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秽哭得胸膛剧烈起伏,他抬手抹泪,目光委屈地望向容诀:“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你就真的这般绝情,一点也不在乎对孤的爱?孤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认真的吗?” 殷无秽泪眼婆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只要容诀说不是,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也不追究。 “是。陛下这般聪明,还要咱家再复述么。”容诀回答不改。 “啪”的轻轻一声,殷无秽的心无声碎裂,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重击,抬袖一抹眼泪,伤心欲绝转身跑了。 容诀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心里同样一阵抽痛,酸涩难言。 但是,他别无选择。 这场由表白心意伊始,剖心证情的交谈最终还是以不欢而散结束。
第106章 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当晚容诀就吩咐下人将自己的房间拾掇出来。 也不麻烦,暂且只将床榻收拾整洁,晚上先就寝,其余的翌日再整理。 容诀回来之后,殷无秽的房间还黑着,没有点灯。今日这番话,大抵是真伤了他的心。 容诀手指摁上眉心,颇觉头痛。 若不是不慎被殷无秽发觉,他又一意央求自己与他在一起,容诀断不会说出这样狠心的话,而是就此将感情深埋心底。 如此,方可保两人之间长久顺遂。 不过说开也好,从今日起殷无秽大抵再也不会缠着他了,就此保持正常的君臣关系,罢了。 容诀怅然地叹了口气,传唤下人备水洗漱歇息。 一直到了戌时末,隔壁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容诀坐在外间的软榻上,也不继续等了,吩咐人等殷无秽告诉他一声便要睡了。 将外头的烛火吹熄,往内室走去,甫一宽衣,衣裳刚褪到肩膀处,容诀就猝不及防落入了一个气息熟悉、温热的怀抱。 他身体一僵,忍不住出声:“陛下,你怎么……” “怎么不回房睡?”殷无秽说话的声音很低,还夹杂着明显的喑哑,应该是哭了好一阵。 “陛下,我们才刚吵完架。”容诀侧首一瞥他,忍不住提醒道。 殷无秽声音愈发委屈,连哭腔都出来了:“吵架归吵架,孤又不是不爱你了。何况你也喜欢孤,孤不想和你分榻睡。” 容诀:“……” 他有时候真的难以理解,殷无秽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今夜便算了,陛下早些回去休息。”他们都先各自缓缓罢。 “孤不要。你睡哪里孤睡哪里,你若是执意不肯回去,孤今晚也要留在这里。”殷无秽又黏了上来,都快把容诀的中衣给蹭开了。 容诀一拢衣襟,头疼却又无可奈何地去掰他的手。 殷无秽登时手臂一紧,他今日被容诀拒绝了太多次。每一次容诀都是像这样,先绝情地掰开他的手指,然后再挣脱出去,残忍地拒绝他。殷无秽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刻紧紧箍死了他的腰。 容诀掰了两下没掰开,无奈放弃:“……陛下。” 殷无秽身体一抖,都快被他拒出心悸颤栗的毛病了。容诀察觉到了,他身体一顿,眸光轻轻波动,垂目看着腰间这双手,最终,还是抬手轻轻覆了上去,轻拍:“好了,陛下先松开咱家。” 容诀一发话,殷无秽再是不肯,也是要听他话的。 松开了拥抱,殷无秽依旧杵在原地不肯离开。心里还是不愿答应容诀分榻的要求,但他不敢再提,怕被容诀直接赶出去。 这副小心又战战兢兢的模样落进转过身来的容诀眼里,容诀当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走吧,陛下。” “你还是……要赶孤走吗?”殷无秽抬起头,此刻不仅仅是眼睛,脸,鼻尖全都红了,显然伤心难过得厉害。 容诀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刚刚解开的衣服重新系好,走到殷无秽身边,道:“回房去。” 殷无秽被彻底宣判死刑,顷刻间心如死灰,闭上了眼睛。 一行清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他快速转过了身,抬袖抹了抹眼睛,心痛交加地举步离开。 “等等,陛下,等咱家把烛火熄了。”容诀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不禁出声。 “什么?”殷无秽被钉在原地,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转过首来。 容诀叹笑,道:“咱家的意思是,这边榻小,睡两个人挤得慌,你等一下咱家。” “你——”殷无秽的眼睛唰地一下就惊喜亮了起来,垂在两侧的手都在轻轻颤抖:“你……你的意思是,你随孤一起回房睡吗?” 恰逢此时,容诀吹熄最后一盏烛火,道:“嗯。和陛下一起。” 即便听见了他亲口答应,殷无秽仍是不可置信,眼神直愣愣地看着他,一直到容诀走到他身边。 开口唤他:“陛下。” 殷无秽思绪回笼,确认容诀是真的要和他一起回房去,瞬间心情上扬,唇角翘了起来,泪珠还挂在眼睫上,却已被哄地服服帖帖。 他想伸手去牵容诀,但是短短一路都没敢,数次手刚伸出去一点就又收了回来,只用眼角余光一直望着容诀。 终于,回到了殷无秽房间。 他叫人备水,快速洗漱好了宽衣上榻,一刻也不敢耽搁,从善如流地上榻睡到里边,然后双眼晶亮地期待看向容诀。 容诀不疾不徐地熄了外间的烛火,来到内室,缓缓重新宽了衣服,在殷无秽的注视下上榻睡在外边,拉上薄衾。 他上了榻,殷无秽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才总算沉甸甸地放下了。 月上中天,房间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是真的安静到了这种程度。 容诀平躺在殷无秽平时睡觉的位置,有点目不交睫。往日的殷无秽总会弄出些悉悉索索的小动静,或是拱过来亲昵地蹭他,或是强硬地抱着他睡,又或是亲吻他的头发。但凡落到殷无秽那边的头发,不是被他绕着把玩,就是亲吻。 容诀有时被他闹得烦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扇在殷无秽手上,他方才安分下来。 可今夜,安静地有些过分了。殷无秽连呼吸都放地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他,这样的气氛,容诀委实不习惯,也睡不着。 他稍微动作一下,立刻便感到一道漆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殷无秽在看他,怕他反悔又要离开。 容诀倒真没有这个想法,他其实也习惯了和殷无秽交颈而眠。身体远比嘴要诚实,他心里清晰地知道这一点。 看殷无秽这么忐忑不安,容诀不禁回想白日的自己说话是不是太过冷峻了。 殷无秽还很年轻,又喜欢了自己那么久,忍耐了那么久。乍然得知自己的心思,青年难掩满腔热忱,亟不可待地想要和他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但他做不到,他不敢轻易陷落,妄图自己成为那个例外,冲破一切世俗枷锁。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他太清楚其中的利害,所以更加贪慕长久。 想和殷无秽拥有漫长而安好的未来。 如果殷无秽不知道就好了,就像现在这样,一切都恰到好处。如果再过个三年五载,殷无秽依旧像今日一样喜欢爱慕他,他不禁心软,和殷无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也未尝不可,那个时候的殷无秽才真正具备了选择的清醒,对抗的能力。 现在,容诀就只能拒绝,残忍剥夺去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权利。 这对年纪尚轻的青年来说实在不公平,可两人之间间隔了十二载时光阅历,只能通过这种手段强硬补足。 殷无秽只是因为喜欢他,便要承担这一切现实的代价。 可即使是这样,青年伤心委屈到了极致,还是率先过来向他服软。这不禁让容诀反思,他是不是有点太过了,他的爱综合利弊了太多,是不是不如殷无秽。 但凡殷无秽不是皇帝,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 甘愿困囿,就此陪他。 奈何,没有但凡,两人之间残酷的现实是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去的一道天堑。 容诀只能在旁的地方补偿一下殷无秽了,譬如,给他一点安全感,这点小甜头他还是给得起的。 否则,殷无秽心中忐忑,他也睡不着。 两人各自难受,没有必要。 容诀翻了个身,面朝殷无秽,当场抓包了他小心翼翼偷觑自己的视线。见状,殷无秽十分赧然,当即别扭地转开视线故作不理他。 容诀没有忍住,失笑出来。 伸手拉开殷无秽的胳膊,熟稔自然地睡了进去,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再把他的胳膊拉过来环在自己身上。 如此,便睡得着了。 殷无秽呼吸猝然一紧,手情不自禁用力,又马上松开了。手底下还隔着一层衾被,并不是直接环在容诀身上的,但仅仅是这样,也让他心里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熨贴充盈。 殷无秽终于敢凑过来,抱紧了他,闭上眼睛和他一起进入梦乡。 感受着身前的人放松了的呼吸,容诀心里一松,困意上涌,渐次睡了过去。 翌日,他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殷无秽的身影,伸手一摸,连床褥都是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殷无秽起这么早作甚,容诀看了眼天色,起身洗漱穿好衣服。 他最先去了中心营帐,果不其然,来时殷无秽已经在里面了,正和几位将领商讨今日作战细则。 汀州战线迤长,作战策略是一早就定好的,凭此战术和随机应变的灵活性我军接连取胜,倒是不必担心。 殷无秽和他们又叮嘱了些突发情况下的应变之策,以及后方救援,一早就要领兵出战的将领和容诀打过招呼,旋即便刻不容缓地离开了。 其他将领倒还留在这里,听殷无秽吩咐完今日安排之后陆续褪下,训练军队或是强化布防去了。 这些事一贯都是殷无秽在处理。战况顺利,容诀反倒稍微闲了下来,他用不着忙里忙慌,可以悠然地享用早膳。 他人来了这里,早膳也正好送到营帐。 白日里没有重大事项的时候,容诀多在此处研究作战策略,在这里用膳也是常有的事。 故而,他在用膳,殷无秽已经在首座的案桌上处理军务了。 自今晨开始,两人依旧是冷战的状态,除了军务,谁都没有再说话。 白天不像夜晚,许多情绪失控在夜幕的遮掩下可以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一旦随着天光大亮,殷无秽要继续保持帝王威严,和将士心中定海神针的形象。而容诀,也不再是过去的东厂督主,和殷无秽有着百般纠葛,他只是军营的军师。 任何时候,政务当前,私人感情都要归置一边,他们终究不能肆意妄为。 容诀平静地接受了现实,收回心神用早膳。今日送来的是军队惯常吃的白面馒头,一碗桃花羹和两碟糕点,翠玉酥以及水晶透花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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