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卸了力气,砸在了陆奚的身上,头发松散地蹭在陆奚的下巴上,他嗅着陆奚的衣襟,里头有着皂角的清香,也有着陆奚身上那种宁静又冷淡的气息,他嗅了一会儿,看陆奚没有什么反应、只拿手扶着他的背部轻轻地绞着他的头发,于是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平静安稳了一会儿。 但也不过片刻,涂楠突然抬头,眼睛在黑夜之中透着些莹亮的光泽,然后他低声在陆奚耳边说着, “阿奚,其实你我之间,不结婚契我也可以在你面前变出原身来,”他声音低哑又柔和,似乎有些淳淳善诱的意味, “只要你唤我一声夫君。” 陆奚停了手上的动作,一时之间没了反应,这让涂楠心下有些慌乱,他想着,陆奚毕竟是人族,与妖族总是不同,他活在世上千年有余,在人间见过各式各样的人,这人间男子总是如此,心甘情愿雌伏于下之人,不是身份低下就是有所图谋,就算只图那情爱与欢愉,也总将那长幼尊卑挂在嘴边,不愿伤了所谓男人的尊严,与他们妖界浑然不同。陆奚毕竟也是层层礼教下生长出来的人,即便身体愿意接纳于他,若让他开口喊他“夫君”怕也是为难他了。 于是涂楠不打算再戏耍他,他撑起了手臂,幽暗的金光环绕在周身,他想着若是直接变成原型,只怕太大了压得陆奚难受,于是准备直接变成像之前那般的手臂大小的小狐狸。 可还不等他彻底将化成狐型,陆奚就很温柔地在他耳边唤了一声。 “夫君。” “砰”地一声,一只多条尾巴的小狐狸砸在了陆奚的胸口上。 小狐狸伸出了搂在了陆奚的脖颈上,尾巴在陆奚身上起伏游动着,它真的“嘤嘤”地在陆奚怀里叫着。 于是这条多尾巴的小狐狸被拎着后颈被提了起来。 “怎么,原来我的夫君这么小么?” 又是一阵金光闪过,陆奚觉得手里一松,然后自己就被人抱了满怀。
第三十章 但只开了两次口,涂楠后半夜如何闹陆奚,陆奚都不让他如愿了。 两人最终还是在疲倦之下沉沉睡去。 待到第二日,天光大亮的时分,涂楠醒了过来,他看着陆奚在梳理头发,于是毫不犹豫地凑了过去将下巴搁在了人的肩膀上。 陆奚将头发梳理整齐后,对涂楠说,“我想同你商量件事。” 看着陆奚认真的模样,涂楠也站直了身子聆听。 “我既然说过陪你待在涂山上,自然不会食言,只是这事情我需要和父亲母亲交代一番,不能无缘无故的就失踪了,”陆奚偷偷观察了涂楠的神色之后,才接着开口说道,“你可以留在这里,不必随我回家,放心,过几日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决不食言。” 涂楠抿了抿唇,神色似乎有些不满,“我同你一起。” 听了这话,陆奚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怕你不愿意见到我父母。” “没关系,我去威永城也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做。”涂楠神色平淡,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 陆府。 陆奚手里拿了个拨浪鼓,逗弄他那在桌上四处乱爬的弟弟。 他弟弟长的白净可爱,脸蛋粉扑扑的,又是十分好动,他坚持不懈地爬到陆奚身边,却没有去抓陆奚拿在手上的拨浪鼓,却是扯住了他不小心落在了胸前的长发。 陆奚的母亲拍了拍那只小手,想让他松开,但是那手攥得死紧,不动分毫。 “桑桑,松手,放开你哥。”陆母轻声哄着,但陆桑禾就像是犯了倔劲儿一样,就是不松手。 于是陆奚索性把他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开始逗弄了起来。 他挠了挠孩童的腰侧,孩子几乎被他的动作弄得咯咯笑了起来,终于松了手。 捏了捏他面团似的小脸以后,他把孩子还给了母亲。 陆父着下人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然后让人上了茶水。 “奚儿,我听你的意思,这以后跟了仙家修行,我们岂不是很难再见到你了?”陆父神色中有些忧虑。 陆奚解释道,“并非如此,待我安定下来后,我会找个最近的驿所将信寄回来,往后我们可以通过书信往来,除此之外,每年元日我也都会回来,这样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方才陆奚同父母说了,其实他的师父修禾道人本来也是浮图山的修行之人,只不过早先年的时候修行的法子同浮图山的同门并不相同,这才下山闯荡,如今随着年岁渐长,又在与疫鬼一战中受了重伤,身体已大不如前,也无力再帮助陆奚。如今他已然回了浮图山修养,不过在离开之前倒是替陆奚寻了一个修为更加高深的仙家,这仙家对于陆奚的修行更有裨益。 仿佛为了验证自己所言之词的真实性,他张开了右手,手里渐渐出现了一座巴掌大的金莲,那莲花寒气逼人,却涌动着阵阵灵气,即便是陆父陆母这样的普通人,都能感受到这灵器不同凡响。 将涂楠的法器收起来后,陆奚看着自己的父母已经基本上信服了,也在悄悄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其实陆奚也想过,再过上几年若是涂楠对他厌烦了,那时他便回来侍奉父母,若是涂楠心里还有他,恐怕他也得回到家中,毕竟父母年纪大了,弟弟也还年幼,他总不能置之不理。 不过,未来的事情,总该交给未来去考量。 陆母则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她让奶娘将怀里昏昏欲睡的陆桑禾抱了下去,然后对陆奚问道,“这次怎么没看见先前跟在你身边那名少年?” 陆奚露出了一副似乎有些难过的神情,答着,“他有了其他的去处,离开我了。” 陆母听了这话,细细地看了看陆奚的面庞,然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眉眼都舒展了,“人各有志,你也当尊重他。对了,奚儿,我上次给你送了一些城里女子的画像,你有没有心里中意的?” 陆奚摇摇头,“娘,孩儿不孝,仙家规矩繁多,此去修行,怕是没什么机会成亲了。” 此话一出,陆奚父母欲言又止,似是心中纠葛万分,陆父本意还想着再争取几句,但陆母看着陆奚从气色到精气神都比之前要好上了不少,许是终究觉得还是孩子的健康和幸福更为重要,用眼神压制住了陆父,未让他再度开口。 不过只过去片刻,陆母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突然说道,“奚儿,既然你如今已经定下了要同仙家去修行,那便不要耽搁,这几日便出发吧。” 陆奚这回有些意外了,他母亲一向疼惜他,从来都是宁愿他多在家中待上些时日,从未有过这种赶着他离开的情形。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陆母说道,“并非我不想让你多在家中待些时日,只是最近这城里实在是不太平。” 细细听他母亲讲来,陆奚才知道这个月威永城出了这样的事情。 最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听说城里的一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好端端地生了癔症,无论如何都不肯睡觉了,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一入眠就会做噩梦,梦里可怖至极,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而且似乎每个时刻都在不断地变化,那种恐惧和痛苦几乎无穷无尽,细细问去,那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甚至连谈都不敢谈自己到底在梦里见了些什么。 这些人不论请了多少大夫,甚至有些有门路的都请来了苗疆的巫医,还是没有丝毫用处,听说不过五天,就疯了两个。 接下来的三天,倒是不再有新人出现这古怪的病症,不过这城里的大部分有钱人家的公子倒也基本上没剩几个完好的了。 就在众人以为终于能消停片刻的时候,城里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也同那些公子一样开始了这般梦魇之症。 那些大人物自然不会像城里的这些年轻的公子哥那般无能为力,他们重金悬赏,寻了无数名医和偏方,一样样地试了仍旧没有什么效果后,他们也想着莫不是招惹上了什么邪祟? 于是各路精通奇门遁甲、降妖除魔的修行人士也一个个的被请进了门——只是绝大多数的修行之人神采飞扬地进了那些达官贵人的宅院之中,最后又是垂头丧气的离去。唯一剩下一个被重金请来的浮图山的小小道士,仔细对他们的身体探查一番后直言,他们这梦魇之症,实则是遇见了灵力极其高强之人所下的诅咒。 ——“想要去除这诅咒,一是找到那下诅之人,让他自愿给解了;要不就是找到比那人修为更高之人士,以百年修为作引,浑身精血入药,如此才有解咒的可能。” 说完这话以后,那小道长紧接着说了句,“不消说我,我的师父都没有这般修为和本事,反正你们这病也不伤及性命,忍耐个几年说不定就习惯了。” 那几位大人物通红着双眼,憔悴的头发都白了许多,连续几日的折腾已经让他们尽显疲态,他们心里有着无穷的怨气,但又知晓浮图山的人不能随便招惹,于是即便他们心里恨不得找了护卫将这少年用棍棒给打出去,面上却仍旧要客客气气的将他送出去。 于是,这魇症的风波到了现在也不曾平息。 陆奚听到这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问了自己的母亲,“您刚刚说这城中又许多富家公子都受了这诅咒,那刘壅有没有患上这魇症?” 陆母神情也带着几分疑惑。 “其实先前有过传闻,这所谓的‘诅咒’实际上是有一正义之士惩恶扬善,要给威永城里欺压百姓的官员和富豪乡绅一个教训,毕竟患了这等怪病的不是那纨绔子弟就是些贪官污吏,可若真是如此,那刘壅更应首当其冲,可如今过了这么些日子了,刘壅不仅安然无恙,倒是借这乱象浑水摸鱼,反倒让他狠赚了一笔钱财,这么一看倒是说不通。” 紧接着,陆母看着陆奚,一脸肃容,“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始终没有得到解决。奚儿,就算你有仙家庇佑,我们也十分担心你的安危,所以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还是早日启程,我们也放心一些。” 陆奚点头应下,再与母亲说了些体己话,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入夜。 一片寂静之中,一个身影以肉眼所不及的速度从窗户溜进了陆家大少爷的房中。 守夜的仆从眼前似乎也闪过了些什么,但他并未过多注意,只道是自己疲劳花了眼。 陆奚则平静地望着进了他房里的人。 那人青衣外衫暗绣金线纺织流云纹,中衣是墨绿色的,浅浅印了些竹影,纤细的腰被腰带给束了起来,腰间还挂了一方镶了宝石的玉佩,他的头发被玉冠束了一半,仍有一般头发披散到了腰间,行走间华贵非常,那本来就艳极的容色在这身衣服的衬托下美得让人错不开眼。 陆奚愣了愣,有瞬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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