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王爷答应了会保下他们,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怎么知道家人最后会怎么样,但凡能挣扎出一线生机,他也不能放弃。 李长泽慢条斯理道:“因为你愚不可及,替你主子揽财,暗中结交党羽,你贪得无厌,从中牟取暴利,如今你还死性不改,妄图攀污旁人。” “这……殿下……”董伯远惊愕地瞪大双眼,不明白一向糊涂的太子今天怎么说话这么不留情面。 “董大人,你知道指认你的女子手上还有一份你同朝廷各级官员来往的名册吗?”李长泽眼中带着冰冷的笑,欣赏着董伯远寸寸变白了脸色,继续说: “你知道那个女子是怎么逃出来的吗?那份血书又是怎么送到齐王府上去的?还有那女子现在在何处?” “是你……”董伯远猛然连滚带爬后退数步,如同看洪水猛兽般瞪着李长泽,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李长泽慢悠悠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如同在看死人:“朝廷拨付的购置火铳的那笔银子究竟去了何处你真以为孤不知道?” 这话一出董伯远身体一软,差点倒地:“那笔银……银子早就早就如算退还给了户部——” “是吗?”李长泽轻笑道,“可孤知道的是你在贺景泠回京不过几日便在仙客来找过他,还让他替你补上这笔空缺,这又是怎么回事?” 董伯远已经彻底慌了神,浑身汗如雨下,李长泽连这件事都知道?他怎么知道的?明王爷和信王爷不可能说,那就只能是贺景泠,对,贺景泠。 他蓦地想到了什么,李长泽在平凉呆了七年,贺景泠流放的地方也是平凉…… 他们还几乎是同一时间回的京。 “你……”他像是想通了什么,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李长泽……太子李长泽这副窝囊的样子竟然都是装出来的!!! 他假仁假义!他扮猪吃老虎! 他骗过了皇帝!骗过了满朝文武!骗过了天下百姓! 那现在,知道真相的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恐惧让他连跪趴的姿势都难以为继,仅凭着本能去抓李长泽的腿,若是贺景泠是李长泽的人,那他做的一切李长泽岂非都知道? 那明王?也被他们蒙在鼓里? 潜意识他已经知道这个深藏不露这么多年的太子不会放过他:“殿下……殿下……” 李长泽一脚踩在他的背上,脚上使力,董伯远痛苦地趴在地上大叫。 “孤今日来,不是来听你胡言乱语的,董伯远,你所作所为孤都一清二楚,你要护着你背后的人,就早早认罪伏法,若你要是还妄想自救,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 他蹲下.身打量董伯远因为痛苦挤成一团的脸,声音平静到毫无起伏:“董大人,你死了就死了,可你的家人,你说,你背后的主子真的会一直替你护着他们吗?” “殿下,殿下想知道什么?”董伯远冷静下来,知道李长泽是有备而来,他既然和贺景泠串通一气,自己在他面前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他已然放弃了挣扎,他知道自己这次是逃不掉了,不光他。李长泽心里深不可测,一个从小就把自己伪装起来的人有多恐怖,他心中一片凄然。 “只要殿下保我家小性命无忧,您想知道什么罪臣都知无不言。” 李长泽满意地放开了他:“董大人放心,你的家人孤会替你照料的,孤也会替你看着明皇叔和信皇叔的。” 原来他早就知道,早有准备,董伯远在那一瞬间庆幸自己服软了。 李长泽盯着董伯远,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微微勾起嘴角:“八年前平凉关大捷,贺将军本该乘胜追击,但他却按兵不动导致延误战机给了北晋喘息之机,后来又一连惨败……” 听到李长泽说起这桩往事的时候董伯远已经惊呆了,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石化的状态。 李长泽并未理会他,有些事贺景泠不愿意说,他可以自己查,董伯远在他眼中就是个死人,所以他不不怕被他发现自己的伪装。 当年贺家一事早就过去,他和雷信之所以会去平凉也是因为贺从连这个大齐的战神,让原本一场必胜的仗,齐帝蛰伏二十几年准备的反击,在眼看着敌人被一步步逼退,大功告成的时候,大齐的尊严却再次被北晋的铁蹄践踏的稀碎。 因为这件事,贺家从此没落,老太傅退隐,贺从连畏罪自杀,许云影意外身故,贺家三子进宫的进宫,流放的流放。 贺从连有一项罪名是挪用军需,把原本的标准士兵使用的兵器换成了一堆破铜烂铁,后来经查,兵部提供的兵器完全符合标准,最后拿到士兵手上的却变成了毫无用处的废铁,最后的解释只能是大将军贺从连倒卖军械中饱私囊, “我我……此事早有定论……殿下为何要提起……” “我既问,你便说,若想三言两语搪塞我,董大人,你那尚未足月的小孙儿可人得很,要不孤把他送去扶风楼好好培养,以后也是个营生。或者说送进宫来,孤替你……” “殿下——”董伯远失声大叫,“……我说,我说,殿下,这件事事关重大,一旦说出,老臣全家恐难活命,还请殿下信守承诺,保我一家平安。” 李长泽:“说吧。” 除了信他,还能如何呢。 董伯远彻底败下阵来,整个人如同瘪了气的皮球,一脸灰败:“那年老臣还只是兵部侍郎,尚书还是易先之易大人,自从贺将军出征,祈京上下都在盼着大军凯旋,然一天一个人突然找到我,他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天价,让我把一种雨水则锈的白刅粉加在制造的军械里面,那白刅粉会随着时间过去慢慢起效,等东西经过检查合格到了平凉士兵们的手上时,已经为时已晚。” 李长泽不经冷笑:“那人是谁?” “高慎,禁军统领高慎。”董伯远麻木地说。 “事后易先之察觉到不对。想要重新审问当时制造军械的所有人,却在家意外从楼上跌下来摔死。” “是高慎所为,他是贺从连的副将,深得信任,想要在贺从连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简直易如反掌。” “那贺从连迟迟不肯进攻又是为何?” 董伯远不住摇头,低头拭泪:“这我真不知道,都说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因为那批有问题武器导致我军损失惨重,死伤无数,老臣夜不能寐啊,这么多年……” “夜不能寐?孤怎么听说你三个月前还新娶了个小妾?” 董伯远嘴唇颤抖着动了动,终究是没说出话来。 “好了,你放心,只要你好好上路,孤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李长泽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模样,董伯远却不敢抬头看他。 他起身最后看了眼目光呆滞的董伯远,转身离开了这里。 当年战场上的真相究竟如何,至今仍是疑点重重,董伯远只是其中一个棋子,下一个是谁? 高慎? 他是贺从连身边的副将,贺从连死后高慎回京,一路升官加爵青云直上,他知道的,比董伯远更多。 李长泽想的入神,这件旧案查不查清于他而言没有丝毫益处,但只有在离真相更进一步的时候,李长泽才离贺景泠隐瞒的事情更进一步。 他不知道贺景泠到底瞒了他什么,甚至贺景泠从来没有说过关于当年之事的任何定论,但李长泽直觉,贺景泠一定知道什么。 * 近来天气日好,祝安在府中闲不住,整日和沈木溪外面去疯玩。贺景泠今日犯懒,躺在院中的摇椅上晒太阳,手中的书翻了几页实在困得睁不开眼,干脆蒙头睡觉。 过了会儿,曹管家匆匆而来,看见贺景泠在睡觉,在院门口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来,狄青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动。 贺景泠听见动静悠悠转醒,拿开盖在脸上的书:“曹叔,什么事?” 曹管家走进来说:“小公子,外面有个小和尚说想见你。” “小和尚?”贺景泠想到了空释,掌心不知觉掐紧,难道是芳华寺…… 来不及多想,贺景泠扔下书就往外跑去。空释是个好孩子,贺景泠他们每次给芳华寺送那么多东西,他虽然不再算贺家人,但祖母还是他贺承礼的夫人,只要稍稍打听就知道他是谁。 他不便去见祖母,每次空释见到祝安都会带一句“寺中一切安好”给祝安。祝安不明白,就回来问贺景泠。 贺景泠知道,这是空释在报平安。 这么久了他们一直保持着这个方式沟通,今天却突然上门来,贺景泠想不到除了是祖母出事以外的任何情况。 何升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并不在府中,贺景泠稍稍冷静一点,对狄青说:“快,叫上冷姨。” 走到门口,果然是空释在那里,贺景泠上前抓住他:“怎么了?” 空释:“她从台阶上摔了下去,主持说让我来城里找个大夫,大夫都嫌地方太远我们给的钱少不愿意去。” 其实寺庙里有个老和尚会些医术,只是半年前他出去云游了,现在也没有回来。 贺景泠心脏突突地跳,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好,别急,我府上有大夫。” 曹管家大概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套好了马车牵到门口,冷月婵背着她的布袋赶过来,也不多问:“公子,我来了。” 贺景泠点点头,带着空释他们上了马车。 方才还是万里晴空,转瞬间便又乌云蔽日,一行人方才出城,细而密的雨便落了下来,又急又快, 贺景泠和冷月婵解释了几句,冷月婵心中大概明白,拍了拍贺景泠说:“放心,有我在没意外。” 空释被她逗笑,心中安定了些,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听得人心烦,贺景泠心中没由来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那种预感陡然放大,他几乎是下意识将旁边的空释扑倒,在他们的耳畔飞过一只泛着寒光的铁箭。 空释被吓得呆若木鸡,冷月婵在江湖行走多年,胆识不是一般人能比,当即就要出去看看,贺景泠拦住她:“冷姨,先别出去。” 果然,下一秒,什么东西撞上马车,竟然有人从山上推了山石下来,马匹受惊,带着他们疯了似的往前走。 外面狄青被黑衣人层层包围抽不了身,看见马车疯走立刻暴怒,手中的刀毫不留情劈下去,所过之处的人纷纷倒下,却又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对方是有备而来,车门已经被方才的山石砸烂, 马儿受了刺激不要命地往前狂奔,贺景泠护着空释,背部被狠狠撞在马车上,剧烈的撞击让他疼得眼前发黑。 他们原本行驶在官道上,这会儿早就离开了官道不知道走的哪条小路,越走越偏,越走越陡,冷月婵突然拔下头上的簪子,越过他们冲出去直接对着外面的马狠狠一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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