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人带官兵把高瑞的家抄了,”方效承像闲聊似的轻飘飘地提起,“此事真的假的?” 付正越如果在这,那就会毫不犹豫地来一句真的。 “你敢扣我,也不怕明日便收到一家老小都离你而去的好消息!” 对于这句话,付正越已经听麻木了,他这几天每次来看高瑞,迎头便是此句。 “我说首辅大人,您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如何还不见您实现?”付正越终于忍不住,回了他一句嘴,“今日不是听您喊冤威胁的,我是叫人来指认的。” 现在高瑞最听不得指认二字,夜路走得太多,这次撞见真鬼了。 “带过来,让首辅大人好好认认。” 说着,几个官兵便架着一个人走过来。看得出来付正越还算仁慈,被架着的人极其活跃,挣扎与咒骂声不绝于耳,还有不少活头。 不过另一个可能危险一些。 高瑞看见两个人的时候,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还是付正越先打破了沉默:“首辅大人,事已至此,您还等甚呢?” 两个人都是大人物,但好在乌晟把人带来的时候没说太多,否则付正越也不会如此有底气。 阿仇谅本来就讲不明白大周的官话,这会嘴里叽里咕噜一串,也只有科达利能勉强听懂一点。 从冒着风险与高瑞接洽的回鹘首领,这就成了大周的阶下囚,科达利不懂中原文化,他只会一句命途多舛。 只可惜,那个白曜竟然还能活着。科达利看着一点点颓丧下去的高瑞,忽然想到了十四年前的白湘昇。 那时候北寒关的暗牢里,曾经被白家军压着打的几个北原部落首领齐聚一堂,带着无尽的恶意与落井下石的快意,看着他是如何被一步步折磨致死。 白湘昇在最后时刻十分平静,连之前的痛呼与呻吟都没有了,只剩下微弱气息。 可他还是不肯死。 当时世仇在身,科达利一心只想弄死他,现在想起来……恐怕是还有未竟的话要交待。 可那时候他长子白时已经被销骨毒死,尸身上的雪都三尺厚了,他又想交待谁? 是如今才见着面的白曜么? 他当时……也在那个不见天日的暗牢里么?他是亲眼看着眼前这群人把他父兄一步步逼上死路的么? 原来有如此大的仇啊……科达利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忽然释然许多。 “首辅大人啊,我们都走到末路了。” “李仁,把折子念出来。”方效承像是准备了好久,将付正越直接送进京里的密折拿出来放到龙案上,“朕叫你们都好好听听。” 其实和折子一起上来的,还有一封付正越的请罪奏折,文笔好得根本不是他能写出来的,倒有点三元进士的手笔。 毕竟付正越是把人家的坟刨了,才掘开了太平盛世的一角,虽说是大功一件,但……刨人祖坟这等事,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过方效承现在没有功夫管这些细枝末节,他胸口像是塞了一块冰,连着血也跟着凉下来。 朕垂手治天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偏来搅和! ---- 我去忽然反应过来,我是不挺长时间没更新了。。。对不起这周过得浑浑噩噩的,又遇上线上了,朋友们那边的疫情都挺严重的,混乱之中过了四五天,最近在努力整肃自己的风气。 有时候真的想摆,但总要给自己编一个莫须有的读者对吧,也算一种动力。 好吧,谢谢这位不知道姓甚名谁的读者等我/鞠躬 今天也希望得到大家的收藏关注海星评论一条龙呢_(:з」∠)_
第58章 付正越不是爱废话的人,虽然与他打交道的时候,他有可能因为太过紧绷而有点口吃,但落在笔上却是如他本人一样的干净利索。 折子不长,十分简明,但桩桩件件言之凿凿,越听越让人心惊。 高瑞,两朝重臣,当了十三年的首辅,当年清理了白家通敌叛国大案的人……如今也通敌了。 方俞安站在一边沉默地听着,听着满朝倒吸冷气的声音与窃窃私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是不是当年高瑞的十大罪疏这样呈上去时,朝堂也是这个样子。 那时候白治珩在做甚呢?白家又有甚举动? 当时白治珩还在京里,不像高瑞如今在松江,有心无力。那个时候他真的会放任那群人这般胡闹么? “高瑞的罪责已摆在此处了,待朕派出去的御史回来……便仔细查办了他罢。”方效承见没人言声,轻描淡写道,“正好,刑部,大理寺与鸿胪寺按着抄家的法子,将高瑞在京里的钱财和人都好好给朕清清。” 戚逢立刻反对:“陛下,虽然听适才的折子,高瑞通敌一事证据确凿,但其他人伙同一事尚无实证,这就……” “如何?”方效承一笑,声音却冷得吓人,“你不想听朕的话了?” 戚逢扑通跪下:“臣万死!” “陛下,高瑞提携关照之人数不胜数,若一而论之……恐怕涉及得便更广了。到时眉毛胡子一把抓,就怕有人趁火打劫。”方俞安总算走出来开口,“臣斗胆一言,先不急于查办京中之事,待松江那边了结再行也不迟。” 方效承可能是听进去了,语气虽依然很冷,但神情缓和了一些:“还不急呢,再不急,朕怕明日胡人就能打上殿来!过几日便着人去查,查得越详细越好。” 方晏清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老五今天是被人下药了吗?如何想起来给自己开后门了? 一场鸡飞狗跳的大朝会总算结束,方效承这边屁股才抬起来,方晏清就急吼吼地往外冲。戚逢被他弄得有些心急,刚抬腿要走,却被方俞安一把拽住:“你去做甚?” “殿下啊,再耽搁一会怕是他们把罪证都清理干净了!”戚逢急切道,“付任旌那边指不定顶着多少压力,我这边……” “那也莫急,”方俞安冲常安使了个眼色,“他恐怕没这个能力……今日辛苦,先回我那去。” “叫潘卓和吕炳德他们几个速速来本王府上!片刻也不许耽误,快!”方晏清好像每一个唾沫星子都带着力度,毫无风度地上了马车,“再派人打探松江的消息,得到了速来报本王!” “四殿下——”吕炳德上了年纪,此刻跑起来真是要了他的老命,“四,四殿下!等等臣!” 这次方晏清是真的急了,甚至还不等回到府上就打开了话匣子:“高瑞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往京里传信的人是都死绝了吗,本王如何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吕炳德此时气还没捯过来,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那,那不晓得名字的御史,直接……咳咳咳……直接找了官兵,抄了阁老的家。而且……而且还有人从旁帮助……” 一个小小的御史,竟然敢动用官兵抄阁老的家。方晏清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他忽然想起高瑞曾经与他讲过的,明面上这朝堂是明争暗斗分外精彩,其实只是陛下要平衡朝局而已。 难道真的是自己这么些年太过招摇了? 方晏清一时说不出话,直到马车稳稳停下,他才深吸一口气——不行,还没到最后一步。 不过是倒了高瑞,他没有一败涂地! “不对,潘卓为何没来?”方晏清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他今日大朝会就没来,出甚事了?” “殿下,臣也好几日不见潘大人了。”吕炳德低声道,“平日他偶尔会到京郊的别庄去……去看看账册……也是几天都不回来的。” 若说大周最不缺的,既不是子民,也不是钱粮,而是户部的假账。这件事方晏清是晓得的,他自从少年时得方效承扶持,一路走到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为了东宫一个位置,更是这背后滔天的利益。 想当年白治珩倒台,搜出来的家财几乎与国库相当,账上都一笔笔地记着呢。虽然方晏清不奢求那般待遇,但如今的处境已经够让他舒服了。 何况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这个节骨眼上,他最好在那!”方晏清愤愤道,转身带着吕炳德进了王府。 “现下正是出去游玩的好时节,结果朝堂上竟然出了如此多的事。”钟雨眠这些天难得不来,在家钻研排兵布阵,这次一来,就撞上了如此大的阵仗,“我还想着和小长安出去逛逛呢!” 比起方晏清那边的鸡飞狗跳,忙着查漏补缺,这里可真是不着急不着慌,静好得与平日殊无二致。 戚逢最先耐不住性子:“殿下,我若再不去查,他们恐怕……” “急甚,”方俞安胸有成竹地坐在那,“高瑞一事不是板上钉钉了么?” 戚逢还想说什么,然而邹季峰按着他:“任旌传信回来,松江基本尘埃落定,就算高瑞矢口否认,难道山秋还没信心查干净?” 戚逢向来是个强硬性格,然而此时却真真地犹豫了片刻:“查平日里的案子,我倒不会推脱……只是高瑞如此大的事,我,我只能想到玉声。” “傻了吧你!”郑必先在一边教方翊舒写策论,闻言抬起头来,“严玉声现在除了有个官身,甚都不是,你还指望他。这会指不上人家在哪逍遥呢,整日介见首不见尾的。” 走在山路上的严彭打了个喷嚏,转头便看见路边盛开的小花,随风一颤一颤的…… 好像郑必先见了点心的失心疯样…… 潘卓的这一处别庄是有来头的,当年白治珩被抄家夷三族,家产乱七八糟地不好收拾,于是都被朝堂低价典当出去了。 一开始方效承以为,大家会嫌弃是逆党住过的去处而不愿意入手,特意嘱咐高瑞将价格压一压,谁知一抢而空。 如此看来,好像没几个人在意白家是否真的反了。反正人头已然落地,投胎转世都得准备念书考取功名了。 不过这里并非潘卓买下的,原是高瑞的地方,只是后来被他转手送了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严彭看起来对此处并不陌生,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处角门。显然,此处新的主人并没有富裕的时间来将这探个分明,才留下了这陈年的空子。 夏日的山中令人十分惬意,既不似初春寒冷,又没有盛夏的炎热。严彭走在其中,忽然就明白了迟畔要隐居湖州九池山的缘故了。 真他娘的舒服! 若是再走几步,就能回去便好了。 “阿曜,你来。” 盛夏暑气尚未散去,可山间却是凉快。白曜那时的心思还没有现在这般复杂,只晓得最近一段时间,阿爷很少带他出门。 小孩子好动,刚自己在山间跑了一圈,本想着回来与阿爷分享他又摘了几朵花,可却见一向和蔼的阿爷神色凝重。 “阿爷……”白曜把一把花草藏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怎,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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