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隔着薄被挨的巴掌,却也疼的他呲牙咧嘴,他很想不通,大哥就一文弱书生,从来就没练过武,怎么手劲能这样大。 他又想起那年他才七.八岁的样子,因风寒病着了,吃了大半月的苦药才好彻底,起初他也是不肯吃,中药的味儿他是真闻着都难受,就想靠身体自愈。 大哥气的不行,将他的床都挪到了煎药的屋子里,将药的剂量加倍了熬,还说只要他不吃药就一直住在煎药房里,一刻也不许离开。 他起初还赌气就不吃,可大哥竟来真的,就连吃饭、睡觉、出恭都不让他离开,做什么都在那弥漫着浓郁药气的屋子里。 大哥收拾他的法子简直层出不穷,他不得不妥协,从此吃药积极的很。 谢宁昀训斥过弟弟,忙道:“王太医,幼弟顽劣,还请您多担待,我立即着人去外面药房买最好的玉石、药油来,您先去隔间歇着喝茶消暑。” 谢宁曜一听急着说:“大哥真是贵人多忘事,王太医的药油可都是用独一无二的配方自己熬制的,外面买的哪有好的,还是让王太医先回去熬油罢,若明日我这病还没好,再来刮痧也不迟。” 谢宁昀道:“我怎会不知,今日就买外面的来将就用,有效无效你都受着,不能好再请王太医带他的药油来刮痧一次,让你自作聪明!” 如意算盘落空,谢宁曜气的不行,却也无可奈何,只盼着外面的药油一样能好,就不用再遭第二道罪。 王太医却说:“少卿大人,您不做我们这一行,不知其中底细,外面的药油太烈,不能用在侯门公府少爷身上。 您家六少爷更不能用,他被养的太过身娇肉嫩,但凡烈一点的药也受不住,不仅于病无益,皮肉还会受损,轻则红肿,重则留疤。 外面的药油为有效,大多做的烈了些,所以万万不能用,我均是按六少爷能承受的量,精准用药,六少爷的药油也都是花大价钱特制的,才能那样好。” 谢宁曜一听便高兴的眉飞色舞,自觉病已好大半,只是浑身无力,还有点犯恶心而已,他想着大约休养半日就能痊愈,哪里还用刮痧。 谢宁昀忙道:“老供奉,您费心了,隔行如隔山,我实在不懂这些,那便有劳您赶紧回去熬制,以后在家切莫称我为少卿,还叫我名字就好。” 王太医早料到这小祖宗每每不安生,哪回不闹出些事来,他一面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出备用的玉石和药油,一面说:“昀少爷,不用麻烦,备有多的。” 谢宁曜:……王太医,你个老六,你啰嗦这一大堆,结果我还要刮痧,你怕是就想在我哥跟前邀功你那药油有多好吧! 王太医这次长了心眼,让一旁的丫鬟用银盘托着药油,保准谢宁曜再打不倒。 谢宁昀的语气柔和了许多,哄道:“阿曜,抱着我腰,忍忍,很快就好。” 他再也无法,只得搂紧了兄长的腰,这样好忍痛些。 谢宁昀忙给一旁站着的李及甚使眼色。 李及甚即刻会意,蹲下来抓住了谢宁曜双手手腕,将他彻底控制住。 谢宁曜又急又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抱怨:“你们都来欺负我,这个家,我是一时半刻也待不下去了……” 谢宁昀也不管弟弟的这些胡言乱语,只让王太医赶紧治病。 王太医这回便放心大胆的操作,他手法极好,又是常给谢宁曜看病的,自是娴熟。 谢宁曜紧咬着兄长腰上的衣物,死命忍着不叫出来,眼泪却忍不住的流。 他甚至觉得王太医就是故意的,这次刮痧时间特别长,疼的他以为自己要升天了。 到底是再也忍不住,他哭喊着胡言乱语:“哥,我不行了,痛死了,这不是刮痧,是刮肉凌迟啊,谁来救救我,大哥、二哥啊,快让停下来……” 他见两个哥哥无动于衷,就拼命的想抽出手,可被握的太紧,他又哭喊着说:“阿甚,你最好,快放开我,啊,太痛了,求求你,阿甚……” 最后实在疼的没法,他又胡乱骂人:“你们没一个好的,全都是阎王、恶鬼变的,只会折磨我,我要告诉祖母,把你们都叉出去狠狠的打……” 终于刮痧完毕,王太医都出了一身的汗,叮嘱道: “昀少爷,切莫再让他受热暴晒,更别贪凉,这两日饮食清淡些,药方我已留下,每日三次按时服用即可,这次中暑虽来的急,自也去的快,最多三五日即可痊愈。” 谢宁昀再三感谢后,又命谢宁晔亲自送人,谢宁晔想着这王太医实在很用心,便又格外再封了银子酬谢。 原本府中常用的太医每次来都不用给银子的,只在逢节时拢总封大礼,每年的例银也很丰厚,他们自然倍加用心,这些可都是宫里当差不能得的外快。 谢宁曜往后看着自己满背都是刮痧血印子,一气之下将鼻涕眼泪全抹在兄长的绯色云燕朝服上。 李及甚忙用帕子给他擦泪擦汗安慰:“都好了,这样好得快。” 谢宁昀含笑道:“多大了,刮痧还哭成这样,弄脏了我朝服,明日可没得穿了,你去帮我告假。” 他哽咽着说:“哥,你就爱拿我取笑!你的朝服有好几件呢,难道都脏了不成?我倒恨不得你没得穿,为此告假,让圣上叱责一番,看你还怎么得意。” 谢宁晔将人送出房门就回来了,忙问幼弟:“还难受的紧吗?可好些了?” 他也知道不可能好的这样快,只是急的不行,难免多问。 谢宁曜点了点头,他确实觉得好多了,方才的恶心眩晕全然消失,顿觉神清气爽,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王太医还真有两把刷子! 随后,谢宁昀又将谢宁晔训斥了一番,且叮嘱了许多按时吃药之类的,最后说道: “阿曜,后天可就是圣上在霜山围猎的日子,你这病但凡还有一丝没好,你就别想去,再不好好吃药、好生休养,你就是闹破天,我也不会让你去霜山。” 他连连保证一定养好。 谢宁昀还有公务在身,只在临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李及甚一眼,便疾步而去。 大哥的威胁果然很有效,谢宁晔就从没见过幼弟何时如此乖巧过,再苦的药也是一口闷,恶心呕吐好几回,还怕将药吐了些,药力不够,让再熬点来喝。 因谢宁曜病的轻,又怕这大热暑天的再让老太太担心着急,给老人家急出病来,一直没让走漏消息,故而除了李及甚与他们兄弟二人,谢家其余人并不知晓。 晚间自也是借口不去锦祥院,就在绍武院用的饭,有李及甚和谢宁晔的悉心照料,倒也恢复的很快,谢宁曜甚至觉得自己已痊愈。 等天黑之后,有了些许凉意,外面地上也不再冒热气,谢宁曜才坐了小轿回宝辉院,李及甚与谢宁晔自是跟着。 因那中药原有助眠功效,谢宁曜回来后很快就睡着了。 谢宁晔也不回自己的绍武院,李及甚也不回隔壁卧室,两人分别在谢宁曜屋里的两个暖塌上睡做陪床,方便随时照料。 大约戌时,谢宁昀才忙完归家,直奔宝辉院而来,见弟弟睡的很好,李及甚与谢宁晔也照看的很好,他方回了濯缨院。 次日谢宁曜仍是听话的很,按时吃药吃饭,再不贪玩,只静养,将面色都养的红润了起来,深怕大哥不让他跟去霜山围猎。 即到围猎这日,谢宁曜早早就醒了,忙忙的穿戴整齐,与李及甚一齐用过饭,就往府外飞奔而去。 因他俩都是没有官职爵位的,故而不用跟着皇帝仪仗队,自行前往即可。 皇帝围猎会带上诸多权臣以及皇亲国戚,谢启、谢勋以及谢家三兄弟都是一大早就跟着仪仗队去了。 府门外仆从小厮们早备好马等待多时,李及甚也不用上马石,更不用仆从扶着,潇洒利落翻身上马。 谢宁曜也待潇洒翻身上马,却被风住抱着双腿嘱咐:“我的爷,千万小心,您也没总是骑马的,缰绳握紧些。” 李及甚道:“不妨事,有我看着他。” 谢宁曜越要炫技,身轻如燕的潇洒上马,佯怒道:“君子六艺里骑射是我最爱,我学的最好,哪里用你们担心!再敢啰嗦,落我面子,我可真要生气的!” 他扬鞭打马而去,李及甚急忙跟了上去,他俩身后自有许多大仆小厮骑马跟随。 这会子还很早,太阳刚出来,自是不热,天气又好,万里无云、风和丽日。 两人均着大红骑射装,脚蹬祥云战靴,腰胯大弓箭,一头墨发也只用玉冠束着,发尾自然下垂,快马加鞭,愈加显得意气风发,真可谓鲜衣怒马少年郎! 他们一路跑马大道直奔霜山,且又都骑的是千里驹,速度极快,不多一会儿就到了霜山脚下。 这里早聚集了许多达官贵人,有的下马畅谈,有的只顾着赶马上山,想先去看地势猎物,以便拔得头筹。 皇帝仪仗队走的慢,才刚到,仪仗队走正宫门入山,有爵位者以及皇帝钦点陪同的也随仪仗队走,无爵位者均从北门上山。 李及甚与谢宁曜自然都走北门,两人心里有计谋,进北门后就走了更绕的另外一条道,这里几乎没人走,方便议事。 两人都放慢了速度,并排而行,正准备商讨正事,只听得后面传来如百灵鸟一般清脆的声音:“阿曜,原来你走这里,害我好找!” 只见一穿着雪白骑射装,脚蹬虎头战靴,腰垮弓箭的清丽脱俗妙龄女子打马而来。 谢宁曜勒马停了下来等,笑着说:“公主不随仪仗队同行,倒跑来找我,仔细圣上动怒。” 永淳公主从他二人中间穿过,却也不停,只笑道: “父皇早说了今天任我玩闹,再则旁人都无聊至极,还是与阿曜玩最有趣,你们快来追我,若能快过我,大大有赏!” 两人急忙打马去追,永淳公主却不给他们追上的机会,愈加策马扬鞭,一股风似的往前跑。 谢宁曜大喊着劝导:“阿芷,你别跑太快,若摔了你,我们的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你就忍心看我英年早逝!” 永淳公主名叫李从芷,私底下玩闹时,谢宁曜都直接唤她阿芷。 李从芷笑着说:“少废话,快来追,阿曜,你该不会连我都跑不过吧,你也算是将门之后,可别给家族蒙羞。”
120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