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都怪那个贱影!!!” 她神色越发癫狂,把男子抱在怀里,朝外面喊了一声:“八十三!!!” 无所应答。 她歪着头看着门板,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可置信。 门板忽然被推开,风雪卷入。 寒风一吹,她拧着眉头,把怀中的男子抱得更紧。 门外走进来一个身形挺拔,戴着灰黑斗笠,浑身上下都被笼罩的严严实实的人。斗笠和肩上都落了一层白霜。 斗笠人提着食盒,很快走了进来又关上了门,那些冰霜开始融化,从衣服上滴落。 她把男子的脸埋在自己怀里,看上去像是在提防着那个进来的蒙面斗笠人看见她怀中人的容貌。 她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点,语气仍是及不高兴地问道:“你滚去哪儿了?” “怎么这么慢?让风吹到我的阿青了怎么办?” 穿着斗笠,浑身上下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被唤作八十三的斗笠人不作回应。 她像是知道八十三根本不会回应,所以就单纯地这么一问,也没有想过让他答。 她道:“滚出去吧,下次再饿着我的阿青,鸢萝……可就要生气了。” 斗笠人放下吃食,出去关上了门,鸢萝抽出蛊哨,轻轻吹响几声,然后收起来,古里古怪地嘻嘻笑了几声,然后冷下脸来。 “鸢萝现在就生气了。” 斗笠人在门外忽然驻足,身体随着哨声响动,蜷缩在地上打滚,看上去很是痛苦,翻滚间, 头上的斗笠缠着黑纱掉落。 身形高大的斗笠人八十三,原来是个男子,依稀可以得见他原本面目,五官端正清俊,只是裸露出的地方都是不似常人的灰色肌肤。无怪乎此人要带着斗笠行事。 不过说来,道他是人,然亦不然。 这样的灰肤人都是白鸢教中培养诸多的,完全被被毒蛊所操控的,泯灭了自己意识,只听从蛊令的傀儡蛊人。 鸢萝那几声哨令正是用于折磨蛊人的,然而此时,八十三原本应该无神的双眸里,竟然隐隐约约流露出了一缕清醒和挣扎。 半晌,八十三艰难翻身,仰躺在院内,看着天色渐晚,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房檐下垂生起獠牙般参差不齐的冰凌柱,八十三瞳孔里的晶黄色有一丝破裂开来。 他木讷地看着自己一双灰白粗糙的手掌,满是皱皮,指甲漆黑。 他坐起身来,拿起了斗笠戴好,乘着夜色出去。 竟是无令而动。 八十三走在街上,百姓们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之中,万家灯火,人声喧闹,偶尔有稚子拿着明亮的烟火跑过。 终于,这条长街上只剩他一个,在一片无暇的雪地上,踏过一行浅浅的脚印。 一路走来,他眼底的晶黄色正不可思议地,渐渐的破碎开来。 步过西门菜市口,他在城门下停下了脚步,此时临近门禁,卫兵正集结往城门步去准备关门。 八十三呆呆地抬头望着高耸的城墙,忽然开始浑身发抖。 他诡异的举动和装束引起了卫兵的注意,一个小兵严肃地走了过来,问他:“你要不要出城?有路引文介吗?如果不出城门就不要逗留!慢着,你这人,掩藏容貌行迹鬼祟,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八十三愣住,他大概知道自己是应该回话的,但是此时此刻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他伸出手胡乱比划了一通,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比划什么?你是哑巴?”小兵看着他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带着几分同情,又看到他那双手,猜他或许是毁了容貌,便没有多言让他摘下斗笠之事。 此时城门已然关闭了,小兵道:“不出城的话就回去吧,别在此逗留,”小兵四处看了看,确认同卒都离自己远,才悄悄对八十三说:“可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好脾气的。如果要出城门的话明天巳时再来吧。” 城卫兵开始换列,小兵要赶回去了,临走前又回过头来,像是不放心一样跟他说:“对了,城门每日申时末关,要带好路引文介!!!” 看着小兵跑远,八十三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应该道谢的。 从街上继续往东走,东街多是大户人家或是达官显贵,朱阁高墙,檐牙高啄。 八十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了过来,他顺着这条长街走过,不再留下脚印,踏雪无痕,迅速往前飞掠。 他顺从心里的某个不明确的念头,那残存的意识,促使着他的行动。 他只是隐约的、残存的意识在告诉他,在这条长街的某个破败的地方,就是他的目的地。 另一边的北疆,胜却无欢。 除夕一役,重伤初愈的镇北军元帅褚昭复位,且由他亲自排兵布阵,披甲冲锋,除此之外,北戎后院着火,粮草被劫,大军几乎被断了后路,死伤惨重,难成气候。 褚昭率军一路逼近他们的后营,总算接到了镇北军的玄甲兵卒。 “将士们,过个好年!!!我们,回家去!!!” 一行归来的兵卒幸不辱命,完成了这场雪峰奇袭。 姜阐与丘作一向关系挺好,此次姜阐见他回来,便察觉不对,回营途中便想把他拉在一旁问个究竟,却因为身旁人多不好问出口,丘作表情肃然,知道他要问些什么,只深吸了口气,道: “回去再言。” 甫一回到军营中,几位军将面向褚昭跪地,为首的丘作双手奉上了一柄长矛。 是他们后来从山下的雪地里找到的,萧墨的那支。 褚昭沉默着,一语不发地接过长矛。 在丘作哑着嗓子把这场部署,从谋划到实行,军令、行程、损耗、战功等一一汇报,从头到尾,褚昭都握着那柄长矛。 关于这柄矛,丘作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不用说。 “此战,你们是头功,去找军务记着,牺牲的将士,家属也要安置妥当……” “属下,领命。”其他军将随着丘作离开帐内。 褚昭面无表情地拿起酒囊,倒在了长矛上,酒液顺着长矛身,如同目中遮掩了视线的水汽,一并流淌而下。 眼前似有少年笑貌,褚昭却看不清晰。 “萧墨,你忘了带上我。” ----
第6章 大漠黄沙 “敌袭!!!” 号令声里,狼烟滚滚。 陇西军前锋冲得太过,被敌军雁阵回包,阻隔了后军,此时,一个玄铠少年兵,提着一柄长枪猛冲,以挥斩山河的气势,生生折了敌军雁翅。 年轻的将军立枪横扫,与少年兵对上视线,两人跃身靠近,背抵着背支撑着这个破开的阵口。 真是奇怪,年轻将军和少年兵明明是战场上第一次遇见,对这少年兵而言,他甚至是第一次上战场,他们二人之间却偏偏无需一字言语,仅是一个眼神交错的刹那,竟默契如多年并肩作战的袍泽。 有力强盛的后援镇北军迅速冲突破口,续接战前锋营,将敌军回字反围。 此役,告捷。 陇西营中。 “听说褚昭那小子,在找一个前锋营的新兵?” “是不是那个,闷声不响的那小子?” “谁啊谁啊?” “今天前锋营里有个第一次上战场的兵,嚯,还以为会被吓到腿软,没想到,那小子还有股子狠劲儿!” “我是前锋营的,今儿个亲眼看到那小子破了敌阵,能耐不小!” 而军中这个被屡屡谈论起来的少年兵,已经被年轻将军调进了帐营。 “标下见过褚将军。”少年兵一身玄铠,掀了帐帘,逆着光,低着头步入营帐内,躬身行礼。 少年兵并不似兵营里久经操练的军汉子那么强壮高大,甚至身高都略略缺了一点,身形青涩却有力,面貌稚嫩却不失俊朗,但明显能看出,少年潜力十足。 褚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起昨日与这少年默契作战时的爽快,对他颇感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始终没有抬头,不卑不亢回答道:“萧墨,管弦萧,松香墨。” 是个略显文人方式的名姓介绍。 想起战场上这小少年矫健身影,褚昭又问:“你是今年才进来的?多大了?及冠取字了吗?” “没及冠,也没取字,今年可能,十五六七……”谈及年龄,少年兵萧墨兀自琢磨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回答。 连年龄都不太清楚的少年兵,可能家里早就没人了,再问下去确实不合适宜了。 褚昭换了问题问他:“你还记得我吗?” 萧墨抬起了头,看到了他的样貌,眸色忽然亮了几分,原本舒缓的呼吸忽然添了几分急促,绷着脸抿着唇又低下头,掩饰住了眼底的情绪,待到上齿把嘴皮咬的痛了,便换了舌尖抵在牙根处继续绷着。 回想起那信任相背,酣畅淋漓的一战,萧墨尽量平缓了一下呼吸,答道:“记得,没想到……竟然是褚将军。” 褚昭对他这回答略感好笑,又问:“你研读过军法?” 萧墨答:“师父和义父教的。” 年幼丧亲,不知年龄,甚至可能名字都没记住,被师父和义父抚养长大的?褚昭又在心里分析少年的情况。 “将军,是有何事要吩咐属下的吗?”萧墨低着头问。 褚昭点头,见他垂着头,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总之没有抬头看自己一眼,一副鹌鹑样,却不知浑身的羽毛早就炸开,根本藏不住紧张的心思。 褚昭忽然玩笑心起,俯身凑到他跟前,悄声道:“不错,那日我见你武艺精湛,甚为欣赏……” 萧墨受了一惊,褚昭说话间又退回原距离,可那轻巧又带着些俏皮的“欣赏”二字,滑着他耳边流过,几近暧昧的滋味一瞬而过,却又绵长回味。 “你可愿入我标下,做我的副将?” 少年兵抬头,脸色掩盖不住的微微红色,一双鹿眸看向他,迷茫、惊讶,还有似有似无的欣喜和兴奋。 “当……当真” 褚昭被他的反应逗笑,心道:这小朋友真有意思。 “这还能有假?” 萧墨立即行礼表忠:“属……标下愿为将军效力!” 褚昭抓着他的手臂把他半扶起来,察觉到手底下对方紧绷的情绪,遂笑道:“升位进封怎还如此紧张?犯事儿了?” 萧墨搓了搓手指,缓了呼吸,正色回答道:“回将军,标下一届普通兵卒,一跃为副将,擢升数级,一时……心潮澎湃,失态了。” 许是因为做下了什么决定,萧墨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这次倒是大胆了许多,还回应了他的玩笑话:“并非犯了事儿。” 萧墨虽然在战场上身手不赖,却比褚昭矮了大半个头,少年的身体好像还没长开,脸廓、眉眼的棱角尚还稚嫩,身体虽然不算猛壮,但柔韧有力。
13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