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烘地暖融融的,火光曳映着容诀俊秀柔和的脸颊,殷无秽怔怔看他,目光专注。 容诀一侧首,就撞进了少年深邃的眼底,他呼吸一紧,旋即别过了眼,看着木架干巴巴问:“这鱼飘香了,是不是能吃了。” 殷无秽挪转视线,声音低沉:“再等会儿,外皮烤焦酥一点更好吃。” “嗯。” 容诀没再说话,殷无秽也没说话,他们甚至都不看彼此,各自盯着别处。 两人间却自有一番说不清的情愫暧昧流转。
第36章 翌日,容诀还是不慎着凉了,说话带着明显的鼻音。虽然他自己说不打紧,喝碗姜茶穿暖和点就好,殷无秽却不依,又改成了陆路回京,免得他再受寒。 毕竟这人娇贵的很,一点点伤寒都能反反复复,殷无秽再也不想像上次那样吓得魂飞魄散。 他见不得容诀有半点不适。 容诀看着少年为自己忙前忙后,还特意准备了马车,车内铺了好几层软垫和靠枕,包括他喜爱的糕点饮子一应俱全,这架势仿佛他是个不良于行的病人似的。 殷无秽见他眉梢揪起,不由道:“督主的身子合该好好将养着,切不可任性。” 少年面色凝重,语气肃然,一派教育口吻,和容诀平日的教养者身份完全颠倒了过来。容诀难得被人这么对待,一时间也觉得新鲜,且听这少年的也无妨。 他哼笑一声。 下一瞬,一件绯色戗鹤纹的大氅便兜头罩到了身上,容诀笑意戛然而止,表情有些懵然,殷无秽见状莞尔笑开,替他系好了大氅的带子。 “好了,督主,上车吧。” 容诀哑然失笑,在殷无秽伸手时搭上他掌心,被少年一把提将上去。少年一个利落的转身在驭位上坐下,有模有样地驾驶马车往回京的官道上疾驰。 他们这一路,玩也玩过了,吃也吃过了,算算时间,也该回京了。 容诀坐在车厢烹了壶茶,茶水沸腾余香袅袅,熏得里头暖和和的。他一个人吃点心有些无聊,便同坐在帘外的殷无秽聊天,少年对他永远热情,句句回应。 容诀渐渐也出来和他并排坐在一起,顺手投喂少年点心,少年握着缰绳腾不出空来,就着容诀的手直接咬下去。 一块点心即将吃完,殷无秽的唇摩挲过容诀的指尖,带来轻微颤栗的麻痒。少年旋即扭过头策马,容诀收回手轻轻蜷了蜷指尖,没再给他喂食。 没坐一会,殷无秽就催容诀赶紧进里面去。 容诀一个人待着无聊,不肯进去,殷无秽无奈极了,又不能强塞他,见他话音没有了鼻音这才稍微放心,把他的大氅帽子戴上去,毛绒绒的毛边将容诀脸颊衬得愈发地小,殷无秽没忍住,揉了下他的头。 容诀一愣,乜他一眼,“殿下此举僭越了。” 殷无秽十分不以为忤,“在外面又没人会看见。” 容诀:“……” 他竟然无法辩驳,罢了,管束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得循序渐进。何况,殷无秽长成这样正是他培养出来的结果,容诀不再多说。 继续往京畿回程,容诀愈发不满足这样被殷无秽照顾着,他筋骨都懒散了,也想骑马。殷无秽架不住他要求,解了马车的绑绳放出一匹马,容诀登时袍裾翻飞轻松骑了上去,他朝少年抬了抬下巴。 殷无秽最喜欢他这副居高临下神色恣睢的模样,少年脚尖一点轻松跃坐到了容诀身后。 “你怎么——” 容诀话音未落,殷无秽就先一步拥住了他,少年解释:“傍晚风大,唯恐督主风寒反复,还是这样稳妥。” 容诀抿了抿唇,有点不大爽快。 殷无秽登时一夹马腹驰冲出去,疾风掠过耳畔,容诀露在外面的脸都感到一阵舒爽快意,方才那点不悦也随着殷无秽飞速策马而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后背不受控制撞进殷无秽怀里,只觉这样的感觉正正好,不用他亲自纵马就能体会到这样的爽快,容诀一双狭长的眼都愉悦地眯了起来,彻底放松自己由着殷无秽带他。 官道尽头是一段很长的石桥,水流哗哗从桥洞涌下。 容诀靠着殷无秽胸膛,垂首看完了猛浪拍石,一抬头,只见广袤的天际火烧夕云大朵大朵堆积,霎是好看。 他一拍殷无秽揽过自己腰的手,示意他放慢速度抬头看,云轻夕美,怀中人更是令人怦然悸动。 殷无秽声音略显低沉:“好,十分好看。” 容诀的审美得到肯定,他有点高兴,和殷无秽不时喁喁私语,殷无秽低头认真和他说话,放任马儿自己悠悠行进。 他们同乘一匹马走在悠然宁静的长桥上,看夕阳西下云卷云舒。 斯人在怀,悠然惬意。 殷无秽将下颌搁在容诀肩头,抱着他整个人都被一种满足的情绪充盈满了。容诀枕着少年结实的胸膛,神色慵懒,也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又一日,他们到达毗邻京畿的颍州,没有惊动当地刺史。颍州城在解决了难民暴动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软红十丈。 他们这一回只是途径,还有一日就要到达京畿了,殷无秽情绪敏感地低落下来。 容诀发现了,带他去醉仙楼吃饭,席间听闻人谈论太子薨逝事宜,议论皇家是非。离皇宫越近,两人感知就越明显,所受束缚也越多。 容诀自己都受了影响。 不过他一贯是个能藏的,不仅瞧不出丝毫异样,反而还在宽慰殷无秽,“殿下出宫两次,早已今非昔比,当拎清大局。今日再放纵一回,便要好好收心图谋日后。” 殷无秽自是清楚这一点,偶尔寻隙玩上一番已是难得,只要他还是大周的七皇子,容诀还是东厂督主,他们就永远无法置身事外。 他收敛失落,珍惜难得的陪容诀用膳的时间。 下晌,容诀特意陪少年好好逛过了颍州城,殷无秽重又提起兴致,买了不少吃的玩的用的。容诀一瞧,又是买给他的,他登时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殿下就没什么想买的吗,咱家付钱,殿下不必客气。” 殷无秽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想买的东西,他对自己无甚所谓。 容诀见状,轻轻感叹一声,开始认真给少年挑选,最后买了两块颜色适合他的尺头,可以做两身锦袍,又买了适合他的玉冠,一想殷无秽没多长时间就要及冠了,将来倒也用得上。 “好了,就这些吧。”容诀利落地付了银子。 “待到年关,番邦之国来大周上贡,到时还有不少好东西,再送予殿下。应该能得上几匹千里马,和一些上好的武器,殿下可以提前想想把马养在何处。” 殷无秽闻言,莞尔笑了笑。 容诀送的,他都喜欢。 其间两人路过一间玉器铺,容诀买了不少东西打算先放回马车。殷无秽余光一瞥,隐约觑见一抹透亮的芒,他立即道:“阿诀先在马车休息会儿,我马上就来!” 把人安置好后少年就风风火火地快步走了。 容诀没问他去做什么,看少年如此急切,难得有了几分这个年纪应有的模样,自是随他去。 殷无秽迈进玉器铺,找到老板直奔主题,“这块玉璧怎么卖?” 那老板见殷无秽通身的贵气,忙道:“诶呦!客官好眼力!这块玉璧剔透无瑕纹理漂亮,天上人间只此一块。这样,我——” “不管多少钱,我都要了。”殷无秽打断老板的吹水。 虽说这老板自夸有水分,但以这块玉璧的剔透和成色,贵一些也无妨。他鲜少碰上这么一件合心意适合送容诀的礼物,当然不会错过。 “好嘞,这就给您包好!挂玉璧的穗子也送您了,还有红绳,如果您想要另编也可以。客官慢走,常来啊!”老板见殷无秽阔绰,也不多话了,直接将玉璧包起来,给他装好。 这几乎花了殷无秽两年的家私,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先把东西收起来折返回去找容诀,穗子等他回宫之后再编织款式。 容诀坐在马车里喝着殷无秽给他买的热饮,正当这时,东厂属下悄然现身,附耳向他禀报宫里的情报。 “哦?具体什么事情,仔细说来。”容诀挑起一边眉梢。 属下道:“据可靠消息,熹王殿下一直暗中窥探昭王动静,昭王大抵提前接到了消息,这段时日故意和京中官员私下来往甚密,藉由皇子之名特邀熹王的支持者会面,多次暗谈。惹得大皇子极为光火,对身边的许多官员都起了疑,仔细查证一番后发现不过是场茶话会,大皇子被好生戏耍了一番,在府里发了好大的怒。” 闻言,容诀并不意外。安定伯在浙州受的重伤五皇子不会轻易罢休。大内侍卫长的告罪陈词糊弄糊弄旁的官员还行,五皇子火眼金睛,总不至于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现下也确实证明了他的能力。 可这也意味着,五皇子之前都在藏拙,故意不搅进皇子争位的纷争中。 为什么?五皇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先回去,让裴钰继续盯紧昭王,务必查出背后的原因。”容诀眸光一暗,神色不明。 “是。” 东厂属下一闪身,又消失在了闹市。然而,这一切全数被折返回来找容诀的殷无秽尽收眼底。 少年抿了抿唇,在人走后回到容诀身边。 容诀一见他,重又笑意吟吟:“殿下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多玩会儿?”容诀朝他手上看去,见少年什么都没买,顿时更困惑了。 殷无秽见他丝毫不提方才的事,一时委屈又上心头。 容诀起先纳闷,可盯着少年看了会儿后便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了。殷无秽每每露出这样的表情,大抵是和宫中的事有关,他走前还好好的,那就只有—— “殿下,过来。”容诀温声喊他。 殷无秽郁闷归郁闷,但该上前他还是照常上前,“督主。” 连名字都不肯叫了,果真是起了性子。容诀叹了口气,垂下眼睫,期期艾艾地:“东厂会定期向咱家汇报宫中情报,这是他们的常规事务。” 殷无秽道:“常规事务也包括宫里所有动向和几位皇兄的情况吗。因为宫中出了变故,所以我们才要尽快赶回去,是这样没错吧。” 容诀看着他,缄口不言。殷无秽有时太过机敏,委实难哄地很。 “是。” 殷无秽得到确认,竟然没有很意外,容诀一直是这样的,他早就知道。 他这样的一个人,怎可能会真正放松地在外面陪着他玩,无非是懒得掺和宫里那些破事罢了。 偏他傻傻以为,他在宫外有意对容诀亲昵的那些事,容诀是愿意的。或许是另一种答案,容诀压根就不在乎,所以不论他是亲近,还是疏离,都是一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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