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的手臂砍下来,送到邱府去。邱韦会知道怎么做的。” 【作者有话说】 梁:我就不在三个月!大舅哥就把我老婆养瘦了!(耿耿于怀)(无能狂怒)
第59章 新皇·使天下归于晋 北晋皇宫,寿宸殿。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宫阙各处,洁白覆着红墙黄瓦,自有一种肃穆庄重的氛围。 孟婵拢着织锦披风,身后裙幅曳地,乌发上的钗饰微晃,一级一级走上白玉阶,来到晋帝寝宫前。 宫殿门口的侍卫本来想阻拦她,然而还未开口,就被她背后扮成侍从的影卫劈中后颈,打晕扔在地上。 来喜挥退了战战兢兢的宫女和内侍,恭敬为她打开门,道:“皇后娘娘。” 孟婵的面孔极冷,她没有应这一声,淡淡问:“人醒着吗。” 来喜答:“下人刚伺候着喝过药,还清醒着呢。” 孟婵未置可否:“本宫进去与皇帝叙叙话,闲杂人等就不要进来了。” “是。”来喜领会她的意思,行礼之后,垂首退下了。 …… 殿内弥散着安神香的舒缓气息,桌案上的铜炉缓缓升起轻烟,掩过了苦涩的药味,和人在病入膏肓时,由内而外发出的枯朽气味。 晋帝躺在榻上,皮肉皴皱,双眼呆板地睁着,如一截腐烂将要枯死的树枝。 听见外间的动静,他难以动弹身体,只好转起浑浊的眼珠子,努力往旁边看去,正好看见一身盛装打扮,插上了册封时所用凤簪的孟婵。 “……” 晋帝呆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毕竟在他马上风成了活死人之后,深刻体会了一把世态炎凉的滋味,过去宠幸过的所有美人都如同消失了一般,纷纷称病不出,生怕被叫来侍疾。 邱妃更是表现得明显,每次路过寿宸殿,哪怕相隔百米远,都要掩袖皱眉,嫌弃地让抬辇的宫人加快步伐。 众人心里都门儿清,老皇帝是指望不上了,与其捏着鼻子凑上前,做那吃力不讨好的表面功夫,不如找找门路和新帝打好关系,为日后谋个舒服点的去处。 晋帝虽然人动不了,脑子可没有完全糊涂,哪会猜不到她们的想法,但再怎么恼怒,恨不得将这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都杖毙喂狗,手脚也抬不起分毫,只能在榻上瞪着天花板,内心几欲怄死。 这么长时间下来,孟婵竟然是第一个涉足寿宸殿的人。 就在老皇帝隐约有几分意外和感动,口中含混地“啊啊”作声,想同她说话的时候,孟婵在黄梨木桌旁站定,神色漠然地打量着榻上的晋帝,朱唇轻启,声音冷淡道: “听闻皇上出事后,怀疑平日服用的丹药有问题,让人关押了青阳道长。” “这些时日过去了,可查出什么没有。” “……” 晋帝瘫痪在床上,不会说话也不会动,自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听闻此言后,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脸色卒然变了,死死瞪视着立在铜炉旁的孟婵,眼珠快要往外凸出来。 孟婵并不关心答案是什么,她垂下眼,揭开香炉的盅盖,以手背试了香气,抬至鼻尖细闻。 “太子顾念人伦,做不出弑父弑君的业行,也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本宫就没什么可顾忌的。如果皇上早些晏驾,对天下,对百姓都好。本宫便想办法送皇上一程。” 她平静地投下一颗震天雷。 “都说害人者终害己,皇上遣太医查遍了平日的饮食住行,大概没想到有问题的,会是这宫殿里的熏香吧?” “照常理说,这香粉所含的毒性并不强烈,经久积累才会发作,够撑个一年半载……但皇上那日喝醉酒,执意要临幸宫女,阴差阳错助推了一把。” 她饱含讽刺地笑了笑:“想来这也是天意。” “……” 晋帝原本就在怀疑自己突然发病,背后有其他原因,听孟婵说出真相后,更是双目圆睁,肺腑烧灼着火焰,几乎从眼里喷出来,将面前的人撕碎烧尽。 他本来就比孟婵要大几岁,又被这几十年的纵情声色、求仙问药掏空了底子,瞧着已形如花甲之年的老人,与孟婵同处一室,不像夫妻,倒像是隔了一辈的父女。此时一张脸狰狞扭曲,愈发丑陋不堪。 他“嗬嗬”喘着粗气,喉间仿佛安了风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拼尽全力才模糊地挤出几个字:“你……毒妇……!” 床头摆设的瓷器被他的挣扎颤动带倒,砰一声砸在地上,裂成了数片。 可即便如此,殿外仍然分毫声响也无,没有内侍,也没有羽林卫,到处安静得可怕。 孟婵冷眼看着这一幕,如同看一段脏污的腐尸烂肉。 旧朝的气数已经到了头,老皇帝死去只是时间问题。 她其实并不知道今日为何要走这一遭,可能是为了见证,也可能是为了追缅。 过了许久,孟婵缓缓闭目,似不愿在这处压抑的牢笼里待下去,转身离开了宫殿。 …… 许是被大雪清洗过的缘故,上京的天较往日干净了许多,举目望去,晴空万里无云。 来喜就在门口等她,听见宫殿内的动静,只当做失聪不知,恭敬地搀着她走下台阶。 冬日难得遇见这样好的天气,孟婵看了一会儿白石基座上盖着雪的望柱,忽然记起多年以前,赐婚的圣旨被送到孟家时,也是这样的一个晴天。 那时兄长匆忙从军营赶回,盔甲未卸就来院中看她,郑重地同她说,不愿意可以不嫁,他甘愿去扛这抗旨之罪。 可是她能怎么说呢? 皇帝需要一颗定心丸,一颗放心让孟重云手握兵权的定心丸。兄长未曾娶妻,只有一个妹妹,所以她得去。 她藏起过去喜爱的刀剑长枪,向兄长微笑,说我愿意的。 于是唢呐声响,红妆铺了几里。孟家的儿郎在北境守着边塞,孟家的女儿为避君主猜忌,披一身嫁衣进了皇宫。 ……多可笑。 她想。 雁门的飞鸟来去,景恒宫里的花木开败了一年又一年,一生折进去了大半,才知所忠非明君,所托非良人。 …… 解决完收尾的事宜后,影卫重新回到她身边,低声询问她香粉如何处置。 孟婵从久远的回忆中醒过神,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这藏毒的香粉并不是她自己所配,而是那位姓谢的郎君给的。 山阴夏宫的那个下午,水榭的纱帘晃动,洒进斑驳的日光,谢南枝坐在长桌后,听完她的要求后,沉吟片刻就应下来,甚至没有分毫迟疑之色。 孟婵没想过他会是这种反应,忍不住道:“你就不问本宫要这毒做什么吗?” 谢南枝笑了笑,一双温和沉郁的眼睛注视着人的时候,如一池幽静的湖水,仿佛什么都看得清,猜得透。 “娘娘的心志远不在这深宫中。”他微笑说,“若能助您一臂之力,何乐而不为呢。” “……娘娘?” 见她不答,影卫奇怪地又问了一遍。 夏日的光影逐渐远去,孟婵按了按额角,轻叹了口气:“太子如今身在何处?” 太子和那位小郎君的事,她有所耳闻,知道梁承骁将对方在东宫的住所封闭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亦不许其他人提起谢南枝一个字。 影卫以为她是担心梁承骁的安危,道:“殿下此刻应当在兵马司中,待解决邱家的事,很快就能回宫里来。” 孟婵淡淡应了一声,又问:“他还在看南越的舆图么。” “这。”涉及军机的事,影卫不敢贸然回答,含糊说,“属下也不知。” 见他的反应,孟婵顿时了然,无奈摇了摇头,似乎在自语:“罢了,随他去吧。” “……总归不该让他走本宫的老路了。” — 太子回京后,以雷霆手段控制了东西城兵马司,同时令手下军士封城,严禁官员百姓进出上京。 孟冬时节,北风凛冽,百姓或多或少都察觉皇城内的天即将要变了,傍晚不到酉时,就早早地回家紧闭窗门,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知悉梁承骁领兵围城之日,邱韦和心腹幕僚就转移到了城中的安全地带,被府卫和精兵重重保护起来,虽然局面陷入被动,至少性命暂时无虞。 自从得知魏王和嫡孙一并落入太子手中,邱韦已经在书房摔坏不少名贵的玉器,痛骂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他的长子邱明在书房外心惊胆战地站了半晌,等到里头的动静止息,才敢敲门进去,低头称一声“父亲”。 邱韦闻声回过头,苍老浑浊的目光扫过来,嗓音嘶哑问:“羽林卫的人呢,为何现在还联系不上?” 邱明简直有苦难言,硬着头皮回复道:“下边的人刚传来消息,说咱们安插在羽林卫的人,都被安王世子以捉拿奸细的名义抓出来砍了头,正指挥使也被架空,幽禁在府上出不了门。” 他猜想邱韦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定会大发雷霆,果不其然,话音还未落,邱韦就将桌上的砚台一把扫落在了地上,怒斥道:“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羽林卫可谓是邱家掌握皇宫的最后一道保险,邱明以为有指挥使的许诺,必定不会出现纰漏,岂料中途冒出个颜昼,彻底打乱了邱家的计划。 其实听闻太子从三十万叛军手中收复南郡,毫发无损地回到上京时起,邱明就一直有一种隐秘的不详预感,他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劝说邱韦道:“父亲,如今的局势对我们不利,再拖下去恐生异变,不如趁现在南北城还未彻底落入太子之手,赶紧出城离开。总归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往后有的是东山再起的机会!” “……” 眼看着几十年起的高楼转瞬在面前倾塌,邱韦简直气得心肝肺都在颤抖,转眼又见这群不成器的废物子孙,更是血气上涌,不上不下地哽在喉头,又砸了一个茶杯,指着他骂说:“目光短浅!还有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 “今日之事不成,我们邱家所有人都得去见阎王,一个都跑不了!” “可是——” 邱明被他扔下的茶杯砸中前额,身体晃了两晃才捂住头,还想焦急分辨几句,就见邱韦负着手,浑黄的眼珠里带着大片狰狞的血丝,神经质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无知小辈,你懂什么!” “只差最后一步了,一定还有破局的办法。”他重复道,“我先前写信给交州郡守,他说会派兵相助,从交州到上京只需要一个月,只要能坚持过这一个月,这天下还是我的……是我的……!” 邱明此前从未见过他出现如此情态,一时被呆呆吓住,过了半晌,才猛地回过神,赶紧上前扶他:“父亲!你说什么呢,如今的形势怎么可能撑得过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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