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他在孰轻孰重的选择中早就坚定了自己的选择,那便注定会伤到轻的一方。 李长泽捧着碗顺着贺景泠的眼神看到了桌子上的筷子,立刻笑道:“你说他会猜是谁?还是一个你不想让他知道的人。” “兵部尚书的位置空出来了,你那两个皇弟可都不是什么善类,这些年你戍守边疆,倒成就了他二人的朝堂,余下许多势力也都被你另两个皇叔给占尽了。羽林卫直接隶属于皇帝,六部各有其主,齐王有禁军,晋王得帝心。”贺景泠突然出声。 “殿下,我有点等不及了。” 不管如何,瑶华成了如今的珍妃,徐仲先成亲了,时间拖得越久,不可控的因素就越多。他只能抓住自己现下手中仅有的筹码,去搏一搏。 “九皇子年幼不足为虑,齐王背后有高家,想要扳倒他必须要先扳倒高家,晋王心思深不可测,怜妃在宫中经营多年树大根深,还有明王和信王。” 李长泽面前的阻碍还有这么多,他虽是太子,却空有太子之名,早年皇帝把他看的太死,李长泽只有把自己伪装起来,这些年但凡他行差踏错一步,都是万劫不复。 可贺景泠总觉得,如果自己不快点,一切就晚了,什么东西在他手中,像流沙一样散了, 李长泽微微一笑:“急什么,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等不了这几天吗,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29章 情浓 夜已经深了, 下人们将桌上的残羹冷炙尽数收走,忙了一天,又和他们说这么久的话,贺景泠已经有些犯困了。 “阿煊, 天黑了, 你吃好了吗?”李长泽意味深长地说, 话里面的暗示意味十足。 贺景泠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从正事上面跳到这上面的,坐在那儿怔了片刻,睡意也散了大半,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我要沐浴。” 李长泽大手一挥:“一起,省时省力。” 贺景泠坐着没动,又想起这人方才在何升在时的行为,故意不应:“现在不行,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儿?”李长泽捏起他的下巴细细的端详, 今日贺景泠的气色比上次见好了太多, 应是心情好, 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暖洋洋的懒意。 舒展的眉目教人移不开眼。 贺景泠被那赤.裸.裸的眼神烫到, 半垂下的眼盯着李长泽的喉结, 眼睛里漾着笑:“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李长泽声音有些哑, 拉着贺景泠往自己这边带,宽厚的胸膛大方地将人全部接纳。 贺景泠耳根有些热:“你……”话未说完下一秒天旋地转,他直接被李长泽抱了起来扛上肩头, 直奔里面去。 “不告诉我, 待会儿受不了了别告诉我。‘’李长泽笑得无赖。 贺景泠的屋子和隔壁连通,里面引了温泉水做了个汤池, 他时常在这儿泡药浴。 屋子里水汽氤氲,李长泽竟然早把贺景泠换洗的衣物都拿出来放在一旁了。 贺景泠被他颠地头晕目眩, 忍着反胃的感觉骂他:“李宴!” “在。”李长泽声音上扬,他用了大力把人高高托起,吓唬人地猛地一松手,然后又在将将落水时及时接住,一脸坏笑。 贺景泠也没被他吓着,只暗暗藏着些羞,不教李长泽发现,挑衅似的看着李长泽。 他的衣襟被揉散了,松垮垮地敞开,李长泽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那儿,抬手揉乱了贺景泠的头发,抱着人大步迈进了池中去。 热意从胸膛处荡漾开来,贺景泠的腰被那只挥水摸鱼的手把住,他被禁锢在李长泽的方寸之间,指尖都是湿润的热气,摸到对方滚烫的肌肤上,不知道是谁出了汗。 李长泽太过高大,健硕的身躯牢牢罩着贺景泠,不许他逃。 池子里的水在他们身后荡开层层涟漪,贺景泠抬手抓了个空,溅起的水花溅到李长泽背上,他抓过贺景泠的手按在胸前,没敢用太大的力,却叫贺景泠挣脱不得。 李长泽将人抱起,按着贺景泠轻颤的背贴着自己,胸膛剧烈起伏着,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轻蹭还不够,他堵上那张说“不告诉他”的唇,似发了狠,在激烈的水浪中吃下了贺景泠凌乱的气息。 * 燕阳地处偏北,连续数日的大雨冲毁了房屋田舍,无数庄户人家妻离子散流落街头,雨还在下,无处可去的人在坍塌的房子周围游荡,迟迟不肯离开找个地方躲雨。 他们身上穿着看不出颜色的破烂衣衫,眼神呆滞麻木,赤着脚在废墟里翻翻找找。三三两两蜷缩在街头的泥水坑边上,翘首以待每日的那一点希望。 等前面一声隔着雨声的“开饭了”响起的时候他们便条件反射般迅速从地上弹起一拥而上,眨眼之间就可将长街围堵的水泄不通,然后更是不管旁边官兵怎么呵斥,拼了命往更前面挤。 空荡荡的碗里有了东西,黑乎乎的手在分给自己的馒头上盖章似的留下五个指印,他们这才心满意足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找个空地一屁股坐下混着雨水大快朵颐。 任元生小跑过来,低声附在贺元晟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又递给他一封密封信纸。 朝廷的目光集聚在此,两个月来不眠不休的安排赈灾事宜让贺元晟原本清瘦的身体更加轻减, 他站在人群高处,看着下面的人抢夺争食,弱小的母亲被人抢走了她和孩子一天的食物,还被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直到旁边的差役看不下去了呵斥两句,那些人才纷纷罢手。 这样的戏码这里每天都会上演,恃强凌弱,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弱小和怜悯只会换来永无止境的黑暗和痛苦。 贺元晟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眼底至始至终都无动于衷。他摊开信纸看了眼,将纸条撕碎丢到任元生手上。 任元生刚要好好收下就听见贺元晟说:“吃了!” 任元生明白他的意思,立刻谄媚笑道:“好的师父。” 他把纸条揉了揉一股脑扔到嘴里,干咽下去,咽完锤了锤胸口,悄悄去看贺元晟。 见东西没了贺元晟才幽幽说:“他想要这里乱起来,我们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等晋王来了,和我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任元生嘿嘿笑道:“我们把这些暴民滋事的事儿压下去了,晋王这个时候往这里跑,到时候出了事跟我们就没什么关系了,毕竟现在祈京那边收到的消息是百姓大多安置妥当,灾情渐渐平复。” 燕阳地方上乱得很,年前贺元晟在这里查税吃了不少苦头,地方官员和豪强士绅沆瀣一气,他沾着贺家的名头,又是宫里派出来的,从他们嘴边抢肉吃,简直难于登天。 皇帝派他来,或许是相信贺元晟的能力。这些年为了往上爬,什么往的罪没受过,那高墙之中的人性才是这世间最坦诚无虞的地方。 贺元晟成了他们其中的一员,也成了燕阳沆瀣一气中的一员,这样于旁人于他都是最有利的。 这时一个穿着官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见到贺元晟,立刻奉承地笑道:“贺大人,您交代的事儿都办好了,您放心,城里城外都被封严实了,一点消息也流不出去。” 贺元晟满意道:“做得好,康大人辛苦了。” 康福寿点头哈腰说:“应该的应该的,朝廷不重视咱们这儿,赈灾银迟迟不到,还要我们安抚灾民,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嘛,事儿都是我们下面的人做,福是他们上面的人享,到头来出了事锅还要我们来背。” 他看着下面再次散开的灾民,呸了一声:“您说这叫什么事儿。” “康大人说得对,我们这些人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些蝼蚁,生杀予夺都在他们的一念之间,可蝼蚁尚且偷生,灾民们拼了命想要活下去,我们也一样。” 康福寿眼珠子溜溜转,这贺元晟和他一年前就开始打交道,是个挺上道的人,又是宫里派来的,他们自然敬着。 只是这贺元晟虽是个太监,却心狠手辣到叫人心惊,康福寿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恭维着,再没有了一开始的敷衍轻视。 这贺元晟来了两个月,先是悄悄安排人去各地商人手中大量买平价米囤积,后来在低价收购因为下雨各地官府低价出售的霉米。 这种米卖出去一般都只给家禽吃,他们刚开始还不明白贺元晟的打算,这两个月的雨一下他们就明白了。 朝廷让官府开仓放粮,常盈仓和好米和发了霉的霉米往锅里一煮,谁也看不出来好坏。 从古至今灾年粮价上涨都是不变的规律,官府能放粮平价,却阻挡不了无数人要趁机大赚一笔的野心。 得了好处又安抚了灾民,何乐而不为,水至清则无鱼,当所有人都认为这么做是对的的时候,一个人反驳的声音就微乎其微了。 “大人说的是,这些日子你辛苦操劳,知州大人已经在千金楼备好了席面,还请贺大人赏脸一叙。” “我就不去了,上面的人吩咐的事儿还没办好,抽不开身,让元生代替我去吧。” 康福寿身为一州同知,请贺元晟吃酒还说得过去,毕竟陛下身边的亲随太监谁也不敢怠慢,任元生虽然只是个小太监,但也是贺元晟身边的人,他们也都是恭恭敬敬小心伺候着。 “贺大人肯赏脸,一会儿下官派人来接元生大人。” 屋在大雨如注,在檐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雨幕,外面的人吃饱喝足,开始拖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四处躲雨,里面的人小心后退,生怕被雨水溅湿锦绣华服。 雕梁画栋的红楼热闹了一夜,方才歌罢舞歇,在熹微的晨光中陷入沉睡。 寂静的长巷中,一个青衣布衫的青年书生哀求的声音格外突出。 “锦妈妈,小宛姑娘究竟去了何处,您行行好告诉我吧。” 霍子犹二十有七,长相斯文,是个屡试不第的落魄举子,又因为不通人情处处碰壁,在城外教了几年书,因为年前那场雪书斋的学生离了大半,他也被斋长解雇,如今靠给人写字为生。 锦娘打了个哈欠一脸不耐:“我说霍老爷,您怎么就这么惦记我们小宛呢,您是读书人,天天守着我们楼里的姑娘算什么事儿啊,您要真有本事,早给她赎身了,现在人都走了您还天天来打听干什么呢。” 霍子犹不过是个穷举子,那里有钱来给扶风楼的头牌姑娘赎身,他认识卓小宛也是偶然。 那天在路边摆摊时一个刚出扶风楼的客人要他替楼里的头牌写一首艳诗,他不愿意写一口回绝,和那个客人发生了点口角,然后直接被那人喊人把他丢到了河里。 不会水的他差点被呛死,再次醒来就在扶风楼姑娘的床上。 “小宛姑娘的救命之恩子犹还没有报答……” 锦娘忙了一晚上,实在没有心力在应付他,摆了摆手说:“霍老爷是读书人,这种地方来多了对你以后的官声可没什么好处。”她想了想,看着霍子犹一脸颓败,叹了口气,“算了,你等等我。”
114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