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了,神色倒是有几分满意的模样,他走近了陆奚身旁,然后带着些调笑意味地说道, “阿奚,好看吗?” 陆奚很诚实地点点头,回应着,“这身衣服很好看,也适合你。” 那漂亮的宛若仙人的狐狸精坐到了他身侧,带着笑容握住了他的手,“如果你喜欢,我日日都穿得好看些,只为讨你的欢心。” 陆奚轻微地皱了皱眉,说道,“如果你喜欢这些东西,我明日就陪你多买上一些,可这该是为了你能开心,而不是为了我的喜爱。” 涂楠听了这话,笑得柔情,“阿奚,我是逗你的。” “我们狐族,除了我阿姐不太在意这些,其他的妖都喜欢些漂亮华美的东西,而你们人类寿命虽短,在美学造诣方面,我们却是望尘莫及,所以即便从前,我也总喜欢穿些人间做的衣服和饰品。” 涂楠眼中的笑意渐渐变得浅淡。 “只是后来,那些人总是让我穿上锦衣华服,然后……”后面的那些话,涂楠不太愿意说出口。 陆奚自然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他握紧了涂楠的手,只是没料到的是,涂楠神色平静,反而将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不过我的喜好不应受那些畜生的影响,阿奚,你说得对,我如今做的这些只该为了自己,这世上再没人能逼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陆奚神色动容,他刚想说些什么,涂楠却又凑近了他,柔声说道, “但我为你打扮打扮也是应该的,毕竟我是你的夫君,为人夫君,讨夫人的欢心是天经地义。” 陆奚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是男人,做不了你的夫人。” 边说着、边因为涂楠靠的太近,压得他有些难受,身体极其自然地就往后退了些许。而这似乎引起了涂楠的不满,他很快将涂楠搂在了怀里,然后轻轻地咬了咬他的耳朵。 “你唤了我夫君的,可不能反悔。” 说着,就亲了上去,没给陆奚再度回应的机会。 涂楠再度放开陆奚的时候,他的嘴唇红润的惊人,头发松散些许垂于脸侧,衣服也被涂楠摸来摸去弄得领口都不齐整了。 正当涂楠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深沉的时候,陆奚开口了。 “最近威永城里出现了一种会让人做噩梦的魇症,你听说了吗?” 涂楠停止了动作,神情淡淡的,“听说了。” “是我做的,”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接着说道,“我并未让那些人看见我的真容,你放心,他们不会找你和你家人的麻烦的。” 陆奚所想并不是这些,他只急切地说道,“浮图山的人说这是诅咒,如果是诅咒的话,会对你的身体有害吗?” 涂楠听了这话,笑着摸了摸陆奚的下巴,“诅咒用在这些人的身上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只是我们狐族的一个小把戏罢了,他们解不开是因为他们太弱小了。” “那些人,这辈子没做过几件好事,我留他们一命,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了。” 说着,他突然捏了捏陆奚的脸,“怎么,阿奚也会怕我这只狐狸精吗?” 陆奚摇摇头,“自然不会。” 涂楠轻轻地哼了一声,“只要你同我结了婚契,这点术法就奈何不了你了,你不用害怕。” 陆奚听了这话,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温和地回应道,“我已经同父母交代好了,只要你的事情做完了,我就同你回涂山。” 涂楠看了会陆奚的眼睛,那里头清澈又温柔,很显然,他们都知道涂楠还有未竟之事。 于是涂楠只将自己的脸埋在了陆奚的颈间,嗅着他身上那股沉静又好闻的气息。 这样,才能压下他心中那燃也燃不尽的、却灼得人生疼的火焰。
第三十一章 今日是刘府设宴的日子,门外的小厮已经站的腿脚酸麻,汗流浃背,但他们仍努力地扬起个笑脸,对着往来的那些宾客们卑躬屈膝,极尽尊重,毕竟这些能进刘府的客人没有一个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 刘孝端着一个托盘站在刘管家身后,上面放的是进了门的客人的名帖,他带着一顶布帽,汗从帽檐处流到了下巴上,但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是十年前被卖到刘府的,那时他才五岁,家里都是种庄稼的,那一年地里的收成不好,他家里人口又多,实在是穷得开不了锅,他爹最后是没办法才含泪把他卖给了人牙子。 其实他长相不差,称得上清秀,只是额头上有一块胎记,破坏了那整张脸。 但还算幸运的是,辗转多地之后他终是被刘府的管家看中了,也就这么进了刘府。刘府的规矩多,老爷、夫人对他们总是非打即骂、从不心软,只是不论如何刘府总归是富贵多金,即便是他们这些下人的吃穿用度也比许多普通老百姓好的不止一星半点。 他还算机灵老实,也得管家的重视,在刘府里待了没两年,刘管家就给他取了“刘孝”这个名字,他心里清楚,这是以后要他对刘管家孝顺、给刘管家养老送终,他心里感激,只能干活更卖力些、听管家的话。 刘孝对自己的生活还算满意,唯有一点,就是他脸上那块胎记,似乎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变得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显眼,弄得他日益自卑、总觉得再也不会有姑娘能看得上他了,于是他总带顶帽子,想将那胎记遮上一遮。 但刘管家只指着他的脸说,这胎记生在他脸上未必不是件好事。那时候他年纪尚幼,并不明白这话中深意,直到他看着一个又一个漂亮的男孩女孩被送进少爷的院子里,过不了多久不是伤痕累累的被发卖到青楼,就是裹了白布抬出去,他才终于为自己脸上这块胎记感到庆幸。 ——尤其是五六年前被少爷带回来的那名少年。 刘孝敢打包票说,他这辈子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 他没读过书、也不识几个字,嘴上说不出来那种有文采的赞美之词,只是他知道那少年的长相,简直不像是这凡间的人。 他兴奋地和刘管家说了自己所见所闻,刘管家却神色平静,只对着尚且年幼的他说,“那般漂亮的人若是生在富贵、有权势的人家,那必然是蜜罐子里养着,这辈子都尝不到一点苦楚,” “可他落到了这刘府之中,只怕是最后一滴眼泪都要哭干来。” 刘管家果真说得一点都没错。 后来的几年里,他亲眼见到了这个漂亮却似乎脑袋不大好的少年,遭受了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侮辱和折磨,有时候他从少爷院子前路过,那哭声,是个人听了都不忍心。 他那时不禁在心里想着,这少年生命力如何这般顽强?他为什么不像之前那些人那样,干脆死了还能舒坦一些。 他甚至还记得有一回夜里,他被管家安排了提灯巡查的活儿,那天晚上他路过少爷的院前,远远看见那少年就穿了件浅粉色里衣跪在少爷的门前,还没跪上多久,那单薄的身子就歪倒了过去,而少爷的房门却仍旧紧闭着。 他于心不忍,走了过去,这才发现那少年的衣服根本不是粉色的,那是血染的红! 少年身上全是鞭痕,脸上也是红肿的指痕,至于那下半身,他全然不敢多看一眼,他只想着这少年定然又说了什么话惹少爷不高兴了,不然如何会被打成这样? 他觉得若是完全不作理会实在是良心有愧,于是看着那少年干裂的嘴唇,刘孝从身上拿了一个水壶,轻轻拍醒了少年之后,就将水壶里的水往他嘴里倒。 那少年睁开眼睛以后,看见有人给他喂水喝,下意识地就对刘孝浅浅笑了笑。 那一瞬间刘孝连水壶都险些没能拿住, ——这般和天仙一样漂亮的人物,少爷是如何能狠得下心的呢? 喂完水,刘孝还想多问两句的时候,就见少爷将门打开了,居高临下的对着他,那高大的身影在瘦小年幼的刘孝面前就像一座布满了猛兽的巨山,他声音冰冷,对刘孝说着,“怎么,你也喜欢他?那送他做你一夜夫妻如何?” 一听这话,刘孝被骇得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他们这刘府里的人都知道,除了那些大人物,大少爷玩弄过的人即便是死了也轮不到他们去指染。 于是刘孝跪在地上拼命的磕着头认着错,只说自己一时鬼迷心窍,从此以后再也不敢了,丝毫不敢抱侥幸心理地拿头在地上猛磕着,直到那砖石地面上都是一片血迹,刘壅才挥了挥手让他滚出去。 在刘孝连滚带爬、逃也似地离开少爷的院子的时候,他只拿余光见了那少年被扯着头发拖进门的瘦弱身影。 …… 想来如今这件事情也过去两年有余了,甚至前两个月的时候,刘老爷都已经病死了,过去的刘少爷如今也变成新的刘老爷。 而他也很久没见到过那个漂亮的少年了。 所以他还是没忍住偷偷去打听了,好歹让他打听到,原来那少年已经被老爷卖给了陆家。不过听说陆家虽然家风比较严,但是那陆家大少爷不是什么不好相与的人,想来那少年也该是过上好日子了吧…… “专心些!今日要是出了差错,仔细了你的皮!”刘管家在一旁怒斥着。 刘孝这才收回了心神,仔细地看着手里的名帖。 他们身份低微,活这一世有口饱饭吃,有处屋檐遮挡风雨便是一件幸事了,哪里还管得了他人的生死? 对于他们这些下人而言,做好这刘府里的每一桩事才是首要的。 只是他们不懂那些商场上的事,却也禁不住疑惑,这城里闹那魇症闹得那般厉害,老爷如何还办起了宴席? 更离奇的,他见了许多和老爷有交情的达官贵人们,今天也来了府上做客,他悄悄地望了一眼,确实那些人精神不济,一个一个的面色阴沉又疲倦,一副多日不曾有过好眠的模样。 看来传言都是真的。 于是刘孝更是集中了精神,他不懂什么魇症不魇症的,只生怕自己惹怒了这些大人物,最后殃及自身。 他将腰背弓着越发恭敬了,眼睛盯着地面,手即便是酸得发疼了也不敢抬起来,他就这么沉默地站在刘管家身后,仿佛渐渐和地面上的灯笼的影子融为了一体。 渐渐地,丝竹管弦的声音在院里响起。 宴席已经开始了,刘管家也进了院子里服侍,只留了他在门口看顾。 刘孝终于喘了口气,看来今天不会再又什么意外了,只要再等上几个时辰,再好生送走了那些大人物,他这艰难的一天也算是过去了。 于是他松了松身子,怀里抱着的托盘也也倾斜了些许,他小小地挺了挺自己的腰背,舒缓一下那种躬了太久的疼痛感。 过了许久,直到他盯着的外头的圆月都高高地悬挂起来的时候。 他看见一个人缓慢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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