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我军各方面由优转劣,也只能如此了。 侦察兵用一天的时间踅摸清楚了敌军战船分布,以及大致兵力,具体攻击手段则要靠将士以身亲试。 先前全军覆没的一战在将士心里始终憋了一团火,报仇雪恨的念头分外强烈。 翌日一早,由两位将领分别点军两支从左右侧方去刺探敌军深浅。 这个阶段,我军严格奉行保存实力战略,尽量减少出海与敌军硬碰硬,只不断攻击扰乱敌军视线,引得他们出招。 一旦达成目的便动如脱兔,闪身保命,弓箭手进攻扫尾并接援我军将士。 即使安排地如此百无一失,我军士兵仍损耗了不少,而敌军乘战船之便利,无一伤亡。 两相对比,更显得我军损失惨重。 不过将士们已经有所准备了,士气倒是没有继续跌落。 殷无秽却先看不过去了,每次出战的将领都深受不同程度的伤,而且敌军还有火炮。这几次运气还算不错,敌军没有将炮口直接对准他们猛轰,不然,免不得又是一次全军覆没。 不过这也透露出了一个好的风向,说明敌军炮火有限,殷无秽想亲自一探敌军底细。 对于此决定,容诀却并不同意。 很明显,敌军之前没有开炮是因为我军将领在他们眼里还不足够分量,换成殷无秽就不一样了。目前我军武器装备各方面都处于劣势,殷无秽一去,敌军岂不是正好锁定他打。 殷无秽道:“那不是正好,其他将士都安全了。” 容诀抬眸瞥他一眼:“胡闹。” 殷无秽期期艾艾地蹭过来,一把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容诀惊愕地瞪他一眼,却没有将人推开。 殷无秽环着他,下颌支在容诀的肩膀上,“好了,不会出事的。我知道你担心,但是我想看看他们炮火的实力,比之我军火铳又如何,才好对策。躲不掉的,迟早都有这么一遭。” 容诀微不可查地压紧了眉梢。 殷无秽猝然凑近在他唇角亲了一口,容诀神情舒开,旋即蹙地更紧,一巴掌拍在殷无秽的手背上:“跟你说正经事情,不要闹。” 殷无秽神色委屈:“我没闹啊。这也是正事。” 容诀睨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他,任由殷无秽将他抱进怀里。 “陛下一定要去吗?”容诀还是不赞同。 “嗯,只有孤才能试出他们的真正实力。你不要担心,若是情况不妙,我会带军撤退的,不会硬碰硬。”殷无秽在他颈窝处蹭了蹭。 容诀被他蹭地有点痒,后仰了一下脖颈微微调整姿势,却习以为常,随殷无秽去了。 殷无秽一眯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容诀的反应。见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处境有多亲昵,也没开口提醒,只是默默收紧手臂将人抱紧。 最后,容诀还是答应了殷无秽亲自领兵的决定。 只可惜他不得空去,明日暗吾卫探寻到消息后会回来禀他,容诀需要留守军营处理军务。 “陛下一切小心。” “嗯,孤知道。”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亲昵而又缠人的吻吻了过来。 容诀原是要推开他的,可半推半就的,他还是拒绝不了殷无秽,又被青年得逞了。 这一晚,他们抱在了一起交颈而眠。房间之外是处理不尽的政务,再远的地方,是尸横遍野的硝烟战火。 唯有这一方小小的方寸之地,爱人的怀抱,才是永不停歇的浪潮之下教人有片刻心灵归属的温暖港湾。 细数殷无秽活过的这十八年,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刻这般充盈熨贴。 他感觉得到,他的爱人正在亲密无间毫无嫌隙地向他靠拢,正在一步一步敞开心房接受着他。 再没有比这更教人心悦神怡的了。 翌日一早,容诀亲自为殷无秽穿戴盔甲,整理妥帖,再目送他领军离去。 整个上午,容诀有自己的军务需要处理,却总也克制不住地想到前线,不知战况如何,殷无秽能否应对。 他本来想再去问侦察兵前线状况,可是并没有用,等侦察兵一来一回,消息有延迟性。 若真有事,侦察兵自会前来禀他,多思无益。 容诀暂且按捺下了心思。 中午照例是没有心情用膳的,他在军营,听不到海上的一点声响,也不知敌军启动炮火了没有。那个杀伤力巨大的家伙,若是开了,钢筋铁骨打造的人也挡不住被炸地稀烂,且是范围性攻击,不必锁定地特别精准。 越是深想,就越是心慌意乱,连一贯以稳定自持著称的容诀都几要坐不住了。 曾经在皇宫明枪暗箭的生活都不及此凶险,战争所带来的伤亡太出人意料猝不及防了。 容诀心里清楚地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停止思忖,一手支颐斜倚在软榻上小憩。 时间安安静静晃晃悠悠的,倒教他真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看见的是连片乌泱的战船,船翼之下炮口齐开,每一个漆黑的炮口里面都装满了沉甸甸、杀伤力巨大的火药,而那些所有的炮口,全都对准了一个人—— “不要!!” 容诀声音还没有喊出来,先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火力全开,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灼热明亮的火光里。 而他深深爱着、难舍难放的那个人,在满目的硝烟战火中,轰地化作了齑粉,连一片碎片都不剩,一丝惦念也无。 风一吹,来人仿佛从未出现过,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可心脏那一瞬间的猛悸绝不会骗人,那个人,是活生生真实存在的。 只是,他深爱的那个人——殷无秽,死在了满目疮痍的炮火里。 “……!!” 容诀猝然睁开了狭长的双眼,眼神漆深幽不见底,呼吸沉重而又急促,额头细细密密布满了热汗。 再一看日头,不过片刻功夫,他竟然做了一个梦中梦。
第113章 容诀喝了一口凉茶压惊,冰凉的茶水滑过咽喉,教人舒服许多,梦境中的心悸也随之消失,可现实的担忧没有丝毫减少。容诀小憩不下去了,去中心营帐等消息。 须臾后,侦察兵传回最新战况,敌军,开火炮了。 梦境和现实仿佛重叠,容诀手指一颤,心悸的感觉重又席卷而来。 他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眉梢压紧,问:“陛下如何了?” 侦察兵道:“陛下湮灭在了火光里。我们离得远,看不清具体情况。” 眼看容诀面色不虞,侦察兵立刻补充:“不过陛下早有所料,必不会出事。军师也勿担心,属下再去探听消息。” 一言甫毕,侦察兵又匆忙离去。 容诀的心提起来,再放不下去了。 他原就不想殷无秽以身试险,今日暗吾卫传回情报,附近的渡口皆置有大型渡船,技术好的工匠也已找到。稍加改造,战船不是问题。 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渡口码头的船有专门连接的吊桥,通常是用来卸货的,但是连接各船或许可供将士通行。 具体情况容诀还需要亲自去勘察,确认其可行性。 所需人手也不是问题,以殷无秽如今的民心声望,大可下令倾全民之力共度难关。就算耽搁了几日功夫也不打紧,虽说目前的车代海战之术厉害,但是陆地,始终都是大周的探囊之物。 他们既不敢上陆与我军争斗,那么上风、主导权便依旧在我军手中。 殷无秽,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的。 容诀当然知道,他想要尽快结束战争,想要更精准地获取敌军火炮攻击强度,好减少最后一战时我军损失。 他甚至信誓旦旦地为此做足了准备,可终究是以肉搏、以身为饵,又怎么会安全。 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我军全军覆没,在有所准备并及时撤退的情况下我军依旧损失惨重。容诀简直不敢想,在车代的全力攻击下,殷无秽要如何才能做到全身而退。 事实也确实如此,惨烈不堪。 在火炮即将点燃的前一刻殷无秽就率全军跳入水中,往回游快速撤退。轰地一声响之后他没有忍住,扭头向后看。 虽然早有所料,但真正看到我军方才还好好的战船顷刻熊熊燃起,逐渐沉没江海的场面还是令人瞳孔骤缩。 下一瞬,战船的碎片飞溅而来。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敌军的万千箭雨紧跟着朝水下疯狂射来,殷无秽立刻抬剑抵挡,加速撤退。 今日在海上战斗,场地受限,他惯常使用的长枪用不了,被迫换成佩剑,攻击力难免大打折扣,不过同样的,收获也颇丰。 加上之前的将士冒死出击,对敌军情况,基本踅摸了个十之八九了。 回去进行情报整合,就可以正式开始我军的反击之战了。 不过在此之前,殷无秽要先回去向容诀报平安,昨日他有多担心殷无秽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其实容诀思虑过深了,殷无秽并不会真的让自己置于举步维艰的险境。当皇帝不是他的夙愿,领兵出征更不是。 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和容诀在一起,仅此而已。 这个小小的心愿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却难以实现,总是掺杂了太多的现实阻挠。殷无秽有时候真的很恨,憎恨发起战争的国家,憎恨先帝的无能,让他们承受了太多,也蹉跎了太多。 不然,若他封王出宫,带上容诀一起远离政治中心,哪怕是很偏僻荒芜的一块地方,也胜似天堂。 这样快活的日子殷无秽连做梦都不敢想,再一睁眼,他和将士还在疲于奔命。不过好在已经游出了敌军的攻击范围圈,伤亡人数也在可控范围内。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顾不上拾掇满身狼狈,先回军营要紧。 殷无秽回来时容诀已经在等着他了。 他们脱险后容诀第一时间收到侦察兵传回的消息,一直提着的心放下,和一行将士等待迎接。 外面人多,殷无秽没多说什么,只言简意赅地说了下战况,命他们先回去休整。半个时辰之后中心大营集合,汇总军情。 众将士忙找军医看伤的看伤,回去换衣服的换衣服。 他们战斗之后又跳入水中逃遁,衣服破损湿的都没法看了。 殷无秽牵着容诀回房,房门一关,他立刻被容诀按在门板上紧紧抱住了。 “阿诀你——” 殷无秽一怔,他本来想说些什么,譬如“没事了,不用担心”一类的话,可旋即又觉得语言太过苍白,他好端端地站在容诀面前就是最好的答案。 但即使是这样,容诀还是心有余悸地感到一阵后怕。 感受到他的情绪,殷无秽只想给他安全感,全部所有。 他用力抱紧容诀,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衣服还湿着,会把容诀弄脏,他只想让他实实在在地感受着自己,他是平安无事的,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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