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弟宽宏大度,本王不及你。” “哪里哪里,四哥过谦了。”赫连霄笑道,“四哥才是真英雄,诏狱阴森可怖,四哥孤身走了一遭,这么快就能伤愈出门,当真难得。” 赫连擎阴沉沉看了他一眼,“父皇宠爱五弟,特命你协理吏部,还未恭喜。” “哪里,父皇只是不忍四哥劳累。” 二人一进门,厅中立马活泛起来,诸人各自巴结钻营,互不相让。 常异受不了这等场面,便跟着罗繁。 一路上,罗繁玩风弄草,衣带翩翩,倜傥风流不减当年。惹得女眷纷纷注目,窃窃笑语。 “如此招蜂引蝶,你是真不怕公主喝醋啊?”常异实在看不下去。 “哎,这么快就跟阿擎一条心了,都知道护着他阿姐了?何时也能讨你们一杯喜酒啊?” “想喝随时来啊。”常异装傻充愣。 “先生真是学坏了。”罗繁笑叹:“公主怎会喝我的醋,她巴不得我滚远点。当年从军,就是她一脚把我踹出府门的。” “那是盼着你……” “侯爷!侯爷救命啊!侯爷快去看看我家殿下吧!”一侍女奔来,发髻散乱,头上的珠翠都不知丢到哪去了。 罗繁略一端详,认出是赫连妙的贴身侍女,立马双目圆睁,慌不择路,往厅中跑去。 侍女连滚带爬追赶,鞋都跑掉了,“侯爷回来……殿下在公主府!” 公主府 赫连妙盛装立于堂上,脸上血色全无,衬得胭脂红得诡异。宝剑横于颈上,四周围了一圈仆从侍女,七嘴八舌劝她三思。 可她却铁了心,一帮人拦也拦不住,每动一下,剑刃便在她秀美的脖颈上压出一道血印。 “你又发什么疯……”罗繁一路狂奔,见此情景,脸色一霎白透,胸口剧烈起伏,话音断在嗓子里。 “我发疯?”赫连妙三两下掀翻众人,跌跌撞撞上前几步,举剑对着罗繁,“我是疯了,我早该疯了!罗繁,你来都来了,陪我一起死吧。” 罗繁专注地看着她渐渐泛红的双眼,缓缓往前走。 剑尖抵住他的胸口,赫连妙惊慌失措,长剑“当”一声砸在地上。 罗繁又靠近几步,捋了捋她汗湿的鬓发,“为何把自己弄得浑身是血?” 赫连妙看着他,忽然嘴一抿,委屈地哭了,扑进他怀里啜泣:“谁让你娶妻的,你不准娶……” “好,你说了算。”罗繁把心一横,轻轻环住她。 赫连妙应了一声,身子一软,昏厥过去。 “想好了吗?”赫连擎捏着一只空杯,轻轻磕着石桌。 “想好了。”罗繁故作轻松,“早晚的事,她着急,我就提前办呗。” “那好。”赫连擎点点头,冲侍女道:“你来说,阿姐在崔府发生了何事?” 侍女鼻头红红的,先行礼,才道:“殿下同新娘算是手帕之交,今日备了重礼,本是要上门给新娘撑场面的。谁知……” 斜眼瞄了下罗繁,愤愤道:“谁知遇上了侯爷的表妹,当众说起侯爷的婚事,说罗老大人有意同她家结亲。这也就罢了,有那嘴碎的,又提起我家殿下。她便说……便说我家殿下生性……淫荡,不堪匹配良人。” “这死丫头,看我回去不跟她娘告状。”罗繁拍案而起,直奔房门。 正赶上常异抱着药囊出来,常异急忙拦住他,压低嗓音道:“先别进去,殿下刚睡着。” “我……”罗繁憋着一肚子话,“我进去看看她总行吧?” “那你当心别把人吵醒了。” “放心。”罗繁心急如焚,轻手轻脚进门去。 “今日知情者,好好养伤,也管好自己的嘴,护主有功的,都去账房领赏。”赫连擎挥退侍从,向常异伸出手。 常异放下药囊,回握住他的手,靠坐在桌沿上,“没事了,公主殿下一时气急,养几日便好。” “嗯。”赫连擎埋头在他怀里,“我想你了。” 常异忍不住笑,“少逗弄我,才半日,有何好想?” “片刻也想。”赫连擎重重叹了一下,“虎狼环伺,我恨不得天天抱着你,半刻也不想撒手。” 常异突发奇想,心里嘀咕:吃饭睡觉如厕都不撒手?再恩爱的夫妻也没有拴一块儿的啊。 可他又不忍心煞风景,便想给他吃颗定心丸:“百年之后再并骨不迟,生同衾死同穴,我与你生死不离。” 赫连擎却忆起往事,抬起头来,眼中隐有泪光,“这回绝不会再有任何差池,若再来一次,我……” “别胡说。”常异捂住他的嘴,“不准说不吉利的话。” 赫连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看得常异双颊发热,松开了手,将话茬挪开:“我听见你们说话了,他们既然情投意合,怎么成个亲还要思前想后?” “前朝有几位驸马官居高位,都因各种缘由未得善终。先皇将其归咎于权势噬人,严令驸马终身不得为官。” “那景愿……”常异还记得罗繁意气风发的模样。 赫连擎点点头,“这是他的选择。” “择日不如撞日,我今日也疯一回!”罗繁推门而出,匆匆朝他二人摆手,“求亲去了,你俩自便。” “你回来!”赫连妙追出门来,脚步还虚浮着,转头骂赫连擎:“混小子,还不快去追!” 罗繁拼着一腔热血到得宫门,通传的间隙,身后马车赶到。 赫连妙跌跌撞撞下车,拉住罗繁手臂,“无名无分又如何,只要心意相通,我不图那无用之物!” 罗繁一倾身,拦腰把人抱起,顺势轻轻一颠,拧紧眉头道:“瘦成这样,成亲之后我看着你吃,若还养不好,你把我炖了补身子。” “你怎知……” “我怎知你胃口不好不肯吃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宫门缓缓打开,罗繁大步向前,气势汹汹像要找谁拼命。 “你去车里等着,有事便求助禁军,不要乱跑。”赫连擎握了握常异的手,紧随其后进入宫门。 “何事?”皇帝冷眼看向罗繁。 大战时罗繁临危不乱,立下战功,还生擒了小河间王。被亲生女儿逼迫放人的怨气还未散去,又不能亏待有功将领,正愁无处找他晦气,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臣要求娶寰宁公主。” “你想娶她?”皇帝放下奏折,眯着眼打量罗繁,讥讽道:“孤提醒你一句,你如今炙手可热,贵女争相议亲,大可不必娶个残花败柳,葬送了前程。你若不情愿,太后那边,孤替你求情。” 罗繁同赫连妙对视一眼,当即撩袍跪拜,抬首道:“圣上明鉴,我本弃臣,半生伶仃,沙场征战又落下一身伤病,只恐位卑身鄙不堪匹配鸾凤,断不会为虚名所累,辜负佳人。当年科举风光无限,公主不以我入仕而亲近。而后书剑飘零,公主又不以我落魄而厌弃。今日臣斗胆陈情,只求比翼,求陛下成全。” 皇帝的目光犹如鹰隼,看向赫连擎,“老四,你觉得如何?” “是臣求亲,与瑞王……” “孤在问瑞王!你们两个,给孤退下!”天子威势赫然如烈日当空,二人当即被内侍拦到殿门外。 皇帝掀起砚台砸向赫连擎。 砚台落在胸口,赫连擎闷哼一声,半步也不肯退,反倒抬起头同他对视。 老皇帝被他盯得周身一凛,胸腔里血气翻涌,怒道:“取孤的金鞭!” “你不服?孤是君,你是臣。孤是父,你是子。尔敢不服?跪下!” 皇帝每抽一鞭便问他一句:“你服是不服!”
第90章 “儿臣求父皇成全阿姐。”赫连擎挺直身子,不肯退让。 “成全!”皇帝抽得手酸,握着鞭子指他,“你以为孤看不穿?罗繁做了驸马,文家的家底就都进了你囊中!狼崽子,你阿姐敢拿母族胁迫孤,你今日又有何手段!” “陛下,翎妃娘娘晕倒了。” 皇帝扔下鞭子,急匆匆往外走,“传御医了吗?定是为了身姿轻盈又削减饮食……”行至殿门才想起处置赫连擎,堪堪停下脚步,“传孤令,瑞王御前失仪,罚俸半年,无诏不得入宫。” 内侍上前扶人,赫连擎挥开他,缓了缓,稳稳站起来。 出得殿门,罗繁同赫连妙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怪我莽撞……” “你没错,父皇动手打人,从不需要理由。”赫连擎摇摇头,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外袍给我,别吓着他。” 罗繁急忙脱下外袍给他披上,“还能走吗?我背你。”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四弟怎么如此狼狈,要不要请医官?”赫连悬袖手而来,身后跟着几个老臣,见着皇子公主,急忙见礼。 赫连擎眼中漫上戾气,驻足盯着他。 “怎么,不认得了?”赫连悬哼笑一声,相隔一步,眯着眼同赫连擎对视。 “有完没完?”赫连妙本就心浮气躁,赫连擎替她出头受了伤,她心里正难受着呢,还遇上这不长眼的拦路虎,当即怒道:“兄弟姊妹比河里的鱼虾都多,这么多个,我最烦的就是你。笑里藏刀,阴阳怪气,爱恨都不分明,你就不怕两头皆失吗?” 赫连悬阴恻恻看了她一眼,倏然笑开,“不劳阿姐费心,阿姐还是顾好文氏吧,可别押错了宝。”说完绕开三人,扬长而去。 “果真是心里脏看什么都脏,明日我就递折子辞官,教他们看着我堂堂正正干干净净地成亲。”罗繁气不过,小声嘀咕。 听得他这番话,赫连妙眉眼化作春水,低头笑了笑。 赫连擎却骤然浑身一震。 “怎么了?” …… 赫连悬入得殿中,枯等半个时辰,才得面圣。 皇帝宣他商议朝政,露面时还牵个宠妃来。 翎妃见殿上有人,螓首微垂,柔声道:“陛下国事要紧,臣妾先告退了。” 美人正当妙龄,又知进退,更惹得皇帝心生怜爱,握住柔夷,温声道:“年纪轻轻怎么这般懂事,没什么要紧的,你在旁边坐着等。” 不知道的,还当是一对恩爱夫妻。赫连悬移开视线,微微低下头。 “禀父皇,莲江水系壅塞,须早做打算。” 老皇帝点点头,“孤知道了,水部司议定,吏部户部协同配合。” 三部大臣应声领命,先后呈上细则,商讨了小半个时辰,皇帝挥挥手,“余事再议,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儿臣告退。” “慢着。”皇帝略一思索,缓缓道:“宋延上任了吗?” “前任卫尉伏诛,交接不大好办,臣已安排专人处置。估摸着就在这两日,宋将军也该上任了。”一老臣上前回话,“陛下放心,宋将军是禁军出身,南军之中旧部众多,上任后必然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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