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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杰郁闷道：“要是你拿枪指着芳华的头，他是不是再也不会理你了？” “我？我哪儿敢……”姜晴风脱口而出，说到一半，又死要面子地改了口，“我哪儿舍得啊？我平时跟他大声嚷嚷都不忍心。” 杜杰抿嘴一笑，也不揭穿他，给他满上了酒，“我知道你们感情好，我羡慕你们。” 姜晴风沉思了一会，忽然苦笑道：“如果许家没有败落，小涵现在还是许家小少爷的话，他的爹娘是绝对不可能接受我的，也许我就要看着他娶妻生子，而我只是他身边的一个仆人罢了。” 杜杰歪着头望着他，“那你也能受得了？” “有什么受不了的？从第一天认识他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过这种可能了，只要能陪在他的身边，不论是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杜杰皱着眉摇摇头，“啧啧，真是情圣。” 姜晴风笑着抿了一口酒，“是你太霸道了。真的爱一个人，就不会让他为难，不会强求他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他能过得平安顺遂就够了。” 杜杰坏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如果今天要娶亲的是许芳华，你还能说得这么轻松吗？” 姜晴风想了想，若是从前，或许他能，可此时，他的确做不到如此云淡风轻了。他和许伊涵，终究不是少爷和仆人了，他们已经在祖先面前拜了天地，就是唯一的伴侣了，又如何能接受他另娶他人呢？他这样说，未免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了。 “我的确不能这么潇洒。可是我会让他自己选择，而不是强迫他留在我身边。杜杰，听说你给伊家老爷塞了三个小妾？这可真是有些过了。” 杜杰挠挠头，有些烦躁，“谁让他开口闭口就‘传宗接代’？要给伊家传宗接代，不一定非得他呀，他爹亲自来不是一样的嘛？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想了一宿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姜晴风无语地笑笑，“你这个人，真是土匪。” 杜杰理直气壮，“我本来就是。” 姜晴风摇摇头，打算换一个话题，“过些天新来的厂长和几个管理就到上海了，到时候你过来一趟，介绍你们认识，顺便让你熟悉一下工厂的运作。” 杜杰一愣，“干嘛？你想让我给你干活？” 姜晴风皱皱眉，“怎么是‘给我’干活呢？这工厂本来就有你的股份，你总不能光拿分红，厂里的事什么都不操心吧？” 杜杰脱口而出：“不就应该这样吗？” 姜晴风叹了口气，“作为一个股东，你必须要参加定时的股东大会，并且要对厂里的经营状况给予意见，这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义务，我们的合同上都写的明明白白，你到底有没有仔细看？” 杜杰撇撇嘴，他确实没仔细看，他觉得姜晴风这种正人君子是不会占他便宜的，所以很放心地就签了。 姜晴风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没希望，“而且现在工厂人手不足，就算新厂长上任了，也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我会带他们一段时间，然后过一阵子我打算去一趟北平，开拓一下那边的市场，上海这边还需要你多看着了。” 杜杰不情愿地喝了口酒，算是没有拒绝。 说好的要去工厂，杜杰并不想去，还得是姜晴风三催五请，才不情不愿地去了。 姜晴风带他到工厂车间转了一圈，给他简单介绍了机器上的流水线作业，又带他去文职人员的办公室转了一圈，给他介绍了工厂的办公人员，最后终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他泡了一壶茶。 杜杰坐下就喝了大半壶，像是口干舌燥又疲累的样子。 姜晴风看着他不耐烦的样子有些好笑，“你想洗白，做正经生意，就得操心吃苦，可不像从前靠着场子收保护费那么简单了。” 杜杰叹了口气，还是有些不情愿，“这不是有你嘛，我只要投钱就行了，操那个心干嘛。” “话虽如此，你也不能完全不管，难道你想让自己的钱打水漂？既然花了钱，就一定要管管事，不然你的钱不是白花了？” 杜杰悠闲自在地翘起二郎腿，“嗨，你办事我放心。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你还能坑我的钱不成？” 姜晴风哭笑不得，“谁跟你是一家人了？您这张口闭口一家人，我可担当不起。” “怎么不是一家人了？我不是说了吗，咱们现在可是连襟的关系了。” 杜杰朝他飞去个调戏的眼神，换来的是姜晴风一记白眼，虽然杜杰总是这样没正形，可总归是一片好意，也不好太驳了他的面子。况且毕竟伊天麟是许伊涵的表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血亲了，以后总是要来往的，过去的心结，还是早日解开的好。 姜晴风想了会，忽然说：“这个周末你和伊天麟来我家里吃饭吧。” 杜杰忽然坐直了身体，惊讶地望着他，“我没听错吧？你竟然邀请我们去吃饭？虽然芳华说原谅我了，可要一起吃饭，他未必不介意，你就不用先问问他的意见？” 姜晴风看着他摇摇头，“废话真多，让你来，你来就是了。” 恰巧有人来敲门，是他的新秘书小孟，“姜老板，香港那边的人来了，已经到工厂门口了，请您过去接一下。” 姜晴风站了起来，拽着杜杰起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赶上他们到了，带你一起去看看。” 杜杰满腹抱怨，“哎哟……都看了一上午了还要看啊！” 姜晴风拉着杜杰下了楼，走出办公楼，就见到大门口站着四个人，前面迎上来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他在香港的时候见过，是帮着王旭坤管理纺织厂的厂长，姓燕。 老燕上前和姜晴风握了手，很熟络地跟他打招呼，“晴风少爷，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咱们还能在上海见面。” “是啊，听说干爹派了您过来帮我管理工厂，我特别高兴，忙了这么久，您来了之后，我也可以轻松轻松了。” 老燕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王董事长器重，这才派我来给你打工，钟表这一行我可没接触过，还请晴风少爷不吝赐教了。” “燕叔太谦虚了，您在这厂里呆几天，自然就什么都懂了，不用我教。” 燕叔满脸笑意，虽然是场面话，却仍然哄得他心情很好，他让出了身后的三个年轻人，介绍道：“这两个都是在香港跟着我干的，小程和小钱，都是留过洋的技师，上手快，这次特地来帮忙的。这个是小王，从前也是在工厂做工的，刚来香港不久，这次我带他过来见见世面，看看能在你手下学点本事，历练历练。” 姜晴风跟小程和小钱打了招呼，就把目光落在了这个小王身上。看起来比自己大了几岁，皮肤黝黑，有些粗犷的方形脸，一双丹凤眼很是精神，看起来像是个精明的人，偏偏一笑起来却显得有些憨厚的傻气，倒是真和王旭坤有几分相像了。王旭坤在电话里交代过的，这是他今年回老家时寻到的亲侄子，因为家中再无亲眷，就将他接到香港了。 “姜老板你好，我是王彦，以后请姜老板多关照了。” 姜晴风微笑着跟他握了握手，“不用这么客气，回头咱们聊聊，我给你安排个合适的职位，你先做着试试，如果觉得不合适可以再调换。” 王彦赶紧点头，也很给他面子，“都好都好，我听姜老板的安排。” 姜晴风点点头，按理说他还应该叫王彦一声“堂哥”，可听老燕的意思，似乎是并不想公开他的身份，而他也并没有仗着王旭坤的关系而显得跋扈，这样也好，且观察观察他是怎样的人。 姜晴风亲自带他们去了职工宿舍，因为是王旭坤派来的，自然待遇好些，每人都有一间单独的宿舍。等他们安排好行李，又带他们去转了一圈工厂，简单介绍了一下厂里的运作，最后打算带他们去城里吃个饭，上车的时候却忽然发现，杜杰趁着人多他没注意的时候，已经悄悄溜掉了。 姜晴风也无奈，只好任他去了。他招呼了厂里现在的几个管理，带着大家去吃饭了，边吃饭边给老燕他们讲一下厂里现在的情况，好让他们能尽快上岗。 姜晴风将手里的工作安排给老燕和几个管理，让他们经营日常的生产，便准备北上去北平的行程了。 ----
第86章 冰释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苏姐做了一大桌好菜。 姜晴风和许伊涵坐在朝南的位置，杜杰和伊天麟坐在对面，伊天麟要对着许伊涵坐，姜晴风就只能看着杜杰坐到他对面，四个人相对而坐，各怀心事。 伊天麟有点兴奋，先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姜先生，谢谢你的款待，这还是我第一次和表哥一起吃饭呢，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虽然我也帮不上忙，不过他能帮上。”他拍拍身边的杜杰，“你们可千万别客气，咱们要常走动串门才好。” 姜晴风微笑着跟他碰了杯，“好。” 杜杰也举起杯凑上去碰了下，“这可是咱们吃的第一次团圆饭，我和小麟一样高兴。”说着与伊天麟对视一眼，两个人相视而笑，甚是甜蜜。 许伊涵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杜杰同桌吃饭，从前的事就像是一场梦一般，过去了那么久，他仍然能清晰地记得杜杰在他面前杀死那两个人的样子，他的脸上挂着喷溅的鲜血的样子，那种凶残的眼神，仿佛就在昨天，和他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男人仿佛不是一个人。 许伊涵缓缓端起酒杯，与他们碰杯，然后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才发现三个人都一起看着他。他有些不自在道：“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杜杰起身又给他倒了一杯酒道：“芳华，你能放下过去，把我当成朋友接纳我，我真的很开心。我敬你一杯。” 许伊涵也站了起来，他的心里有些乱，他真的可以摒弃前嫌，把杜杰当成朋友吗？可若是不能，此刻又怎么可以与他同桌用餐、喝下他敬来的酒呢？这一杯酒，埋着多少恩怨，藏着他的血泪和伤疤，那是他多少年的噩梦，如今也终于云开雾散了。 或许时间会让一个人改变，会将伤痛磨平，会让人走出阴霾的角落，走到阳光下，走出曾经的噩梦。杜杰是如此，许伊涵也是如此。 “杜杰，平心而论，我无法把你当成朋友，但经过了这么多事，我已经不再把你当成仇人。以后只要你和小麟好好过日子，和晴风好好做生意，我会试着把你当成朋友的。”他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就像是将多年来的恩怨一泯而尽。他总要放过他，也放过自己，给过去一个结束，给新生一个开始。 杜杰眼眶微红，饮下杯中的酒，缓缓坐了下来，伊天麟在桌下握住他的手，对他调皮一笑，他知道，他总算可以卸下身上的重负，重新开始好好爱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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