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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少爷，您可是有日子没来了，最近都忙着在哪发财呢？” “还不就是跟着我爹赚点小钱糊口嘛。”他给姜晴风倒了杯茶，“这位姜先生可是上海来的大富商，和我爹做了笔大生意，来年你们可要多来捧场啊！” “哎好说好说。” 老板看了看表情淡漠的姜晴风，他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唱得凄切婉转的杜丽娘，“这位老板叫什么名字？唱得倒是不错。” 胡一深剑眉一挑，笑道：“他叫岳华年。这位岳老板可是如今北平最好的旦角儿了，但凡是他出场，这座位就没有空着的。” 姜晴风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岳华年……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是这个‘华年’吗？” 茶楼老板忙点头道：“正是！” 姜晴风点点头，“嗯，好名字，唱功也好。” 老板自谦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华年算不上什么角儿。我听说，这《牡丹亭》唱得最好的，还要数上海的许芳华许老板。” 胡一深道：“天边雨露年年在，上苑芳华岁岁新。也是好名字。” 这话姜晴风爱听，“怎么胡少爷也听过许芳华？” 胡一深饮了口茶道：“许芳华是上海名角儿，我虽然是北平的票友，可这许芳华的大名谁没听过啊？可惜还未见过真容，传闻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只是似乎个性冷傲，从不轻易见人。” 茶楼老板又道：“哎，姜老板，您是上海来的，您可曾听过许老板的戏呀？” 姜晴风低头一笑，“当然听过了。”不仅听过，而且日日都听呢。“这位岳老板虽然年轻，但唱功身段都是不俗，只是这京派唱法和海派唱法有些许不同，不过也是各有千秋，我这么听着，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姜晴风说着，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台上的人。 茶楼老板和胡一深交换了个眼神，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茶楼老板殷勤道：“那您可得好好指点指点我们华年了，一会等他卸了妆，我就叫他来跟您喝杯茶。” “这倒不必了……”姜晴风刚想拒绝，就见胡一深打发老板出去了，他笑着拍了拍姜晴风的肩，“晴风哥，既然出来玩，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认识一下，这岳老板心高气傲得很，多少达官贵人他都看不上，可是您这样的青年才俊，他是不会拒绝的。” 姜晴风看了他一会，忽然笑道：“胡少爷，你误会了，我并不好男色。” 胡一深“咦”了一声，不解道，“您不去八大胡同，又不好美貌伶人，这可真是奇了，您且说有什么想玩的，我带您去。” 姜晴风抿嘴一笑，“家中还有妻儿，外出不应放纵。” 胡一深又惊又奇，“我还从没见过您这样洁身自好的大老板，好不容易夫人不在身边了，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不放松一下，岂不可惜？您倒好，还打算守身如玉了？” 姜晴风抿了口茶，淡定道：“身为人夫，自当如此。” 胡一深虽然年纪小，却已经是风月场所的常客，常和父亲一起应酬，所谓的“风流韵事”最后不过演变成了抛弃妻子，总归难有一往情深的戏码，如今见了，还真是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俊朗多金的主儿，还能有这等觉悟。 两人又喝了一会茶，就见到茶楼的老板带着一个美少年进了雅间，正是刚才台上的岳华年岳老板。此时他已经卸去了戏装，穿着一件水蓝色的长袍，梳着清爽的短发，一张巴掌脸显得五官非常精致好看，一双大眼睛清澈迷人，眉梢眼角遮不住的妩媚风情。若说许伊涵长得美，那是青年的精致俊朗，而眼前这个少年的美，却是可以模糊了性别的美，若不是看他勃颈处微微凸起的喉结，真的很难相信，一个男人会长着一张如此美丽妖冶的脸。 岳华年先是见到了胡一深，两人对视一眼，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岳华年的目光很快转向了姜晴风，行礼道：“这位就是姜老板吧？在下岳华年，幸会。” 姜晴风站了起来，回礼道：“岳老板，幸会。” 岳华年个子不高，只到姜晴风的鼻尖，还需要抬头打量他，“姜老板青年才俊，绅士有礼，真是让人如沐春风。”他见过许多猥琐自傲的大老板，却是头一次见如此身家相貌、依旧彬彬有礼的绅士，就算他再心高气傲，也不免生出几分好感。 “岳老板客气了，请坐。” ----
第88章 喝茶 三个人同桌而坐，胡一深为他倒了杯茶，笑道：“岳老板，姜老板可是在上海做大生意的，难得来一趟北平，岳老板可愿相陪？” 岳华年看了他一眼，好看的眉头皱了皱，显然是对他的话有些不满，却依旧笑道：“姜老板如此俊朗不凡，我自然愿意，只是不知姜老板是否已有佳人相陪？” 姜晴风还没插上话，胡一深就抢先道：“这不是人刚来，我就带来给你了吗？若是岳老板不满意，下次我再带别人来就是了。” 岳华年轻笑道：“胡少爷的生意做得好大，竟然连这拉皮条的生意也做起来了。” “你！……”胡一深面子上挂不住，却还是压着火气，对姜晴风道：“晴风哥，让您见笑了，岳老板向来脾气不好，您别见怪。” 姜晴风看看一脸憋着火气的胡一深，又看看冷漠高傲的岳华年，这两人似乎有什么……他笑道：“岳老板误会了，胡少爷只是仰慕岳老板才华，才会带我来听戏，并无他意。我已娶亲，也不需要什么佳人相陪。” 岳华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喝了口茶，略显失望道：“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胡一深愣了愣，憋闷道：“岳老板向来是眼高于顶，多少人为你一掷千金你都不屑一顾，怎么今日见了姜老板，就做起有情的落花了？” 岳华年微笑着，话语却句句带刺，“相识不在长短，还要看眼缘，我看姜老板第一眼就喜欢得紧，那些凡夫俗子，又怎能相提并论？” 胡一深气得抓紧了手里的茶杯，热茶洒了出来，沾湿到了他的手指，他也浑然不觉。 气氛尴尬得很。 姜晴风大概也看明白了。这胡少爷是对岳老板有情，可岳老板似乎看不上他，句句讥讽，不留情面。只是他不明白，这胡少爷既然喜欢他，就应该将他保护好，为什么又要将自己带来介绍给他呢？若是自己真的看上了岳华年，他岂不是自寻烦恼么？ 姜晴风笑笑，转移了话题，“我在上海时也时常听戏，还是第一次听京派的《牡丹亭》，京派花旦相比海派多了些英气，少了些柔美，今日听岳老板的戏，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岳华年也不再理会胡一深，对姜晴风的话很有兴致，又问道：“听闻上海有位许芳华许老板，他唱的杜丽娘最为传神，可惜我无缘一见，姜老板可曾听过？” 姜晴风微笑点头，“常听。” 岳华年期待地望着他，似乎全然忘了旁边还有一个插不上话的人，“那我与许老板相比，如何？” 姜晴风自然是觉得许芳华更优的，但是在外人面前也不好太护短，便客气道：“各有千秋。” 岳华年显然有些失望，却还是笑得十分灿烂，“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我能有机会去上海，也定要看看许老板的戏，到时还请姜老板引荐前辈了。” 姜晴风点头道：“好说好说。” 坐在旁边一直插不上话的胡一深撇撇嘴，像是有些赌气道：“既然岳老板和姜老板如此聊得来，不如一会就让岳老板作陪吧，小弟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姜晴风看了他一眼，顺水推舟道：“好，你先回去吧，免得你父母担心。我一会送岳老板回家就行。”岳华年端起茶碗，低头吹了吹茶汤，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 胡一深瞪了一眼岳华年，忍住火气，起身对姜晴风道：“晴风哥，那我先告辞了。” 姜晴风对他点头示意，岳华年并没有抬头看他，就听见他咚咚咚下楼的声音，那脚步声里似乎是带着怨忿的。 姜晴风看了一眼岳华年的侧脸，“岳老板，胡少爷和你……” 岳华年微微一笑，“姜老板别多想，我们什么都没有。” 姜晴风了然道：“胡少爷看起来很关心你。” 岳华年淡然道：“可我并不关心他。” 从茶楼出来的时候，天色有些晚了，夜里的风有些冷。岳华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不禁抱紧了手臂，姜晴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衣，本来应该绅士地披给他的，却还是忍住了自己的绅士，拦了一辆人力脚蹬车，两个人坐了上去。 “岳老板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岳华年看了看他，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黄包车跑起来，有些冷，姜晴风嘱咐车夫道：“蹬慢一点吧。” 车夫得令，放慢了速度。 车里座位不大，幸好岳华年很瘦，两个人靠在一起，并不算太挤，但手臂总是挨着的。岳华年搓搓手，转头看了看姜晴风。昏黄的路灯下，他的侧脸很是俊秀，高挺的鼻梁精致如雕刻一般，薄唇红润，剑眉星目，让人不自觉便想多看几眼。如此英俊体贴又事业有成的男人，有谁会不喜欢呢？ 姜晴风感受到他的目光，有些尴尬，只好扭头看路边的建筑，顾左右而言他地问“这是什么地方”“那是什么地方”，岳华年便耐心为他解释。车子走过了几条街，便进了一条胡同，在一个宅院门口停了下来。 岳华年下了车，想要掏钱，却被姜晴风阻止了，“车夫还要送我回去，岳老板不必付钱了，我就当顺路。” 岳华年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仰头望着他道：“晚风有些凉，不如姜老板进屋喝杯热茶再走吧。” 姜晴风看了看他，他笑得十分美丽，大概很少有人会拒绝这样美艳的一张脸，他说得诚恳，半分没有搔首弄姿之态，让人更难婉拒了，但他还是笑着摇摇头，“岳老板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天色已晚，此处只怕不好再叫车，我还是就此回去吧。” 岳华年一笑，眼角尽是妩媚，“这有何难？让车夫一起进屋喝杯热茶，休息一下，姜老板是做大生意的，也不差付他个耽误工夫的钱吧？” 车夫一听，赶忙道谢，“不妨不妨，喝个茶耽误不了什么工夫的，如此就多谢岳老板了！”说着便从车上跳了下来。 姜晴风无奈，也只好下了车，看着车夫将车子推到一边上了锁，跟着岳华年进了院，他无奈，也只好跟了进去。 岳华年的院子，虽然不如胡家的大宅院那么气派，也算得上精致雅致，小院只有三间房，一间客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院子里还摆放着一些唱戏用的道具，墙边还种着一些菊花，只是天气越来越冷，大多都已凋零了，但仍然可以看出，这院子主人的生活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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