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帝冷哼:“何错?赈灾的灾银你也要碰,按户籍发下去的灾银每个人头是二两银子,到他们手上变成了二十文钱,这是在京都,朕的眼皮子底下,你们层层盘剥,被人查了出来,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父皇……儿臣冤枉……” “带头的就是你,你还冤枉,亏朕当时被你蒙蔽还认为现在的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今年春雨下了这么久到处的春耕都耽误了,本来百姓有点银子还能勉强度日,现在好多地方都在啃树皮了。” 李怀安咽了咽口水,额头上更是汗如雨下:“儿臣……儿臣……” 齐帝不想再看见他:“滚回你的齐王府去,朕命你十日内十万两如数上交,交不出来,你这个亲王也不必当了。” 李怀安人都懵了:“父皇……父……儿臣……” 他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毕竟这种事屡禁不止,就算他不贪,下面的人也不可能真的两袖清风的,只是他倒霉,雪灾之后又碰上大雨,那群贱民但凡有一条生路,就不会把事情闹大,怪他倒霉,连这种概率都会碰上。 李怀安现在满脑子都想的是这件事怎么就被齐帝给发现了,难道他是一开始就根本没放心让自己处理赈灾一事?? 所以才不动声色让林野去查,而且瞒得这么好,他们竟然直到林野回来之前连半点风声都没听见。 齐帝说:“满朝文武都不是傻子,朕不处置你,贺元晟在燕阳怎么赈灾?那些人还不跟着上行下效?这件事捅了出去,朝臣不会放过你,百姓不会放过你,天下的悠悠众口也不会放过你。” “滚滚滚,在这儿看着就碍眼,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凑银子,你贪得无厌也就算了,还给朕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下次要是再让人查到你干了这种事,就滚回你的封地去。” 李怀安满头大汗,身体发抖:“儿臣遵旨,谢父皇。”
第28章 讨好 “有了齐王这个例子在, 下面的官员多少会安分些,晋王这么做,确实是一步好棋。”贺景泠手边放着堆积如山的账本,正埋首书册头也不抬地说。 何升把整理好的册子放在他手边, 方便他拿取:“陛下还是心软, 没有把这件事揭穿, 给齐王留了面子。” 贺景泠笑了笑:“他哪儿是给齐王面子,他是在给高家面子,现在还不是动高家的最好时机,故意轻罚,朝中自然有人心生不满,等时机一到,高家倒台,墙倒众人推, 现在的不满就成了以后加之在齐王身上的一项罪名。” 何升想了想, 只觉得心中发寒:“陛下心机深不可测, 难怪……难怪……” “难怪太子殿下他……” 贺景泠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抬起来头:“从前我也只知道我们的陛下看好太子, 宠爱齐王, 偏心晋王,太子在这几个皇子中最是宽厚仁德,当时我只顾着和贺承礼较劲儿, 还真被他的伪装给骗了过去。 “李长泽若真的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那么简单, 恐怕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他也聪明,一直留在京中一定是齐王晋王的眼中钉, 上面那位又只会坐山观虎斗,皇后于他没有半点助益, 还不如脱身离开,任由齐王晋王壮大,大到让人忌惮,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何升听罢感叹说:“从某些方面来说,太子和陛下真的很像。” 贺景泠眼珠微动,若有所思地笑道:“李家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最擅长伪装。”皇帝如此,明王和信王如此,晋王和李长泽也是如此。 “皇家人,要是连这个都学不会。”何升恰到好处停顿下来没说下去,两人心照不宣笑了下。 “所以李怀安要是聪明,现在就应该劝高慎收敛一点,还有高贵妃。”贺景泠最后这句话说的意味不明,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意思。 何升:“作茧自缚,谁也救不了。” “是啊,作茧自缚。” “作茧自缚?你们在说谁坏话?”李长泽出现的悄无声息,他站在贺景泠背后,双手撑着座椅的扶手,将贺景泠都罩在了怀中。 贺景泠见李长泽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身体没动,心里却暗骂他脸皮厚,他和何升的关系虽然在外面被传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两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君子之交而已。 何升为人端正,要不是家道中落他为了撑起家业也不会弃文从商,贺景泠待他如兄如友,是发自心底的敬重。 贺景泠道:“说你的。” “我?阿煊说我坏话,是因为我太久没来了吗?”李长泽玩味地看了他一眼,长臂一伸把贺景泠手中的账本拿来随意翻来了两下又丢开:“身体才好,也不知道好好休息。” 何升有些尴尬的不知如何才好,他别开眼:“一会儿分会的掌柜们找我有些事商谈,我就先过去了。” 贺景泠面上虽然一派镇定,耳尖却无知无觉就红了:“……好。” 李长泽饶有兴致地看着何升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勾,眼中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贺景泠觉得有些热,不适地躲开:“好好说话。” 李长泽像是很委屈:“阿煊,这才多久不见,你对我就这么冷淡了,人家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这都隔了多少个秋了,你可是忘了我?” 贺景泠扫了眼李长泽:“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你呀,殿下可是我心尖尖上的人。” 李长泽来了兴趣:“哦,心尖尖上的人,阿煊莫不是在诓我?” “岂敢,殿下不信,把我的心挖出来瞧瞧。” “我哪儿舍得。” “舍不得吗?”贺景泠往窗外看了眼,将黑未黑的庭院中一派生机盎然,他收回眼,想着他忙着看账本都还没用膳,于是道,“殿下,留下来用膳吧。” 两人每次见面不是夜半三更就是三更半夜,饭点儿相见是少之又少,倒真像是在偷情。 贺景泠没等李长泽回答,起身走到门口对外面的狄青吩咐了两句,祝安没看见人影,估计是见李长泽来又跑别出去了。 他回头见李长泽就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漫不经心地翻看账簿:“阿煊这么有钱,十万两对你来说也就是眨眨眼的事,不像我那位四弟,听说今天和高慎在书房里商讨了大半天,又摔杯子又摔笔,这会儿估计正在盘算怎么拿十万两出来呢。” “高家是累世公卿,区区十万两对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是这些世家大族这么多年只学会吸人的血,要他们拿钱出来,那是割肉放血,他们当然疼。眼下齐王肯定认为是晋王从中挑拨才让这件事暴露,晋王这一走,想必路上不会太平。” “我若没记错,”李长泽迎面对上他视线,笑眯眯说,“阿煊的大哥也在燕阳,那地方现在乱得很,地方偏北,刁民无数,就是朝廷派去的人他们也不买帐,怎么不见你担心呢?” 贺景泠看了眼李长泽,贺家人是他的底线,李长泽这样问,是知道贺景泠到现在也没有和贺元晟见过面或者有过联系,在故意刺他。 贺景泠没再说话,走到一旁净手,下人低垂着头鱼贯而入,将各色的菜肴摆好,然后又目不斜视地离开。 那双手分外瘦长,实在好看,李长泽先贺景泠一步拿过帕子:“欸,阿煊,我来伺候你。” 他慢腾腾地替贺景泠擦拭手指,一根一根地擦,像是在把玩一件珍品,格外细致小心。 这是知道人被他说恼了,又想要讨好。 贺景泠任由着他如此,还得寸进尺说:“喜欢伺候人,那你给我布菜吧。” “我可是太子,你就使唤来布菜?”李长泽那眼看他,眼中带着戏谑,擦干净了的手也不舍得松开,就这样握着。 贺景泠哼笑一声,抽手转身:“哪儿能是就呢,不是还有旁的用处。” 李长泽手心落空,跟着他回到桌边,贺景泠大病初愈口味清淡,荤腥几本没怎么动,只捡着面前一道青瓜小菜吃。 对面的李长泽眼神实在露骨,同桌吃饭,那眼神哪儿像是在吃饭,如狼似虎,毫不掩饰。 贺景泠对此视若无睹,吃到一半院中忽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徐仲先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你家公子在干什么?” 这话应该是在问狄青。 狄青不会编借口,所以选择沉默。 徐仲先:“狄青,我问你话呢?” 贺景泠和李长泽对视一眼,只是在笑,也不说话。 李长泽:“……” 吃个饭都吃不安生,他在心中默默给徐仲先记上一笔,一个小小的工部主事,还要他堂堂太子回避,他一脸不悦地在贺景泠打趣的目光中往里间走。 “碗筷。”贺景泠故意提醒他。 李长泽对着他十分友好地笑了下,说了句“等着”就拿着东西离开了。贺景泠被他刚才的表情逗笑,徐仲先一进来就问:“什么事儿笑得这么开心?” 贺景泠:“……你怎么来了?” 徐仲先一脸不爽:“我怎么不能来吗?” “当然不是,”贺景泠道,“你才成婚,工部那么忙,好不容易有空不在家多陪陪夫人。” 徐仲先貌似心情不错:“大老爷们儿成天呆在家里干嘛,你病才好,一个人吃的不错呀。” “你用膳了吗?” 徐仲先点点头,跟贺景泠讲了些他成亲那天的趣事,他说的眉飞色舞,想来新夫人青阳郡主和他感情不错。 说到最后,徐仲先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对了,你听说了吗?兵部尚书董伯远,他私下开了个暗窑,拐骗良家女子,专门提供给一些同僚官员,被人给检举了。” “有所耳闻。” 徐仲先摇了摇头:“谁能想到堂堂二品大臣会做出这种事,听说他是被暗窑里逃出来的女子揭发的,那女子还带出来了一本记载着去过暗窑的官员的名字,被她给藏起来了。” 贺景泠笑道:“看来那女子是个聪明人,东西要是交出去,她就会得罪这祈京不知道多少和董伯远来往的达官显贵,她绝无可能活下去,东西留着,那些人总有个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我也是这么想的,皇上已经让林野彻查去了,董伯远如今也已经被关进了邺狱,” 贺景泠眸光微动,什么都没再说。 月明星稀,徐仲先走的时候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多时,李长泽抱着碗从里间出来,抱怨说:“阿煊和他聊这么久,是不是把我都忘了?” 贺景泠没理会他,李长泽刚刚走时留了双筷子在这里,徐仲先没有问,他也没有说。今日徐仲先来,看上去新婚燕尔喜上眉梢,他是在对贺景泠间接表达一个意思。 他现在过得很好。 不管如何,徐仲先的这份心意贺景泠领了,他是想让自己放心。 对于这个差点成了自己姐夫的好友,贺景泠从前和他推心置腹,虽然如今两人境遇大相径庭,但不到最后一刻,贺景泠也不想把徐仲先牵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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