其词了。我今日看那军报,不知道的还以为北原要全军覆没了呢。” 严彭接过齐汝钧写回来的私信:“看起来,确实没甚大事……那赵天明一去,岂不是出事了?” “不会,那位统帅有的是法子让他闭嘴。”方俞安笑笑,“何况这一趟犒军督战,两边都晓得是做甚去了。” 严彭有些遗憾地轻叹一声,而那边两个人已经因为桂花糕打起来了。之前他还不太习惯,如今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反正这俩人加一起还不到四十岁,都是小孩,因为甚打起来他都觉得很正常。 齐汝钧不过是在北原吃糠咽菜实在太苦了,伸手管京里要钱。而赵天明估计也是过得拮据,才准备去走这一趟,双方各取所需,不会出太大乱子。 然而赵天明已经与方晏清表明态度一事他们不晓得,所以这会,都还以为指挥使是个可以争取的清流呢。 “唉,好不容易才从赵殊那里挖出来一些,这下好,不知道有几个钱能被用在军饷上。”常安抢输了桂花糕,闷闷地坐在一边,“严玉声,你一点不心疼吗?” 严彭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心疼也没有用,”方俞安把信收起来,“这些事都不新鲜,能有甚法子?” 一块桂花糕实在太小了,钟雨眠几口就没了,此时眼神幽怨地盯着食盒:“要是国库里银子再多些就好了,那样也用不着为了这点军饷整天争来争去的。” 她这话落到地上,屋里一时沉默。 “边疆的将士还不够分,还得先被京里这些人瓜分一通……”钟雨眠嘟囔着,“我在商原长大,那点白糖都送上战场了,哪里舍得吃这么甜的糕点!” 严彭轻笑:“哪里找银子啊?现下年年赈灾要钱,军饷要钱,宫里的开支要钱。就算是让朝中的人都扯着脖子喝西北风,又能攒出来多少?” 国库没了钱粮自然是收税,可百姓们一年到头就那么一口粮食,还得交出去,让人家如何活? 钟雨眠不甘地撇撇嘴:“只消高瑞削减他平日一半的开支,阿爷和齐汝钧,都能直接打到大泽去了!” 常安一惊,顺手把食盒的盖子扔向她:“你要不要命!” 钟雨眠一把接住,虽然不说话了,可看起来仍是气得不轻。 “这些不是现下能办好的事,”方俞安道,“还是先做好眼前事罢。” 也是,路要一步一步走。 晚些时,常安与钟雨眠各自告辞,不过方俞安看了一眼仍埋头卷宗的严彭,觉得他可能是要坐化了。 “诶,起来,”方俞安拍拍他,“总这么坐着你该四体不勤了!你平时在御史台也这么坐着?” 严彭懒得理他,任由他在旁边聒噪。 方俞安无法,只得一下抽走他的笔。 严彭无奈地抬眼:“殿下,你今日怎么如此之闲?” 方俞安一愣,随后理所应当:“你累坏了怎么办?” 严彭看上去想对这等幼稚行为说些什么,然而吉祥忽然进来:“王爷,有人来了,他说自己叫卞修,还说一定要见见你和玉声哥哥。” 卞修在看上去有可能漏雨的偏堂里,着实有些牙酸。 方晏清那里,恨不得一个门房都镶上金,哪会有如此穷酸又破败的地方!明明都是皇子,差距竟然如此之大么? 没一会,他就看见了他想见的两个人。 他忽然想起刘凤枝先前与他说的,他这两个学生站在一起,就是少年意气四个字。就好像……好像无所畏惧一般。 几个人分主宾落座,可卞修一时心绪难平,竟然说不出话。严彭看了方俞安一眼,见对方也是一脸疑惑,便开口道:“卞大人,您来此有何贵干?” 卞修是户部主司,不大不小一个官,方晏清那边的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这边肯定不是没事闲的,但单这么看,还看不出他到底想做甚。 “之前一直听恩师说,严玉声如何,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啊?严彭迷茫地与方俞安对视一眼,这人怎么了,突然跑这来感慨这些? 不过看起来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于是方俞安轻声道:“卞大人,您今日此来,不单是为了看看我家玉声是何等风采罢?有甚事,还是明说了的好。” 严彭瞪他一眼,什么我家玉声,像不像话! 卞修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似的:“五殿下,可晓得赵天明将去北原犒军一事?” 方俞安点点头。 卞修的眼眶竟然有些泛红,猛地站起来,紧接着扑通一下,跪在了方俞安面前:“五殿下,我大周的生死安危,可全靠您了!” 啊?方俞安连忙起身,想把人扶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卞修极其固执,就是不起:“五殿下可知如今的国库是何样子?” ……这个还真不晓得。 “虽然有亏空,但还不至于一次犒军就把底子都败坏光罢?”严彭试探道,“卞大人为何如此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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