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显然并非出自军队膳房之手,容诀尝了尝,口味和细腻程度都是顶好的。 这样用心,是殷无秽亲手所做。 所以他今日一早起床,就是为他特意烹制糕点了么。容诀心念一动,他可真是—— 殷无秽从来都是这样,即便是在险象环生艰苦卓绝的情况下,他还是将他的一切都安顿到了极致。 他这个样子,教容诀怎么再狠心拒绝,剥夺他追求所爱之人的权利。 心脏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酸涩,糕点是他最喜爱的味道和程度,殷无秽从来都拿捏得刚刚好。 容诀深深闭了一下眼睛,继续吃早膳。 上午,他留在这里看兵书,殷无秽在案桌处理完所有冗余军务。 下午,殷无秽亲自审阅了各营的士兵训练,包括后方辎重情况以及相关布防安排等。容诀伴他身侧,或是提点将领军部事宜,或是协助殷无秽处理军营要务。 晚膳之后,他们又会回到同一个房间,沐浴洗漱,交颈而眠。 白日各自有各自的事务责任,但到了夜间,总是要密不可分的。 除了殷无秽相较之前沉默许多之外,其余的无甚区别。 第二日,仍旧如此。两人之间的气氛没有丝毫变化,不过战场上发生了一点变故。 敌军竟然堪破了我军策略,带兵从四面八方各个道路钳制住了我军,将其逼困进包围圈里。 我军尝试突破,却连遭失败,士兵丢盔弃甲地赶回来求援。 彼时的殷无秽正好在军营总部,闻讯点兵两支亲自赶去救援。 距离殷无秽在济州所向披靡的一战已经过去三月有余,他的身体早已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听此消息,再也按捺不住,披甲持枪,带上副将领军出发。 他走得匆忙,对前线具体的战略情况容诀也不甚清楚,没有时间去问殷无秽,只好留了个心眼吩咐侦察营士兵一有消息立即通知于他。 每一次,殷无秽上战场的时候容诀不说提心吊胆,担忧总是难免。 纵使他武艺超群,可面对未知的凶险战况,和上一次殷无秽命悬一线危在旦夕的经历,容诀就忍不住心慌得厉害。 安定的时日总是少数,惊险层迭的激烈战场厮杀才是常态。 容诀耐着性子等待,一直到正午都没有消息。下晌,始终没有消息。好的坏的,通通没有。 愈是未知,愈教人心慌意乱。容诀连用午膳的心情都没有。 下晌,接近申时的时候,一名侦察兵飞速前来,报于容诀。 “先生,前线战况凶险,敌军的阵法十分厉害!我军前去支援的两支营队全部陷入敌军包围圈,陛下被迫一人对抗敌军四名将师,目前,左支右绌四面楚歌,战况不虞。先生,尽快想想办法罢!” “你说什么?!”容诀闻言,蹭地一下大步上前,瞳孔紧缩。
第107章 正当容诀点了一支千人精锐队准备出发救援之时,甫一出营帐,恰好迎面碰上了毫发无伤归来的殷无秽和众位将士。 看这形势,我军损耗并不算严重,至少,不像侦察兵所说的那样惨烈。 容诀额角一跳,这时候再想折返已经晚了。 殷无秽策马上前,没想到他竟亲自带兵出营救援,顿时又惊又喜:“你——” “侦察兵回来禀告,前线战况凶险,刻不容缓,我才出此下策。”容诀忙不迭打断殷无秽多余的话,问:“你们救援全军都陷入了敌军的包围圈,这是怎么回事?” 殷无秽道:“并非陷入敌军包围圈。孤是令他们将计就计,趁机探出敌军大阵的破绽,再里应外合一举攻破。” 容诀闻言,这才放下了心。 战线拉地太长,敌军想出克制之法是迟早的事,只是何时并不确定,他们无法提前预知,殷无秽此番随机应变得不错。 不过,“听说陛下一人单挑了敌军四名将师?” 此时殷无秽还没有察觉出容诀话音中的不对,信心满满:“是啊。” 容诀登时眉梢压紧,肃然诘问:“真是胡闹,太冒险了!陛下以一敌四,万一反被对方将领掣肘,莫说里应外合一举破敌,我军反而会直接失去主心骨,士气溃散。此一战既不是极难攻克的鏖战,又何须如此?!” 之前殷无秽重伤吐血,危在旦夕的经历至今教容诀历历在目,惶恐惊心。 他究竟有没有将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以帝王之身,行此等凶险之事,容诀不禁大为光火。 闻言,本来俱沉浸在再次获胜的喜悦中的将士全体沉默了一瞬,觑了一眼皇帝,纷纷大气都不敢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件事的严峻性。 万一陛下出事,他们全体将士都要跟着掉脑袋。 但是,意识到了错误是一回事,胆敢这么叱问皇帝便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众人都知道他二人关系不同寻常,早就相识,却还是被吓得瞠目结舌,只恨自己不能立刻逃离现场,远离祸端。 殷无秽知他气着了,忙解释道:“孤有分寸,那四人战力不足为惧,便是再来四个孤也可以应付。就算真的不敌,孤也——” 殷无秽话音未落,就见容诀抬眼乜了他一眼,神色间甚是无语凝噎,最后缓缓吐出来两个字:“……神经。” 哪里有人希望敌军将领更多的,他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再来一次,容诀可不会管他。方才听侦察兵禀告时,容诀险些心都跳出了嗓子眼,那日殷无秽被人一刀砍在背后的画面扑面而来。 天知道他是怎么克制住的,此刻见到安然无恙的殷无秽,实在忍不住发了火。 发火之后意识到自己当众失态了,遂又气急败坏地转身回营。 殷无秽见他是真的气怒,登时也顾不上还留在原地的一众将士,立刻拔步过去追人。 被留在原地的将士面面相觑,有人出声道:“……那个,应该没我们的事了,咱们都散了罢,下次记得拦住陛下冒险。” “散了散了,都散了!” ……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将士们各自散去,殷无秽在容诀回房间之前追上了他,从后拉住他的手腕。 “等等,阿诀,你先听我说——” 容诀被他拉住,停下脚步。 殷无秽连忙道:“不会再像那天晚上一样了。今日没有那般凶险,就算孤不敌,及时抽身也是没问题的,你难道不相信孤的实力吗?” 容诀又是气殷无秽不顾自身安危冒险,也气自己如此沉不住气,只听侦察兵说他左支右绌就瞬间失了方寸,连带着心口都隐隐作痛。 “你是不是担心孤了?你还是在意孤的,对吗?”殷无秽脑子转过弯来,想通容诀生气的真正原因。 情不自禁走近他,从他的手腕开始,从身后一点点将人抱入怀中。 “你这人,真的好生奇怪,明明说过不在乎对孤的喜爱,不惜舍弃感情,作甚又这么大的反应。在济州那一回,甚至直接哭了。今日吓着你了么,对不起,孤不是有意——” 殷无秽话音未落,容诀就陡地挣开了他的怀抱,欲举步离开。 说话就说话,做什么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容诀本来只是有点生气,现在又赧又怒,不想让殷无秽再胡说八道,继续抱他。 熟料,他的手腕还被殷无秽紧紧抓在手心,身体挣脱开来,手却没有。随着他快步离开的动作惯性被扯了回来,容诀下意识跟着手腕方向转身,猝不及防咚地撞在殷无秽身上。 最要命的是,他的额头不偏不倚,正好贴到了殷无秽的唇上。 殷无秽原本正低头和他说话,不妨容诀忽然转身,他下意识手掌用力,将人重新拉了回来,然后,他就亲到了容诀。 殷无秽登时双手一松,高高举起远离容诀。 他可没有在容诀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迫亲吻他,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既然他自己凑上来了,殷无秽情不自禁用力亲了他一口,也怨不得他。 容诀后退一步,只听得额心和殷无秽的唇分开时“啵”地一声轻响。 容诀:“……” 待看见殷无秽的动作,容诀:“…………” 他一眯眼睛,微仰起头觑向殷无秽。殷无秽顿时:“对不起,孤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 “够了,不许再说!”容诀气不打一处来,疾言打断了他。 殷无秽十分委屈:“分明是你自己不小心,做什么又恼羞成怒了?今日也是你主动关心孤的,不是吗?自从那日被你拒绝后,孤便克己守礼,时刻谨记着不敢僭越半分。可是你一次又一次地主动出现在孤面前,做出这种言行不一的事情,包括你当初主动前往军营,选择留下。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项不是你一手主导掌控,孤也只不过是顺势为之,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被彻底看穿、并难以置信怔愣在原地的容诀:“…………” 原因无他,概因殷无秽所说,全是事实。 是他喜欢他,爱他,放不下他,也舍不得他,所以主动了,继而被殷无秽发现,辩无可辩。 容诀眼睫颤抖,唇瓣嗫嚅,但仍是坚持:“那是因为,陛下是君,是主,咱家总要为陛下的安危考虑。” 殷无秽看着他,丝毫不留情面地拆穿道:“当初你为先帝办事,可没有这么尽心尽力过,巴不得他早日龙驭上宾。还是说,孤在你眼里,格外与众不同?” 容诀:“……” 这个谈话,是彻底进行不下去了。 他勉强维持住面部表情,皮笑肉不笑地:“陛下想多了。总之,这便是咱家的回答,陛下愿信不信。” 说罢,他几乎是仓皇失措地逃离,飞快闪身进房间,然后“啪”的一声,将房门阖上。 并且,容诀关上的那间房还是殷无秽的。 殷无秽:“……” 少顷之后,青年倏地失笑出声,无奈一摇头,低沉道:“骗子,又骗孤。” 说什么可以舍弃感情,自己却比谁都在乎。 而这也让殷无秽无比确信一件事,容诀只是出于某种顾虑,或者原因才克制了自己的感情,拒绝和他在一起。 他下意识的担心、在意、喜爱、甚至是生气,都是做不得假的。 他分明很爱他,超过了现实的一切。 得知这一结论,殷无秽好不容易平静无澜的心再一次沸腾起来。 不过他也没再去打扰容诀,有了上次失败的前车之鉴,殷无秽按捺住亟不可待的躁动心情,徐徐图之。 他想要容诀和他在一起,就必须先弄清他芥蒂的原因,解开因果,令他再无后顾之忧,主动全身心地奔赴向自己。 再困难的事都不是问题,只要确认容诀爱他这一件事,殷无秽就有了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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