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疼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摸到了东西,却连拿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贺景泠没忍住嗤笑一声,他曾经想着自己以后会随父兄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如今竟然连一个小小的火折都拿不起。 他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就这样背靠着桌腿坐在地面上,声音发冷: “我这个样子,你看得可还过瘾?” 被人发现,李长泽也没觉得窘迫,他声音依旧坦荡:“我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言下之意并不是故意撞见他这副模样的。 “呵,”贺景泠脸上冰冷一片,望着没有一丝光亮也暗室,“客人来拜访都是在青天白日走正门,经主人家同意才进来,只有小贼才会夜半三更出现在别人卧房。” 今夜他说话带刺,夜色教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这些话平日里他绝不会说。 说到底他和李长泽是一样的人,都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目的把自己层层伪装起来,把最无害的一面展示出来,让人放松警惕,在等着时机一到立刻反扑,尖厉的牙齿能把对手的喉咙咬破,一击毙命。 贺景泠心中藏着怨,藏着恨,他恨许云影,恨贺承礼,却更厌恶现在的自己。 夜色中脚步声格外清晰,李长泽叹了口气,走到贺景泠面前向他伸手:“起来吧。” 贺景泠没动。 “我只是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 “为什么?是怕我死了?”贺景泠盯着他问。 没等李长泽回答,他自顾自道:“是啊,若我死了,何升不会愿意继续卷进来,齐王和晋王两个就够你应付了,皇后于你没有丝毫助益,皇帝一心想要你死,呵,李长泽,你无权无钱,装模做样了这么多年,成功骗过了所有人,我若是死了,你也会寂寞的对吧?” “他们都被你骗了,我不会。”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李长泽目光闪动,高大的身形罩下来,带着强硬的口吻一把拉过他:“贺煊。一切都是你自愿的,无人逼你。” 贺景泠对上他的视线,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他的手被李长泽紧紧攥着,疼痛早已经麻木。 他久久凝视着李长泽,久到李长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贺景泠又开口了?他的手贴在李长泽的胸口,唇边带笑:“李宴,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平凉关的那晚我没有喝醉。” 一.夜.欢.好不过是顺水推舟,却让他们各取所需的利益联盟蒙上了层不一样的色彩。他心知回京后要面对的一切,于是任由藏在心底的那点不甘在那夜生根,发芽,疯长。 放纵一下又何妨。 李长泽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丝丝冷风顺着打开的窗户钻进来,将贺景泠的发吹到李长泽这边。 他压下心底的所有疑云,哑然笑道:“这么巧,其实我也没醉。” 贺景泠扯出了一个笑来,借着李长泽搀着的手艰难地站起来,糟糕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还是平日里的那个贺公子:“只要殿下别忘了答应我的事,贺煊定全力相助殿下,在所不惜。” 李长泽此刻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在所不惜?希望你说到做到。” 他放开贺景泠冰凉一片的手:“南宫玮昨日已经走了,我找人路上照应他,你放心。” “有劳了。”贺景泠佝着背回到床边,掀开被子给自己盖上,还是压制不住咳了半晌,靠在床边语气懊丧,“回来这么久,才送走一个南宫玮,太没用了。” “慢慢来,”李长泽本想给他倒杯水,摸到茶壶中的水已经冷却,又放弃了。 贺景泠面露疲色,他察觉李长泽的意图:“没事,我不渴。” 李长泽问:“怎么不留个人伺候?” “不喜欢。” “不方便。”李长泽无奈说。 “没必要。” “你听话!” 贺景泠一愣,脸上僵硬一瞬,李长泽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也显得尴尬了一下,他掩饰地咳嗽,莫名的心虚稍纵即逝。 贺景泠轻笑出声,刚刚咳嗽过的嗓子透着沙哑和疲惫:“若有人守着,怎么好与殿下夜夜私会啊。”
第26章 生病 李长泽坐在贺景泠的对面, 两只长腿随意分开,一阵短暂的沉寂过后,贺景泠又道:“不过殿下马上就要成亲了,以后怕是不能夜夜与我相见了。” 李长泽说:“阿煊如此在意, 不如把你一块儿娶回去。” “好啊, 我要八抬大轿, 从朱雀正门进东宫,殿下可莫要辜负了我的一片期望。”他脑袋发昏,脸上也有些烫,贺景泠估摸着自己是又发烧了,不过他没打算吭声。 李长泽道:“好,都依你,等万事尘埃落定,你嫁我娶。” 他说的似模似样, 倒像是真上了心, 诚意满满, 情真意切。 可他们都心知肚明, 谁也不会当真。 贺景泠觉得眼皮有些烫, 靠在床边闭着眼, 太阳穴突突地疼:“上次给殿下的东西可以拿出来了吧,董伯远自以为逃过一劫,可他做过的事又不是只有这一桩……” 说到这里贺景泠停了两秒, 似乎想到了什么, 继而轻笑道:“殿下,太子成亲前夕准岳父身陷囹圄, 旁人会不会觉得你克妻啊?” “无因有果旁人才说闲话,他这是自掘坟墓, 况且与我有什么干系?齐王看不惯除了站他这边以外的所有朝臣,董伯远既不站在他这边,那就是他的敌人,抓住了董伯远的把柄,他当然是迫不及待揭发了。” 贺景泠没说什么,他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好像困了?他这样想着,也没在听见李长泽说话,模模糊糊一道人影起身,接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应该是走了。 困意汹涌,身体上的痛感早就麻木,他缩进被子里将将自己裹地严严实实还是觉得冷。 李长泽去而复返,手里拿着壶开水,给贺景泠倒了杯水走到床边,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并没有发出多少噪音:“喝点热水吗?” 贺景泠意识昏沉,只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李长泽皱了皱眉,弯腰想去扶他,手指碰到他的脸才惊觉贺景泠又发烧了,他把杯子放到一旁仔细摸了摸贺景泠的脸,这人方才还浑身是刺的激他,转个身便病成这样。 李长泽暗怪自己粗心大意,没察觉他的不对劲。 他倒也不慌,当年他带着人在外丈量平凉可用的土地,路上碰到差点成为狼嘴下的食物的贺景泠,把人救回去后躺了两天就被当地官府派人接走了。 自祈京到平凉,李长泽跟着军队走了快两个月,贺景泠徒步走了大半年。 没死真的是他命硬。 只是流放的犯人要服劳役,贺景泠在服役的三年里本就亏损了的身体彻底坏了,就算自己能暗地里帮衬也于事无补,再好的灵芝参茸也补不回来。 李长泽在他枕边摸索,从枕头下摸到了一个小瓷瓶,拿出一粒喂给贺景泠,又给他喂了些水。 放下茶杯后他把人重新塞回被子里,贺景泠只穿了单衣,一帆折腾下来胸前已经有些敞开,李长泽看得并不真切,只摸到了一片温热和一根红绳。 他脸色不变,有条不紊地给贺景泠整理好衣裳盖上被子,怕人着凉,他方才回来的时候已经把窗户关上了,这么一折腾身上到出了汗。 李长泽就坐在床边,听着贺景泠均匀的呼吸声一时心痒,上手捏了捏他的脸,手中的触感让他满意,然后又恶作剧地捏着他的鼻子想看人的反应。 他少有玩心大发的时候,只是今夜贺景泠方才那副样子激起了他心中一些不可言说的情绪,他不合时宜的想起贺景泠喝酒后在自己身.下眼尾泛红的模样。 李长泽还是良心发现收了手,就这么坐在床边,也不知在想什么。安静下来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是热出的汗。 他心中觉得好笑,也不知道自己在察觉贺景泠情况不对的瞬间慌什么。 外面的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天边泛起熹微的白光,沉寂了一夜的院子开始有了细微的动静,细碎的脚步声,压低后隐隐约约的交谈声,枝头雀鸟鸣叫的声音。 明王府的下人有条不紊地开始洒扫庭院,宋景如帮着奶母给女儿穿好衣衫:“今天徐尚书家公子大婚,父亲和哥哥要去徐府观礼,我已经让云坤送了份礼去了。” 李珩衍坐在窗边看书,过了许久才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小郡主挣脱宋景如的手跑到李珩衍这边拉他的衣服:“爹爹,舅舅说一会儿要带我出去玩,爹爹一起。” 宋景如跟着过来:“哥哥说一会儿带晋宁去徐府热闹一下,我答应了。” 李珩衍放下书抱过女儿站起来,语气平静地问:“他要过来?” “嗯。”宋景如点点头,目光落到李珩衍腰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王爷那只萧呢?那是王爷的心爱之物,还从来没离过身。” 李珩衍:“送你兄长了。” 宋景如一愣,她哥哥虽然纨绔,不过确实是个爱萧之人,也没多想,微笑道:“哥哥平日里被母亲惯坏了,看见喜欢的就会念念不忘,王爷那只萧他惦记好久了,多谢王爷割爱。” “惦记很久了?”李珩衍看向她,语气平淡,“怎么没听你说过?” “那是王爷心爱之物,怎可夺人所爱。” “一家人,不要说这些。”李珩衍抱着晋宁往外面走。 宋景如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是,听王爷的。” 正说着,外面下人来报:“王爷,王妃,宋公子来了。” “舅舅。” “小晋宁,来舅舅抱。”宋景章一看到他们就跑了过来,“妹妹妹夫,我接小晋宁去玩玩儿,下午给你们送回来。” 宋景如知道自家哥哥没个正形,但听到他这么叫还是忍不住看他一眼,有些无奈:“哥哥。” 宋景章笑起来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他向来迁就这个妹妹:“哎呀好啦好啦,妹夫都还没说什么。” 李珩衍问:“你这是去徐尚书家?” 宋景章点头:“嗯,这就过去,我父亲已经先去了。” 李珩衍道:“我也去,一道吧。” “好啊。”宋景章想也不想,“今天徐尚书府肯定热闹,我父亲看见那徐仲先比看见我这个亲儿子还亲热。” 宋景如有些意外:“王爷要去?” “嗯。” * “母妃听说燕阳很不太平,我儿一去,万万小心。”怜妃刚满四十,因为保养得宜如今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 她不是那种传统的浓眉大眼的美人,五官单看平平无奇,凑在一处看上去却教人格外舒心,是典型的耐看型。 晋王随她性子温和,怜妃专宠多年,尽管没有强大的母家作为后盾依旧成了后宫中唯一一个可以和贵妃高氏抗衡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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