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京城没有粮草送来的话,他们甚至会考虑将敌军的尸体煮了吃,正好大冬天的,那些尸体摆在外面冻得梆硬,没那么容易腐坏。 打了场胜仗,军中士气大涨,那些没有甲胄穿的士兵,从敌军身上扒了甲胄下来穿,穿上敌军的甲胄,拿着敌军的兵器,在战场上很容易被当成敌军,士兵们就在额头上系一块红布,好让战友区分。 刚从京城出发时,所有士兵都不报希望,就连黄郎也在暗中叹气,他们不相信奇迹会降临,可奇迹还是来临了,他们打赢了胜仗,并且越战越勇,那股莫名而来的凝聚力让李瑜都觉得疑惑。 看到圣上满脸血迹、大口喝着难以下噎的糙米粥时,李瑜明白那股极强的凝聚力从何而来了。 虽然打了胜仗,但也不能懈怠,容昇把人都召集过来商议。 黄郎开口道:“敌方的援军应该也快到了,接下来还有许多场恶战要打,可粮草不够,我们只怕撑不了多久。” 粮食的问题,很让人头疼,容昇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去找百姓们借,京城那边是肯定运不来粮食的,只能去邻州向百姓借粮了。 梁班头站出来说:“圣上,借粮一事,包在小的身上,就算是挨家挨户地去借,也要把粮食给借来。” 眼下也就只有这么个办法了,容昇正要派梁班头去借粮,这时一个小兵跑了进来:“报!” 容昇望过去:“何事?” 那小兵笑着说:“粮草辎重运过来了。” 黄郎和李瑜激动地站了起来,立即跟随着圣上的脚步出去看看。 容昇一开始也是欣喜的,但见到幺叔的那一刻,他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冷水,从头到脚都泛起一阵凉意,心口处那种绞痛的感觉再次袭来。 幺叔带着自己那帮兄弟下跪拜见。 容昇并未把幺叔扶起来,而是冷声问道:“朕不是让你们保护相父的吗,你们怎全都来此了,相父呢?他在何处?有没有南下避战?” 幺叔不敢抬头,把头抵在地上,弱声说:“皇后娘娘他不愿南下,说想为圣上守住皇城。” “幺叔你怎么也犯糊涂了,你明知道京城里那些人对相父虎视眈眈!还任由他一人待在京城里!”容昇总算明白他为何一直心绞痛了,他的相父肯定是出事了。 见圣上勃然大怒,幺叔重重磕头:“请圣上恕罪。” 容昇现在只想赶紧回京去看看,他牵了匹马,翻身骑了上去。 黄郎和李瑜都没有上前阻止圣上回京,因为他们也很担忧主子的安危。 容昇拽着缰绳,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却迟迟都没有落下,他这一走,军中那股凝聚力定然溃散,家国就有可能不保,可他若是不回去,相父就会有危险。 容昇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他仰天长叹一口气,回头对黄郎和李瑜说:“三日之后,朕定会回来,你们一定要守住。” 就在容昇要扬鞭策马而去之时,他留在京城的线人骑着一匹快马追了来。 “圣上不好了!京中大乱,皇后娘娘被百姓沿街拖行至死,尸身就被吊在城门之上!” 容昇身上的力气在一刹那被抽干,手中的马鞭掉落在地,他的人也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容昇眼里蓄满了泪,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你再说一遍!” “皇后娘娘被百姓残忍杀害……尸身吊在城门已有两日……” “相父!!!”容昇不再犹豫,朝着京城狂奔而去,这一刻他觉得守家卫国没有任何意义,他拼死杀敌,保护自己的子民,可他的子民却杀死了他心爱之人。 得知主子已经死了,黄郎和李瑜也感觉天塌了,他们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丝曙光,结果曙光只是短暂的闪了一下,抓都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彻底湮灭了。 黄郎看着远处那片黄沙问:“还守吗?” 李瑜一想到主子已死,便连剑都拿不动了:“不守了。” 京城都乱了,国贼和敌军里应外合,再守下去也没有意义。 “起兵!回京!” 李瑜和黄郎意见一致,两人带着剩下的几万将士,朝着京城进发。 容昇的心口被绞得越来越痛,像是被刀片硬生生切割成了碎块,疼得他没法正常呼吸,只能张大嘴巴来呼吸。 因为跑得太快,马儿跑断了腿,容昇不慎从上面滚落了下来,滚在混着冰渣子的泥地里。 容昇从泥地里爬起来,正巧有个商队路过,他直接抢了商队的马,继续往京城狂奔,他知道自己就算以最快的时间赶回去,也不能让柳尘舒起死回生,可他就是想快点见到柳尘舒,哪怕是尸体也好,他很怕那群百姓会把柳尘舒剁成肉泥,连具全尸都不给他留。 “柳尘舒……相父……”容昇的呜咽被裹进呼啸寒风里,悲恸至极。 柳尘舒已在城墙上吊了两天一夜,换成旁人,只怕早就冻死了,而他还留着最后一口气,他想再见容昇一面,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总之见不到容昇,他舍不得咽气。 柳尘舒垂着头,失去意识之际,一只小肥啾飞到他面前:“啾啾啾……” 柳尘舒的意识回归,他抬起头,看向悬停在自己面前的小肥啾,勾唇笑了一下。 小肥啾似乎很担心他,一直在啾啾啾地叫。 柳尘舒没法回应它,因为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 小肥啾很着急,围着柳尘舒打转,那啾啾的叫声里,甚至能听出几分凄厉和悲伤。 “相父!”容昇的咆哮声隔着老远穿透而来。 柳尘舒掀开沉重的眼皮看过去,并未看到人,只听到一声声相父,叫得比小肥啾还要凄厉。 他的狗崽子回来了。
第78章 浴血而归 荒芜的原野上,出现一道醒目的身影,只见容昇身穿被血染红的甲胄,手持一杆长枪,飞速驰骋而来。 “相父!” 容昇凄厉的嘶吼一句句传到柳尘舒耳朵里,刺得他耳膜生疼,使得他强行打起精神,抬头看向旷野,见容昇真的来了,他吊着的那口气,总算能安心咽下去了。 容昇远在十几里外,就看到了悬吊在城门之上的柳尘舒,一身红衣似火红枫叶,昔日里看只觉得张扬耀眼,而现在那身红衣被血污浸染,沾满了污垢。 容昇看到这一幕,呼吸再度停滞,心脏也忘了跳动,悬挂在城门上的人,身上落满了雪,头颅低垂,墨色长发遮盖住了整张脸,看上去没有一点活人气息。 容昇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他希望发丝后面的那张脸,不是他的相父。 可等容昇骑马来到城门下时,那一丝希望终究还是破灭了,他看到那被霜雪覆盖的墨发上,插着一支歪斜掉的云纹簪,那是他出征前送给柳尘舒的,上面的云纹他雕了无数遍,这辈子都不会忘。 歪斜掉的云纹簪,被狂风一吹,不堪重负,落了下来,正巧就落在了容昇的脚边。 容昇蹲下身把簪子捡起来,身体因恸哭而颤抖。 他为什么只雕云纹这一个样式,因为只有天上的云才配得上纤尘不染的柳尘舒。 容昇握紧手中的云纹簪,眼底暴戾之气骤起,他的相父那么爱洁净,却被弄了满身污垢,他要所有人偿命。 “那奸贼总算是死透了。”一名膀大腰圆、满身酒气的男子来到城门下,朝着城墙上的柳尘舒看去,跟身旁的同伴说:“身体都僵了吧,还怎么使。” 这名膀大腰圆的男子与同伴去酒肆里喝了一顿,喝到半醉时,打了个赌,谁要是输了,就去城门上把奸贼的尸体偷回去,好好快活一顿。 “用热水泡一泡,不就软乎了,嗳,快点的,冷死了,赶紧偷回去,咱俩一起快活快活………” 在同伴的催促下,男子转头准备爬上城墙,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他觉得后脑勺一热,像是被人泼了热水,他抬手摸了下后脑,上面多了些湿热黏稠的液体,他一脸疑惑地转过身去,看到同伴笔直地立在那里,脖子上的人头不见了,只留下血淋淋的切口。 男子往下一看,发现同伴的头颅就落在自己脚下,他来不及惊悚喊叫,一道寒光袭来,他也成了无头尸。 容昇拿着一杆沾满血的长枪,冲上城楼,有个守卫冲出来拦了他一下,也被他劈掉了脑袋,其他守卫看清楚他的脸后,纷纷跪下来求饶:“圣上饶命!圣上饶命!” 这些守卫现在是在给国贼办事,容昇没有饶了他们的理由。 容昇残暴地屠杀了所有他见到的人,因为这些人都是加害者,害死了他的相父。 容昇杀掉拦路的人,快步走到城墙上,把柳尘舒的尸身拉上来。 当摸到尸身还没有完全僵硬之时,容昇不知是哭还是笑,表情显得怪异而癫狂,配上那一脸的血,极其骇人。 容昇不顾自己满身血污,也不顾柳尘舒满身脏污,低头吻了上去,柳尘舒冰凉干裂的唇瓣,让他的心也随之冰凉干裂开,他的吻并不汹涌,非常轻柔,因为他怕把柳尘舒弄碎了。 撬开唇齿后,容昇感受到了一丝温度,他的相父还是热的。 容昇惊喜万分,把手放在柳尘舒的脉搏上,发现还有微弱的跳动, “相父。”容昇喜极而泣,扯过身后的披风,把他的相父包裹起来,蜷进自己怀里,欣喜若狂地亲吻,亲了一遍又一遍,亲完后,捧起柳尘舒的手哈气。 容昇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给柳尘舒取暖,觉得自己身上的甲胄太碍事,便干脆脱了下来,里衣也解开,把柳尘舒包进自己的衣物下,再用腰带将他们二人勒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容昇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人。 直到身后之人故意咳嗽一声,容昇才带着阴翳,不悦地扭头看去。 王知唤穿得人模狗样,负手而立,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根本不把容昇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圣上既然回京了,就随臣去拜见皇太后吧。” 容昇是个聪明的,一下就明白皇太后便是头号国贼,他并不意外,因为他老早就看皇太后不顺眼了,心里也早有了怀疑,所以他才会命幺叔在宫中贴身保护相父。 容昇没有搭理王知唤那个狗贼,低着头,痴黏地看着怀中的人,把发丝拨开后,看到柳尘舒脸上有许多伤口,他眼里的柔情被暴戾取代。 容昇乍然而起,手中的长枪没有任何征兆,直直地插入王知唤的腹中。 王知唤一点闪躲的机会都没有,他诧异地看着插入自己腹中的长枪,又抬头看向满脸戾气的容昇,带着不甘往后一倒,重重砸在地上。 王知唤身后跟着的那群禁军见状,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容昇已经没有任何理智了,谁来挡他,都只有一个死字。 容昇一手抱着柳尘舒,一手拿着长枪,径直往前走,那些个禁军自觉让开一条道,没一人赶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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