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先挖眼,再杀。” 话音一落,暗处闪出人来,乐师双目一热,还未来得及反应,脖颈处又一凉,连一声呜咽都没来得及出口,便没了声息。 有人立即拖走了尸身,血腥气却还是蔓延开来。 乐师们停止奏乐,纷纷跪地发抖。 “继续,没玩够呢。”赫连悬掐住相思后颈,仿佛捏着一只白瓷盏。 腻人的清冷让他忍不住反复把玩,忍不住一次次狠狠摔碎,他想看相思明明难受又不肯求饶,想哭又极力隐忍讨好。 每每如此,他便能体会到一种钝刀子割心头肉的痛痒,可他毫不恐惧,反而更加亢奋。 这些痛楚能让他暂时忘却彻骨的仇恨,能让他自噩梦的深渊中爬出来,稍微喘口气儿。 赫连悬搂住相思,在他后颈的淤青处轻轻亲吻,瓷盏摔碎了,还得捡起来小心粘好,不然下次就没得摔了。 相思开口就是哭音:“别再杀人……” “好,听你的。”赫连悬低声安抚相思,又扬声对屏风外诸人道:“他躲不了太久,诸位拭目以待。” 屏风内死了人,臣子们噤声不语,唯有一老臣壮着胆子道:“那清水轩……”“抓一个杀一个,都退下吧。” “是。” 赫连悬嫌恶地看了眼地上的血迹,仔细帮相思穿好衣袍,拦腰将人抱起,“这里脏了,我们回去。” 相思环着他的脖子,小心道:“殿下,我看瑞王原本无心争权,何不重修旧好……” 赫连悬顿住脚步,转身行至榻前,手一抬,相思毫无防备,“砰”一声摔到榻上,疼得白了脸色。 “你替他说话?”赫连悬倾身凑近,偏着头,扼住相思纤细的脖子,“你敢,替他说话?” “我……不是……”相思抿了抿嘴,“我听说他打仗很厉害,要是……要是他……” “你觉得我斗不过他?”赫连悬眯起眼,手下微微使力。 相思双手握住他手腕,急忙摇头。 赫连悬扯下床帐,覆在相思面上,“你知道吗,他把常异带回去了,真是个贱坯子啊,这样还肯跟他走。” “殿下……为何非要咬着他们不放……”相思喘不过气来,哭着问他。 “因为他不配,他得同我一样,做个生不如死的可怜虫。” 看不着相思的脸,赫连悬再无顾忌,手下使力,像要活活将人扼死,“他娘害死我娘,这笔账他得还,加倍还。” 相思再说不出一个字来,身子渐渐冰凉瘫软,思绪越飘越远。 他自幼被卖到小倌馆,因打碎明珠,被老鸨吊了一夜,几乎没命。是赫连悬策马路过,顺手救他下来。 小公子眉眼生得俊朗贵气,只是神情阴冷。半夜策马,是有什么难解的愁思?他那时想,这么好看的人,也会有人忍心让他受委屈吗?后来便是赎身回府。 起初,赫连悬几乎忘了有他这么个人,他也只当对方是救命恩人,尽心侍奉而已。 忽然有一夜,赫连悬从噩梦中醒来,正要上马,一眼瞥见守夜的相思,拉着他进门,二话不说扔上床,当夜颠鸾倒凤,开了这个头。 自那以后,相思再没别的用处,日夜都围着他转。转着转着,就移不开眼了。 “相思,你得陪着我,死也得陪着,不过不是现在。”赫连悬骤然松手,伏在相思胸口,又哭又笑,像个无理取闹的孩童,“母妃……都是因为那个贱人,都怪他们,父皇才杀了母妃……” 赫连悬的母妃出身世家,本来十分得宠,后来因贺妃专宠,心生不甘,便仗着品阶高,使小性为难贺妃。 贺妃怀了身孕,因她动了胎气,皇帝便龙颜大怒,当着幼子的面,亲手绞杀了她。 那一幕成了赫连悬的梦魇,后来赫连擎出生,没等他长大报仇,贺妃就自己跳了楼,他那无处安放的仇恨,一半附在御座上,一半贴在赫连擎身上。 他要祸首偿命,要贺妃的儿子求而不得,痛失所爱。 皇位谁坐都行,唯独赫连擎不行。常异是死是活也不重要,只要赫连擎不能得偿所愿,他就痛快。 “相思,你是我的人,你敢背叛我,我就把你也杀了。”撤去帘子,赫连悬看清相思脖子上的红印,心口狠狠一抽,爱抚着,柔声道:“乖一点,好不好?” 相思抖着身子呛咳喘息,无助地软倒在他怀里。 “怎么不回答我?嗯?”赫连悬加重了力道。 “嗯,相思会乖。”相思凑上去亲他,哽咽道:“相思都听殿下的。” 这世间无趣,相思不想费心深思是非黑白,他能够抱紧的、想要抓住的,只有赫连悬。 总有一天,赫连悬会从噩梦中彻底醒来,挣脱那些阴森的枷锁,发自内心地冲他笑一笑。若能活到那一天,他这辈子才算值得。 靖都风云变幻,阴云始终笼罩在城池上方,风霜雨雪微不足道,震动人心的,从来都是劈山分海的惊雷。 “将军,清水轩密信。” 赫连擎旋开竹筒,看完丢给罗繁。罗繁看过后,将信纸扔进炭盆,叹道:“翎妃还算聪明,知道儿子年幼,得先拉拢你。” “拉拢我没用。” “这用处可大着呢,说不准她还想认你当儿子呢。”罗繁一句说笑,却教赫连擎陷入沉思。 “想什么呢?” “你说,认儿子?” 罗繁一激灵,复又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我这就给靖都写信。” “你该回南线了。” “不急,明日再走。”罗繁搁下狼毫,提起信纸,吹干墨汁,“开战在即,朝廷又催得紧,后方不容有失,我先帮你清点清点,别教鼠类嗑坏了仓储。” “好。” 次日上午,罗繁跨上战马,叮嘱道:“这回匆忙,没来得及帮你说话,但我看常先生还是心里有你,服个软,把话说开了,争取下回请我喝喜酒。” 赫连擎没说话。 “细作别留活口,走了。”罗繁也不多劝,马鞭一抽,带领数骑驰出营门,奔赴西线。 赫连擎负手而立,良久,低声道:“他起了吗?” 绥元应道:“先生刚起,还未用饭。” “让他过来。” 常异跟着浓眉大眼的副将踏入营地,满心忐忑,摸不准赫连擎这一大早又要抽什么风。 扶海大剌剌道:“你是不知道我们将军有多猛,那敌将恨不得套三层战甲,我们将军‘咔’一枪就给他挑落马下,那身手,漂亮!” “嗯,猛,漂亮。”常异随口附和。 “是吧,我听说你是大夫啊,跟我们将军咋认识的啊?” “他差点死了,我把他救了。”言简意赅。 “啥?”扶海懵了,“啥时候的事儿啊?哪个王八羔子干的?” “七八年前吧。”常异语气软下来,“他那时年纪小。” “奥,那……还行。”扶海眨巴眨巴眼,还想接着唠,远远望见他们将军冷冷看过来,只好闭了嘴,紧走几步,喊道:“将军,我把常先生给你请过来了。” 常异抬头看去,见赫连擎立于高台之上,眉目远看都十分凛冽。 赫连擎瞥了他一眼,抽出短刀。常异这才注意到,赫连擎脚边趴伏着数名军士,俱是五花大绑,布条堵口。 赫连擎挨个扯下布条,冷冷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第58章 面对屠刀,受缚之人纷纷叩首求饶:“将军饶命,我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无耻叛徒还想有下次!将军,我没做过,我真的没做过啊!” “你胡说,我们明明……呃……” 刀刃顺着喉咙一抹,第一个。 这还是头一回,赫连擎当着常异的面杀人,常异怔立原地,面无人色地看着。 “将军饶命啊,我知道错了……我错了……别杀……” 第二个。 常异腹中一阵翻涌,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赫连擎周身寒气森森,手起刀落,一个个杀过去。 杀至最后一个,那军士起先叩头不止,余光一扫,见他仍旧举起了刀,同伴的血顺着刀尖低落。 血气一激,口中鲜血迸发而出,大骂道:“赫连擎你个狗杂种,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赫连擎沉沉一笑,刀贴着对方的脖子,一寸寸剌开皮肉,颈血喷溅到胸前铠甲上,被阳光照得闪红光。 叫骂声断在叛徒喉中,赫连擎手一松,那细作“哐当”倒伏在地,目眦欲裂,抽搐不止。死亡自伤口钻入,沿着血脉游走,很快就到了尽头。 常异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 传闻中的杀神,终于在常异脑中幻化成了赫连擎的模样,眼见他走下高台,缓步靠近,常异额角一阵刺痛,忍不住后退两步。 赫连擎停住,似乎早料到常异会是这样的反应,“你怕我?” 常异说不出话来,脸色煞白地看着他。 赫连擎低声道:“带他回去。” “是,先生,先生?” 常异盯着赫连擎,任凭绥元如何拉扯叫喊,都毫无反应。 “愣着干什么,不走就扛回去。”赫连擎发起狠来。 常异趴在绥正肩头,双眼死死盯向高台上的尸身。 赫连擎心中悔意渐重,这般试探,对常异来说,或许过于残忍。 可他就是忍不住,他迫切地想知道,常异会如何看待真正的他。他看到了结果,可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夜幕沉沉压下来,除却勉强喝下的半碗药汤,常异一整日水米未进,到了此刻,人已昏昏沉沉,不得不卧床歇息。 可白日那一幕如同跗骨之蛆,不单害得他食不下咽,还拼凑出一场鲜活的梦魇,教他闭目便是一身血光的赫连擎。 如此半梦半醒,正难受时,有人推门而入。来人脚步放得很轻,常异却轻而易举听出他走到了床边。 本以为会闻到血腥味,可绕上鼻端的,却是熟悉的檀香。 “起来喝粥。”赫连擎俯下身,轻轻推他。 熟料常异双肩一缩,骤然惊醒。赫连擎沉着脸收回手。 常异额上冷汗涔涔,却顾不得擦拭,拥被坐起,垂眸道:“不饿。” 赫连擎转身掀开食盒,将清粥小菜摆在桌上,“你不吃不喝,就是方绥元失职,少吃一顿,一军棍。” 常异知道他干得出来,双手攥着被角,终究是不忍心,只得乖乖起来喝粥。 喝光一碗,赫连擎又盛了一碗,推到他面前。常异心中一阵憋闷,连恶心都忘了,仰头将粥一股脑灌下。 如此连喝三碗,听常异气鼓鼓打了个饱嗝,赫连擎才终于罢手。 “起来,消消食。” 常异既已顺着他了,索性一顺到底。 门开到一半,赫连擎突然改了主意,猛地一推,将他压在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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