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曜也有心逗他玩,喝了两口,说:“口感醇厚,回味无穷,觉明,你真可以当茶艺师了。” 方觉明道:“阿曜喜爱就好,我的茶艺虽不算最佳,倒也还拿得出手。” 萧立鹤笑着说:“觉明,你这是专为扶光学的吧,不知你以后还要学什么,可是针织、烹煮、浆洗、管理内宅?” 方觉明放了一杯茶在他面前,佯怒道:“再敢胡言乱语,我拿滚水烫你的嘴,有的喝,你就偷着乐吧!” 萧立鹤拿出从家来带来的几份精致糕点,笑着说:“别气,闹着玩嘛,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扶光爱的杏酪、百果糕、栗糕,觉明爱的三层玉带糕、雪蒸糕……” 三人一边喝茶一边吃糕点,还可通过雅间隐蔽的小窗户看到外面大间里的众人,就当无聊看热闹。 谢宁曜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听遍了所有茶室,今日来的是即将毕业的“知行堂”茶室。 国子监学制四年,最后一年都在知行堂授课,但只有考核通过才能入读知行堂,并且还要分成“科举班”与“恩生班”两类。 所谓“恩生”自然是指皇恩特许的,毕业后便是监生功名,当然恩生班的考核方式也就简单的多,几乎可以蒙混过关。 科举班,顾名思义便是都要参加科举博得功名的,国子监也不希望在科举上丢脸,故而只选最优秀的学生进入该班。 谢宁曜如今来的便是“科举班”与“恩生班”混杂的茶室,他都不用猜就知道,那碎嘴子都来自恩生班,科举班的都十分安静儒雅,这便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看见,一穿着异常华丽的学生,故意走到单独坐在角落里的年轻学子跟前,将穿着镶金朝靴的脚放到桌子上,坏笑着说: “闻达兄,帮我擦擦鞋,我便送给你一件貂裘,如何?我见你穿着这样单薄,早想送你些我穿剩下的锦衣华服,又怕你说无功不受禄,便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谢宁曜对科举班的学生一点儿也不熟悉,但他听说过“王闻达”的大名。 只因这人不仅常得“魁首”,并且性.情.孤傲、刚烈,虽出生贫寒,却每每敢与学里世家恶.霸.们斗争,从没怂过。 王闻达一拳锤在桌上,怒道:“赵明,你别太过分!” 谢宁曜也知道这赵明是国子监里的老油条了,就连最简单的恩生班考了三年还没考上,如今已二十出头还在读书。 国子监里但凡不考科举的,几乎没有超过二十岁的学子,赵明是为数不多的几个。 赵明家里也算显赫,父亲封徽先伯,长姐封“如嫔”,他便仗着家世在学里横行霸道。 王闻达从来就不是好对付的,赵明也不敢在他面前太放肆,只阴阳怪气的说: “可惜你没攀上谢宁曜那高枝儿,定是闻达兄不愿攀附权贵,您生就这样好的皮囊,性情又洒脱,应该最和谢宁曜的意。” 王闻达恶狠狠道:“别让我在外面碰着你,否则我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赵明笑着说:“闻达兄莫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感慨您实在清高,不像那裴知遇,以往还不愿与谢宁曜结交太多,如今却是上赶着讨好呢,谢宁曜赏他好些华丽衣裳,但是他心里肯定不领情,只认为谢宁曜在羞.辱他,可见你们这等贫寒好学生都虚伪的很!” 王闻达怒不可遏,却还是强忍下来,大大的喝了一口茶,懒得再与他纠缠。 谢宁曜听着两人争吵,却觉无聊,眼睛四处乱看,只因他早见惯了这些,便觉吵闹也没什么意思,除非打起来,他还能好奇多看两眼。 但他四处乱看时,却看到那排储物柜下有人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在干嘛。 茶室里每人都能分到一个储物柜,主要用来存放茶叶、茶具等器物。 谢宁曜看到那人走到王闻达的储物柜前,用钥匙开了锁,快速将什么东西洒进了茶罐里,随后迅速放回去,再落锁,像是做过许多次一样熟练。 他立即便猜到,赵明找王闻达的麻烦,很可能就是为了掩护这下药之人! 若说是下什么毒药,谢宁曜认为绝无可能,没谁敢在国子监毒杀任何学子。 首先是没必要,学子之间的恩怨,不可能深到必须要杀人,其次,就算真到要杀人的地步,也该在国子监外面筹划杀害,这便是普通杀人案,不会牵连氏族。 谢宁曜顿时想到一种可能性,明年春闱殿试在即,王闻达是这次国子监里最可能夺得状元、榜眼、探花的人。 但为了科举的公平性,国子监只能占三者之一,其余两名必须从各州、郡、县的学子中选拔。 这也就是说,如果国子监这一年有好几名学生都有可能获得状元、榜眼、探花,若能除掉对手,或者削弱对手,那便多了些胜算。 谢宁曜也不知自己猜的对不对,但他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提醒一下王闻达,否则他心难安。 他并没有将自己发现的告诉方觉明与萧立鹤,只借口撒尿,专程去告知了祭酒大人,让其暗中调查。 他想着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很容易打草惊蛇,只恐这幕后主使再换更隐蔽的方法害人。 好容易等到放学,谢宁曜立即就让李及甚去将王闻达约来,他自己就在马车上等。 他知道王闻达很可能会拒绝他的邀请,但一定不会拒绝同为学霸的李及甚的邀请。 李及甚一听却不乐意了,只问:“阿曜,你还要招惹多少人才肯罢休?但凡好看的学子,你都要沾染个遍?” 谢宁曜解释道:“阿甚,这次你真误会我了,我是为救他的命,你快去将他找来,别让他坐车走了,等会儿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及甚无奈,只能去大门口堵人,将王闻达带到了车上。 谢宁曜先嘱咐了风住不许任何人靠近他们的马车,随后才用最低的声音,将今日在茶室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王闻达听完后震惊不已,感激涕零的对着谢宁曜跪拜下去,哽咽道: “小公爷,若不是您告知,我命休矣!难怪入冬以来,我睡再多的觉也只觉困顿不已,原是贼人给下了药。 我猜这药虽不致命,却可让我精.神.萎.靡,喝个几月我便会反应迟钝,再过些时日很可能逐渐痴傻,这比要我的命还可怕! 以往我不爱去茶室,如今是太困才不得不总去喝茶,没想到他们竟将药下在茶里……” 谢宁曜忙将人扶起,嘱咐道:“必须抓住元凶,我们都先装作不知,你偷偷喝其他的茶,我已告知祭酒大人,他会暗中巡查。” 王闻达自又是千恩万谢,谢宁曜忙说:“以防人生疑,找出元凶之前,我们还是装作不熟的好,你快回家吧。” 谢宁曜目送着王闻达的马车走了,他才令小厮们赶车回家。 两人抵家后仍如往常一般先去祖母那里问安,顺带就在祖母屋里写功课,吃了晚饭再回宝辉院。 冬日夜短,他俩洗漱完便早早上床睡了。 李及甚耳力极好,他听到谢宁曜的呼吸变的绵长,便知人已睡着。 他轻手轻脚的起来,走到谢宁曜的床前,果然见人又将双臂都伸到了外面。 屋里地龙开的很足,是有些热,但冬夜里被子没盖好真容易着凉,他实在不放心总是等人睡着就来看看。 谢宁曜睡的正香,梦见小时候与兄长一起睡觉,他顺手拉住了李及甚,含含糊糊的说:“哥,你要去哪里,我还没长大,陪我睡……” 李及甚想着谢宁曜偶尔还要做噩梦,少年人血热越发爱揭被子,他也不再坚守,索性躺进了被窝里。 以往谢宁曜总是要和他一起睡,都被他果断拒绝,他如今就想什么都依谢宁曜的,唯望不再怕他就好。 谢宁曜只以为是小时候,满足的抱住了兄长的腰,一只腿搭上兄长的腿,嘀咕着:“哥,还是抱着你,睡得香。” 李及甚:……
第46章 谢宁曜喜爱抱着东西睡觉, 从前不抱着兄长,他就睡不着,长大一些, 兄长不再总是与他一起睡, 他就抱个大枕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养成这个习惯的,大哥则将他的这一“坏习惯”归结于他小时候有好几个月都抱着爹送的宝剑入睡, 从此就再改不过来。 李及甚第一次与人这样亲密的接触,以往他与谢宁曜再如何亲密无间却也从没有抱在一起, 还同睡一个被窝。 他见谢宁曜睡的实在香甜,唯恐强行将人分开, 回去那边床上, 一定会将人弄醒,只能一动不动任由其抱着。 没一会儿, 李及甚见飞琼轻打起隔间的帘子走了进来。 今夜是飞琼当值,这当值的贴身丫鬟虽不用守着主子睡觉, 但一夜至少也要起来几次看主子是否盖好被子等。 宝辉院众人早见惯了谢宁曜与李及甚亲如兄弟的各种行为,夏日里两人一起躺凉席上睡觉亦是寻常。 因此当飞琼走到床前,但见床上两人相拥而眠, 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想着定然又是自家小爷贪玩硬要拉甚少爷一起睡。 更何况这段时日以来,宝辉院众人都明显感受到, 甚少爷特别迁就自家小爷, 以往他们三天两头的吵架和好, 如今竟再也不争吵, 都是甚少爷肯退让罢了。 飞琼虽也没见过两人抱着睡一个被窝, 却想着以往自家小爷贪玩混闹时,甚少爷必然劝阻, 小爷硬拉甚少爷一起睡,甚少爷必然不肯的,如今却为了和睦,不再推却。 李及甚待飞琼走到床边,他便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用唇语告诉飞琼:“你好好睡去,不用再起来看他,有我在他身边,你尽管放心。” 飞琼自是连连点头,轻步走了出去,心想着:真好,当值竟也能睡个囫囵觉,自从甚少爷来了后,不知帮我们做了多少活计,我们倒清闲起来,怎能不念甚少爷恩德! 李及甚睡眠极浅,身边有一点儿动静就会立刻醒来,谢宁曜睡觉总是不安分,但这一夜,他却睡的很好。 只是即便他睡的十分深沉,也会下意识的将谢宁曜拿出被窝的胳膊给拎回来,下意识的为谢宁曜压好被角。 谢宁曜这一夜睡的极好,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还真以为又梦见抱着兄长睡觉,一个劲儿的将脑袋在兄长的怀里蹭,嘀咕着:“哥,我要小解,抱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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