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护卫或许能暂时抵御外面那些喽啰,但结局终究是寡不敌众。何况,那些贼人的头领功夫还不知是什么水平,若敌人硬闯,这三进的宅子顶多能抵挡几炷香的时间。 走到前厅,便见明新露正抱着一个耄耋妇人拭泪,明麟煜也泪眼汪汪地趴在老者腿上,声声喊道“曾祖母”。 看到方柳回来,明新露擦干净眼角泪水,站起身来道:“方公子,你来了。”说完,她转头对老妇解释说:“祖母,这位便是路见不平救了我的方柳方公子。” 她直呼老妇为“祖母”而非“外祖母”,可见祖孙两关系亲密。 老妇便朝两人点了点头,感激俯身道:“新露之事,有劳方公子出手相助了。” 方柳道:“邹老夫人客气,不过举手之劳。” 宁贵妃的外家姓邹。 明新露外祖父名为邹承,乃是当朝右相,而她的两个舅舅一个名为邹天泽,一个名为邹天民,官至三品。邹家父子三人皆是朝廷要员,也是朝廷上为数不多立场偏正的官员。 之所以说为“偏”,是因为他们虽想当个好官,想为天下百姓做事,可若要在如今的官场上立身,纯粹的正气并不适用,一位求正只会被佞幸拉下高位,必要时必须用些不光明的手段。 明新露又介绍:“另一位乃是闻行道闻公子。” “姓闻么?”邹老夫人若有所思,“这姓氏不常见。” 她知道的人中,唯有当初的那一家,满门壮烈…… 闻行道不动声色:“但不是没有。” 邹老夫人笑笑:“说的也是,两位少侠都请坐吧,老身此处简陋,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说罢她摆了摆手,便有侍女端来热茶招待贵客。 邹老夫人叹了口气,将明麟煜抱上膝头摸了摸头,然后让下人将孩子带去院内玩耍,接下来他们说的话大概并不适合幼童听。 安排好曾孙,她这才握住明新露的手,深深叹了一口气:“露儿,如今临堤城内的百姓前途未卜,城里头的人出不去,城外头的救兵迟迟没有音信,你不该进来的……” 明新露不赞同:“祖母,我原是身陷险境想寻您帮助的,可如今知道您被困在城中,就算自己无事,我也是要进来救祖母的!” 祖孙两个又互相安慰了一阵。 明新露问道:“祖母,您刚刚说外头的救兵迟迟未到,莫非曾有人出城去了不成?” 邹老夫人解释:“这临堤城是两日前被贼人攻破的,县衙被控制应该还要更早一些。那衙门里似乎有贼人内应,所以县官皆被无声无息制服、关押了起来。当时我发现了不对,便在城门对内封锁之前,让两名侍卫拿着你祖父的令牌去附近州府搬救兵……” 明新露闻言,敛眸道:“或许,是遭遇不测了……” 邹老夫人面露疲态:“这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方柳此时开口:“邹老夫人,敢问占领了衙门的贼人有何动作?” “我一直让护卫注意着呢,他们这两日还不曾有什么动作。”邹老夫人道,“但是城内百姓都知道衙门里的官老爷被逮起来了,现下街上闲逛的都是匪徒,故而皆害怕得紧闭院门。” 谁都明白关门只是徒劳,求个心安罢了。若是贼人真想动手,除非出城,否则难逃一劫。 其实临堤城再怎么小,百姓人数也是远远多过匪贼的,大家若是能联手,抄起家中武器,不是没有抵御对方的能力。但城内有血性的人太少,根本无法拧成一根绳,对方刚刚踏进城门他们就跪下了,又何谈反抗? 邹老夫人继续道:“这两日,好像陆续有人主动去县衙那里投奔对方了,原本敌人只有数十人,现在恐怕早已过百。两人侠士好心护送露儿至此,却也受到了此等牵连,老身心底有愧。” “老夫人不必担心,方某有计较。”方柳语气轻松,未曾有分毫身处困境的危机之感,“那贼人可有专门盯梢贵宅的眼线?” 邹老夫人来此休养,定是打点过此地府衙的。 既然匪贼占据了府衙,关押了县令等人,就应该知道邹老夫人是有诰命的京官之妇,身份特殊。如此一来,只要敌人有些脑子,便一定会关注邹宅的动向。 是杀是放,总要有个章程。 邹老夫人闻言,朝外面招了招手,进来一名护卫。 护卫行礼:“老夫人有何吩咐。” 邹老夫人道:“老身年迈,耳目不灵光,你与贵客仔细说说近来探听的府外之事。” “是!”护卫转向方柳,拱了拱手,道,“那些匪贼不知从何而来,自两日前攻占了临堤城,便时不时会有人到邹宅外走动。老夫人有令,让我等尽力弄清对方目的,我曾偷偷跟从邹宅外的贼人,探听对方谈话,按照他们自己所言,他们之所以不急于刺杀、招揽城中百姓,是准备拖延时间增加百姓恐惧心,顺便挑选好苗子。” 方柳:“什么苗子?” 护卫:“练武的好苗子。” 闻言,方柳若有所思。 邹老夫人和明新露则满面疑惑。 护卫继续陈述:“他们的头领似乎是个武功高手。” 若要成为武功高手,定要有武功秘籍,除非对方是能自创功法的奇才,譬如方柳。但天才难遇,奇才更少,大部分高手都是师从某门派,以获得高阶武功秘籍。 看来这位头领曾是某个门派的弟子。 所以如今说要招练武的好苗子,是要自创门派的意思? 刚思及此,方柳便感觉了闻行道的视线,他侧眸看了一眼,从闻行道眼中看出了同样的猜测。 一个自立门派的人,从何处寻来秘籍招揽弟子?要么将叛出门派的功法外传;要么盗取其他人的秘籍。否则,便只能让弟子学习那些市面上流通的寻常秘籍,学成之后也只算会些拳脚功夫。 寻常来讲,一个门派的武功秘籍绝不能外传,违反此等规定,便是犯了最重的罪。 这贼人头领会是哪一种? 明新露听了有些担忧:“若是普通人落草为寇倒还好说,这要是武功高手,可如何了得?” “原先你祖父说天下不太平,不愿意我离开尚京太远,我还没什么实感,结果却碰上了这等事……”邹老夫人兀自摇首,“这一方城,竟说攻陷便攻陷了。” 明新露:“在尚京时便听说如今各地山匪成灾,如今一见,果真猖狂。” 邹老夫人叹息:“怪朝廷中……乱,才有如此世道。” 这临堤城的乱象,何尝不是国之乱象。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老夫人,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方公子属下!” 邹老夫人看向方柳,方柳点了点头。 陈安和暗卫便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方柳:“打听到了何事?” 陈安躬身抱拳:“根据调查,附近村子的人许多都知晓这附近有匪贼,但匪贼似乎看不上农家贫穷,不曾上门打劫。穷家人皆不敢靠近山林,因为接近者有去无回。属下问了许多人,终于寻到一个从匪窝中逃出来的男子,藏在田地中。” 说着,他看向石一,石一立刻意会,将那生人推到厅中间。 那人是个矮瘦精壮的男子,皮肤晒得黑红脱皮肤色不均,塌鼻厚唇,一看便是常年劳作之人。此时他战战兢兢站在那里,浑身发抖,紧张地扫过满厅的人。 方柳发问:“曾经为匪?” 男子哆嗦点头:“……是、是!” 闻行道:“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陈安回说:“进城时帮他简单易了容。” 赛雪的易容术是这些人中最好的,平时传授了他们不少这方面的法子,因此,萧然山庄的心腹都会些易容的手段。 方柳挑眉,看了一眼闻行道——竟然质疑他手下人的能力。 闻行道八风不动,朝他颔了颔首。 邹老夫人的丈夫、儿子皆在朝为官,最是看不起为匪为寇之徒,她身上贵气十足,拧眉问那男子:“你是自愿为寇?” 男子忙解释:“我、我是被抓上山的,因为山大王缺盖屋、捯饬家具的劳力,而我是附近镇上的木匠。但我只在寨里待了几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山寨里的匪贼与他人打了起来,死了不少人。而后山大王便忽然说要换营地,当时正值夜黑风高,我水性好,悄悄潜进了河里。认识我的只有几个人,可能还以为我死了,便没有寻我。” “可我不敢回家,听说匪寇将临堤城占了……他们势力太大,我害怕,所以这几日一直在外面避风头……” 谁又能预料,如今他还是入了贼窝。 闻言,邹老夫人态度缓和了不少,她让下人为男子赐座,并为他端来一杯茶水:“哎,匪贼不做人,你辛苦了。” 男子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喝了口茶:“不辛苦,不辛苦……” 邹老夫人又问:“那你在寨子中时,可听说过何事?” 男子:“何……何事?” 明新露美眸一瞪:“莫要装糊涂,当然是事关那贼人头领。” 男子一惊:“可、可我知……知道得不多。” 他一个被抓上山没几日的木匠,如何能知晓山大王的秘事?! “堂堂男子,何必一惊一乍,说话磕磕巴巴。”明新露道,“如今你身在困城之中,将所见所闻全盘托出,不仅能救你自己,还能帮助全城的百姓,若是安然度过此难,让朝廷给你个嘉奖封你为义士,也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还不好好把握机会?” 男子闻言,努力回忆起被抓上山那几日的见闻,思考是否有有用的消息。 方柳未插手,惬意品茗,欣赏四公主御下。 男子回忆了片刻,忽然道:“我、我想起了!!” 明新露:“何事?快说!” 男子说道:“看守我的山匪在聊天时,曾同我吹嘘,说他们头领李正武功高强,曾是世家大门派的内门弟子,练的是绝世武功,在江湖中小有名气!他们还说,说那门派叫什么、什么……” 众人并不催促,男子竭力回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叫——岭西杜家还是杜氏之类,功法乃是掌法!” “咣当……啪!” 堂厅中忽然响起一声巨响,众人循声看去,发现是赛雪不慎摔碎了添茶的瓷壶。 赛雪立时跪下,垂首道:“奴婢失察!” 方柳放下手中杯盏。 邹老夫人见状,忙摆手招呼下人清扫,口中说道:“赛雪姑娘不必介意,不过是个水壶罢了,快快起来。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赛雪仍跪着不动。 “赛雪。”方柳神色淡淡,“你心不静。” 赛雪认罪:“奴婢有错。” 很快众人便发现,不只是赛雪,方柳的其余属下,皆是满面严肃防备的模样,室内气氛一时沉重诡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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