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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台

时间:2023-08-22 08:00:07  状态:完结  作者:莱茵

  我回头看去,白云的半个身子都是暗色的血,顺着它曾经精悍的马腹淋满了四肢,融进了黑色的泥土里。

  我再次跪倒在主子的马前,似乎抓我并不用下马,我作为暗卫,多年的利刃,主子比任何人都知道怎么折磨我。

  “初七,”我听见了主子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主子擦着佩剑,漫不经心地问我,“他很好看吗?”

  “好看到值得你背叛本王,除夕夜赫然出逃?”

  他,好看吗。

  他的脸迷迷糊糊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想起与他初见时他赤着脚坐在马车的一脚,发髻歪在脸边,不安地看向我们,马车里昏暗无光,大漠上黄沙漫天,他躲在角落,一双眉眼比夏日午后的湖水还要耀眼,粼粼般泛着光。后来他被短暂地放出营帐吹风,头发就松松地在发尾扎了一道,团在肩头,他披着主子的大氅坐在营帐门口,大漠的狂风卷起他的额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他就像这大漠里最漂亮的月季,沉静地开放着,我牵着马从他面前经过,不经意间与他对视,他一愣,咧着嘴冲我笑,我那时慌得双腿都不像自己的了,只知道牵着白云匆匆离开。

  再后来,他在我的记忆里就只剩下卑弱怯懦的模样,主子打他,不给他饭吃,王府里除了我没人听得懂他一次又一次的哭泣求饶,主子看着他满脸眼泪只会下手更重,无数个夜晚里我守在房梁上,他随着主子的动作晃动着,仰着脸往上看,苍白的脸上只有双眼通红,他总是紧紧咬着嘴唇,呆滞又痛苦地盯着房梁,他总是抱着自己的肩膀睡在屏风后那一片窄小的地方,那地方小到可怜,他起初需要用力地抱着自己的双膝才能勉强侧躺,后来他愈发地瘦,也渐渐地习惯了,不用手抱,也能缩着侧睡。

  我想起他面对主子的质问时毫无犹豫的点头,他看着我破掉的衣摆时眼底流露出的心疼,他会把沈梅枝给他的糖藏起来留给我,即使他还那么小,在家时最喜欢吃糖。他痛极时求我杀了他,又在看见我的真实面容时害羞无措,我一面告诉他采体之术不是常人所能忍受,他一面跪坐在我的面前,在我解释时不经思考的答应。

  主子问我,他很好看吗。

  他的脸在我的眼前闪现,一会儿是他刚来时红润的、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一会儿是他跪在水牢里绝望的哭泣,一会儿是他托着我的手腕时让我吃糖的小心翼翼,一会儿是他在梦里时健康长大的模样,无数个他在我眼前浮现,我感觉嘴唇在颤抖,说不出话。

  面对主子冰冷的视线,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深深地叩下去,用力地攥紧手下的泥土。

  我听见主子的冷笑,我的主子定北王边境出身,杀伐果断,软硬不吃,初五从后将我的头一把拽起,强迫我看向主子,我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侧前方的人群向左右散开,紧接着,一个人被扔了过来。

  我早该想到的。

  我的主子根本不会随意撤兵,看似是我拖住了主子,实则是我被拖住,在我被白云拖拽的时间里,他已经被找了出来。

  他被掼在我的面前,栽倒在地上,我想扑过去接却被用力地钳制,我给他披的袍子尽数被剥掉,此刻就穿着一件单薄的内衫趴在地上,月光下他的后背上纵横着新旧的伤口,我的心口剧痛,肝胆欲裂。

  “王爷…!”我再次对着主子的方向叩首,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绝望,多年来我凭借着感觉和手里的弯刀行事,主子的眼里写满玩味和轻蔑,我感觉浑身如火般烧起来,所有伤口一齐发作,“…求您放过他吧。”

  他已经挣扎着醒了过来,没人押他,他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天色再一次暗了下去,月亮被乌云吞噬,天空像一块纯黑的布,低低地压在头顶。

  主子偏头看向他,我顺着主子的视线看了过去,他用手臂撑着身体,惶然又迷茫地看着拥挤的人群,和中间空地上的我。

  他的视线在我的身上凝固,我看见他短暂地停滞了一下,然后向我的方向爬了过来。

  立刻就有人上前抓住他的肩膀,我听见他的呜咽,他的膝盖摩擦地面时细簌的响声,我转过头不想看,却被人从背后扳过头。

  一根火把伸了过来,照亮我与他之间短短的距离,我看见他无声地流着眼泪,睁着眼睛看着我,他浑身都在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挂在下颚,滴进泥土。

  在他眼底明亮的倒影里,我得以窥见自己的样子,主子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派人将他拽得更近,他踉跄地栽倒在我眼前,瘦削的肩膀不断地颤抖,混沌中,一只粘腻冰凉的手摸了过来。

  “闭上眼。”

  不要看我。

  “不要哭。”

  不要难过。

  “…怎么不听话。”

  沈春台,别害怕,好好活下去。


第22章 回家

  我和他被带回了府里,菁关山上,主子将他胜利品一般横绑起来揽进怀里,冷冷地睨我一眼后策马离开,目送着主子和大批人马离开后,故意落后的初三喝马前来,初三不敢看我,眼神躲闪地帮我做了简单的包扎,回王府的路上,我听着风摇晃地在我耳边萦绕,我无数次地想,为什么会这样呢。

  路过清冷的街道,我看见地上散落的鞭炮,我这才想起来,午夜已过,现在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过年了,沈春台。

  我被押至主院时,他已经被摁在了主屋的榻上,王府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主院里更是辉赫异常,屋子里站着很多人,我看见沈梅枝袖手坐在圆桌边写着什么,远远地沈梅枝望了过来,眼里似有怜悯。

  主子盘腿坐在榻边,不断擦着手里的剑,我被带到主子面前,他就在我五步之外,看见我被带过来,不断挣扎,一次又一次坐起身又被摁下去,我想让那些人不要碰他的脚踝不要碰他的琵琶骨,你们没看见他在流血吗,但我已经说不出话了。

  我被人从后踹倒,数不清的拳脚挥了上来,对此我并不意外,主子待人的手段我很熟悉,我也无数次站在主子的身后看着他人被虐打,我跪在主子的脚下,开始大口大口地呕血,我听见他突然拔高的哭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殴打并没有停止,不远处他细碎的哭泣慢慢大起来,我和他离的很近,但中间站着很多移动的人影,头上有什么淌了下来,在我眼前形成红色的雾,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的声音忽远忽近,一会儿像在耳边,一会儿又像是飘在云端。

  主子从一边的桌上拿过什么东西,我听见了金莲蓬撞上项圈的清脆响声,抬头看去,主子把玩着他的项圈,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我被拽至主子的脚下跪着,主子摩挲着项圈,戏谑地看着我。

  我知道主子在等什么,我再一次深深叩首:“求您...放过他吧...”

  项圈被扔到地上,我扑过去握在手里,有人从背后将我踹倒,我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主子的脚踩了上来。

  我感觉到指骨和手骨在一寸寸地裂开,身边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似乎转到了我的身上,我控制着自己一动也不动,那个小莲蓬一下又一下撞着项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跳似乎也与加入它们,莲蓬撞一下项圈,我的心就跳一下。

  我低头凝视着手心的金项圈,看着深红色的血慢慢洇进镂空的莲蓬,我想去擦,但主子的脚踩着我的手背,我只能握起手,无声地咬紧后槽牙。

  “本王的初七,从来都是硬骨头,”主子的语气里愤怒中带着疑惑,“为那么个傻子,也值得?”

  傻子,他怎么会是傻子,他只是吃不上饭也睡不上觉,迷糊了。

  我难以控制地顺着主子的视线看过去,他终于看见了我,他满眼都是泪水,我告诉他不要哭,他就很乖地睁大眼眶,满眼的眼泪不断闪动,他像娃娃般被人抓着四肢摆弄,初五握住他细瘦的手臂,粗暴地给他灌药,他一边咳嗽一边看我,苍白的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

  放开他...他不能这么喝药,他听话的,让我跟他说...!

  还没等我开口,人群就再次围上来,我只能将项圈抱进怀里,不去看他的方向。

  主子是有意让他目睹我受重刑,我是知道的。

  他来南朝那么久,很少哭,哪怕哭也最多是低低的抽泣,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放声大哭。

  我看见他拼命地挣扎,初二从漠西带回的双生莲被塞进他的嘴里,他吐了出去,那些人受主子的指令不再阻拦,他从榻上摔下来,半个身体栽在地上,我被人拽着向他靠近,他的眼里好像酝酿着一场冬雨,终于在看见我的那一刻扑簌簌落了下来。

  明亮的主屋里,他直愣愣地看着我,出发前被我顺好的头发此刻尽数散开,伴随着眼泪粘在他的脸上,他用力地咬着嘴唇,手脚并用地爬向我,他颤抖着嘴唇似乎在等我说话,他的嘴边还黏着一片花瓣,过了好几个呼吸,他伸出青紫的双手抱住我的脸,哭着对我说:

  “初七..你不要怕,我们到家了。”

  几乎在下一秒,主子的嗤笑声就在我耳边响了起来,不顾他的惊愕,我被拖了回去,他在看见带刺的镣铐穿进我的脚踝时再次大哭起来,膝行上前,踉跄着攥住主子的腿,他的眼里好像蒙着一层雾,他呜咽着,开始磕头,一下一下重重叩在地上,我听见他绝望的嚎啕,他从没这么哭过,仿佛这世上所有痛苦都一齐发作,他不停磕着头,双手抓着主子的鞋面想要移开。

  “哥哥,不要打...他是初七,哥哥求求你!他是初七,不要踩啊...”

  他以为自己终于回到了家,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兄长,却想不通兄长为何伤害他又为何打我,他惶然无措、惊恐万分,脚铐被合上的瞬间我闷哼出声,他浑身颤抖地扑在我的身前,双手抖着不知道碰哪里,只能低着头不停掉眼泪,他看看主子又看看我,他在我怀里看见了自己的项圈,迷茫地拿了出来,然后带着哭腔在我眼前晃着项圈。

  “初七...铃儿响,回故乡...我让哥哥送你回去,”他的声音掩在叮当声后,沙哑又绝望,他不停擦着我的脸,稚嫩地哄我,低声对我道歉,“是我回来太迟了,我太久不回来...哥哥生气了,都是我不好...”

  不是你的问题,主子不是你的兄长,不要道歉,我想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但一张嘴就是大口大口的血,他的额头通红,眼底也是一片红,沈梅枝走了过来把他扶起来,他紧紧地抓着自己的项圈,手足无措地站在人群中,目光一刻不移地看着我。

  他的双手湿漉漉的,满手血地抱着自己的项圈,脸上全是泪水和黏着的头发,他赤着脚,瑟瑟地发着抖,惶然地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屋子,所有人都说他傻了,在主子的纵容下,有人开始逗他,他不说话,挣脱沈梅枝的手,再次跪坐在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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