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逢虽然反应慢,但他不是甚都不懂,这时候才回过味来,如果方俞安真是咽气了……严彭真的会如此镇定么? 看起来他好像是早就料到一般。 戚逢心思急转,叩拜在方效承面前:“陛下,臣有本进谏。” 方效承摆摆手:“……俞安如何了?” “回陛下,臣说的便是此事。”戚逢道,“羽箭有毒,五殿下生命垂危。常大人已将谋害之人拿住,正在追查始作俑者。” 他刻意把始作俑者提高了些声音,殿里明事理的都不由自主地去瞟方晏清。 但方效承似乎真的吓到了,半晌没动静。 他其实在想适才的情形。 那支羽箭其实是直奔自己而来的,他看得清。 其实他刚刚登基时不是没遇上过这样的场景,他上位的名不正言不顺,给他下毒的都能从京里排到北寒关去。 但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有谁想要他的命呢? 是……那个白家的孩子么? 然而他长久的沉默,在旁人眼里却变了味。 方晏清满头大汗,现在估计方俞安是活不成了,但自己的处境同样岌岌可危。他现在言声,怕是被认成心虚,不言声,就是自己认下了这罪行。 “既然如此……”方效承清了清嗓子,“咳咳……戚逢,你便着手去查罢,协助长安,查个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是他一字一顿着讲出来的,带着些决绝的意味。 方晏清那一刻呼吸一滞,脑子里一片空白。 父亲已经认定是他了……方晏清的手不由自主地抖着,这就说明,除非有人能证明他的清白,否则……否则他的前程就全完了。 可是,可是主查是戚逢,就算掘地三尺他也会抓出自己的破绽来的。 兵荒马乱的端阳总算要过去,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 常安是踩着三更鼓回到王府的,结果便发现卧房还有烛光。 “白日里太着急,我都还没好好问问你,你甚时候从湖州回来的?”常安坐在桌边,桌上有留给他的夜宵,“那边的事都料理好了?” 严彭安静地坐在床边,甚都不做,只是干守着方俞安:“嗯,全都结束了。” 常安觉得他话里有话,便问:“乌晟呢,你妹妹呢?迟先生呢?” “阿昕在松江我不放心,叫乌晟过去了,迟先生也在那边。”严彭道,“不过有些多此一举,从此以后……不会再有胡人作案了。” 常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甚案子,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他,他们……” “待到付正越那边把高瑞料理了,这几个胡人自然是要做呈堂证供。”严彭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至于德利厥部或是回鹘人……早晚与他们有一战,待国力恢复些也不迟。” 常安风卷残云地吃完了夜宵,放下筷子:“此次损失不小罢?” “还好,预料之中。” “这都预料之中?那你这是预料与胡人同归于尽啊?” “胡人与岭南一边乃是世仇,此次没把老本拼光已经是乌晟聪明了,我哪敢奢求些甚。”严彭轻笑一声,“话说回来,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常安撇撇嘴:“你还晓得啊。” “情况紧急,来不及仔细部署,抱歉。” 常安冷笑两声:“这话与我讲没用,你还是想想俞安醒来之后你如何与他讲——俞安,醒了?” 严彭被吓得一哆嗦,然而转头去看时,方俞安依然安安稳稳地睡着,气息十分平缓。 “你——” “做贼心虚。”常安翻了个白眼,和钟雨眠十分相似,“对了,还没问你,在湖州的时候你是不是遇上麻烦了,给他闹得心神不宁的。” “小麻烦罢了……”严彭话说一半忽然顿住,“怎么,出甚事了?” 常安将那日送来的盒子拿给他,示意他自己看。 “送来的人可扣下了?” “放心,活着呢。” “真是不晓得胡人那里有甚好的,”严彭冷笑一声,轻轻扣好了盒子,“如何都争先恐后地去呢?又吃不饱饭。” ---- 真的马上就能完结了,相信我/真诚的大脸 从最开始计划的开学之前完结拖到了寒假之前完结,我服了自己了。 今天也希望得到大家的收藏关注海星评论一条龙呢_(:з」∠)_ # 惊变
第57章 今年的夏天好像一点也不热,方效承看着五月马上过了一半,却没有往年的酷暑难耐。 还好没有,他暗自庆幸,天气若是再热一些,他恐怕会更加烦燥。 “万岁爷,刑部戚逢求见。” 方效承艰难地掀起眼皮,摆摆手。李仁躬身退出,来到殿前:“戚大人,万岁爷现下乏了,您怕是见不着了。天热,快些回罢。” 戚逢脸色不甚好,但并没有太过表现:“多谢仁公公告知,只是此事要紧……若是您不便告知陛下,我便在这等着。” 李仁笑了笑:“戚大人,您看这大热天的,再晒坏了您,您还是……” “晒不坏,”戚逢瞟了他一眼,“陛下乏了,我便在此处等陛下歇好也不迟。我在湖州时,天气可比这要炎热。” 李仁没再说话,他一直跟在方效承身边,对这些个总来进谏上书的也有些了解。这位戚山秋,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今天是回不去了。 于是他只好轻叹一声,转身回殿里。 戚逢站了片刻,不自觉地皱起眉,心里思索的事多了,往往会溢出来。 他大多数时间意识不到自己摆着臭脸,在家有妻子提醒,在外便只能教人觉得他不好惹。 可是,可是案子已经查清楚了,难道还要一直拖着吗? 戚逢咬了咬后槽牙,到底没走。 日头一点点上来,今日本是休沐的日子,所以宫里一个人也不见,只有偶尔走过的脚步轻盈的宫人,手里端着些物事。 “山秋,你在这做甚呢?”常安几步走上来,顺手扔给门口的宫人一些银钱,“我要进去面见陛下,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戚逢叹了口气:“案子结了,可是陛下不愿意见我……殿下这几天情况如何了?” “好着呢,放心罢。”常安拍拍他的肩膀,低声嘱咐道,“陛下见你才怪呢,大热天的你先回去,这边我来处理。” 戚逢踌躇片刻,然而还是不得不点点头。可就在他打算回身便走时,脚步却突然顿住:“长安,你身上甚味儿?你去哪了?” “啊?”常安抬起胳膊仔细嗅了嗅,“……啧,还真有……拿着,拿到王府去,但是别叫小郡主看见。” 戚逢手忙脚乱地接过常安扔来的物事,是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有一股淡淡的梨花香。 “这是甚?” “自己看,别叫小郡主晓得就好。” 常安撂下一句话,便跟着李仁进殿去了,果然,银子给够了就是不一样。 戚逢摇摇头,揣着盒子便朝宫门走去。 眼看着到了王府,戚逢才终于耐不住,打开了那不算很轻的盒子。 里面躺着一盒胭脂与一支银簪。 香味便是从胭脂里传来的,闻着十分缠绵,反正戚逢不懂这个,只觉得似乎唤起了甚柔情一般。 王府里依然如常,只是被伺候的病号从年初的严彭换做了如今的方俞安。 方俞安现在看起来还不大清醒,叫他时偶尔能回应一两句,不过都得看缘分。 严彭就那么安静地坐在床边守着他。 那日演得太真,把戚逢吓着了,实话实说,他确实有过那么一丝危险而可怕的想法。 结果这几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包括自己,很多人都被严彭耍了。 “陛下不愿意见你是理所应当,你以为他很喜欢定方晏清的罪么?”严彭把信折起来,“无论如何,此次方晏清便是不死,也该九分无气。待到松江那边料理干净,你与文准便可踏实推行改制了。” 戚逢点点头,又看着他:“你就一点都不见猎心喜?” “我喜有用么?”严彭轻笑,“我最多给你们做些参照,这官场多年不入,早就生疏了。” “多,多年?” 严彭抬眼看着他,戚逢在那一刻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四个字—— 负重千钧。 “白家子,可不是多年未入过了。” 戚逢恍然大悟:“那你是打算雪洗旧时冤案?那这之后呢,你一辈子就结束了?没那么快罢?” 严彭有些诧异,能让戚逢想这么远说这么多,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谁晓得呢,计划总是跟不上变化的。”严彭搪塞道,“万一哪天我自己想开了,看淡了,白家的事爱谁管谁管,我自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种种田,看些书……” 戚逢没言声,但其实心里清楚得紧,如何可能呢? “你……就自己去?”沉默良久,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严彭很久没回答,半晌才回过神似的,轻轻覆上方俞安的手。过了年之后他一直东奔西跑地忙,那手上早就起了茧子,骨节也渐渐凸现。 “世间有良人,邈远不可求。眼前有良人,白头执子手……”严彭笑了笑,“山秋啊,你是否也觉得,我与他都疯魔了?” 戚逢实诚地摇摇头:“人间真情难得,旁人羡慕还来不及。” 果真难得,严彭又叹了口气,他这几天寸步不离地守着,便总是担心甚似的叹气。 没过三天,也不晓得方效承要做甚,忽然鼓动开了一场大朝会。 自从方俞安挨了那一箭后,各处的消息封锁十分严密,有消息不灵通的甚至以为人已经咽气了,还在疑惑为何不发丧。 其实那天严彭盖住方俞安的眼睛时,他就想明白了,只是彼时意识混沌一片,没那个功夫跳起来拎着严彭质问。 虽然已经补上了…… “端阳如此凶险都过来了,如何一个朝会给你怕做这般……”严彭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又非今日便进宫……这才甚时辰,你起来做甚?” 方俞安抓了抓头发,像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似的坐在床边:“我害怕。” 严彭艰难地翻了个身,不知何处的骨头顿时嘎嘣一声:“诶哟……你就放心罢,那日没人再给你一箭了!” 方俞安冷笑一声:“你还敢提?说真的,我都害怕哪日我睡死过去,紧接着你就能让我再也醒不过来。” 啧,失言了,严彭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假装自己还没睡醒,不答话了。 方俞安看着蜷在一边的人,莫名有种满足感,好像严彭在外人面前始终是那么个处变不惊的形象,就算泰山都崩到他脸上了也能纹丝不动。 这点慌乱与尴尬,是只给他一个人看的。 “来,你摸摸这,”方俞安扳着他的肩膀,强行让他转过来,把他的的手抓起来放在自己肩上的伤口处,“这伤可还没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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