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是温子慕从中作梗。”严翊川打断他。 徐墉微愣,支支吾吾道:“这你都知晓?那......噢!但其实,前些日子欧罗与五狄也有来往,又是温右相......” “你是说阿尔瓦罗派温子慕前去北境,与五狄洽谈割地之事?”严翊川受不了徐墉说话铺垫太长,说话太慢,插话道。 “是,是!严大将军果然长目飞耳,无所不知!”徐墉喜笑颜开:“但奇怪的是,温右相明明是去洽谈割地之事,却将给欧罗的红铜供应断了。”
第105章 回都 严翊川:“此事温子慕早朝时提过,说是五狄狂妄自大、居功自傲,拒绝与朝廷合作,阿尔瓦罗很恼怒。” 徐墉一拍手:“怪就怪在此处!我乃刺史,北境与五狄通商条目五一不要呈报我处。明面上,给官府的红铜是没了,可我的手下格外留意了发现,五狄仍在往北境暗中运红铜!” “你是说温子慕阳奉阴违?可他要将红铜运给谁?他自己么?”严翊川蹙眉沉思。 “这个还尚未来得及查明,我便入都觐见了,”徐墉道,“过两日便要启程回北境,北境偏远,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探听些要紧消息,再传来给严大将军。严大将军在旸谷城,总比老朽好使得上劲儿些。” “徐大人高义,从前是严某失敬。不过大人仍需小心,阿尔瓦罗对我十分警惕,府中下人皆为其耳目不说,门外亦有兵士暗中监视。大人今日登门,已是将自己置于险境。”严翊川道。 徐墉:“老臣为官多年,岂会不知主君猜忌之心?又岂会不止今日之举冒险?但严大将军,今日老朽最大的险境不是他们,而是你。好在,你没有让老朽失望。” 严翊川为徐墉填茶:“从前竟不知徐大人有此等心胸。” 徐墉沉重地叹了口气,缓缓道::“徐墉自知是个趋利避害之人,若非本性如此,此番也不会行假降之策以求自保与家人安宁。可老朽虽贪,却非不忠!老朽身身为中原儿女,又岂能容忍海上宵小在我泱泱大地上横行无忌!纵然从前老朽对大梁王室血脉不正有诸多怨言,但皇上......先皇待我不薄,我怎可背弃!” 说着,徐墉愈发激动起来,竟站起来握住严翊川的手,继续道:“严大将军,老朽自知过往经营小倌营生,累及无辜,悔恨不已。这两年在北境,我尽心竭力,只为能稍赎前愆,为大梁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如今,见严大将军等忠勇之士仍在,我深感大梁复国有望。老朽虽已年迈力衰,但此复国重任,我愿全力以赴,还要多多仰仗将军等有志之士了!” 徐墉站的近,严翊川这才注意到徐墉已然不同两年前,显现出明显的老态。严翊川郑重作揖回礼:“徐大人能摒弃前嫌,对严某如此信任,实乃我大梁之幸。严某在此立誓,定不负大人所托!” “好,好!”徐墉忙扶他起来,问道:“那严大将军,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严翊川微微一顿:“实不相瞒,严某也不知晓。” 徐墉:“可是出什么事了?” “我欲与西疆暗中取得联系,奈何阿尔瓦罗的人盯得紧,我的消息传递不出去。”严翊川道。 “这有何难?”徐墉笑道:“包在老朽身上。” 可严翊川仍有犹豫之色。 “严大将军,怎么了?”徐墉疑道。 严翊川沉默片刻。 他担心的,不过是—— 西疆若得信,可还会信他么? 那人可还会信他么? 严翊川无奈一笑,对徐墉道:“没什么,那就有劳徐大人了。” 几日后,临近蒲阳县的澄江县不知从何处起流传起了一种名为“诗鸽传韵”的雅趣活动。此活动规则独特,参与者将自创诗词系于信鸽腿上放飞,捕获者需接龙续写,再放飞传递。 澄江县距离旸谷城远,受欧罗人攻占荼毒亦浅些,百姓对坊间趣事仍然热情高涨。一时间,澄江县碧空之中有数千只白鸽盘旋翻飞,几乎昼夜不歇。 欧罗将士们也乐于看乐子。他们普通将士没那么懂梁国文化,欣赏不来这些文绉绉的诗句,但看到梁人三五成型捕鸽子,又抓耳挠腮续写的模样,只觉得愚蠢又好笑,在一旁看得不亦乐乎。 谁也没注意到,澄江县与蒲阳县之间被严密封锁的城墙的上空,有几只白鸽偷偷飞了过去。 钱昭起初捡到鸽子时没在意,以为是哪里的小孩写的蹩脚的小诗。 可当裴靖拿着一模一样的字条凑过来向他求教时,钱昭才意识到,这张字条不一般。 他忙将字条念给谢凌安听。 “月隐幽静非叛山,旸明谷曦云映岚。孤舟候岸待君渡,长翮大翼凌平川。” 此时,谢凌安正在给皇兄谢凌晦喂汤药。从谢凌岩派人刺杀谢凌晦之后,谢凌晦的身体便十分虚弱,几乎日夜困于床榻,咳嗽不止。 前些日子,新帝登基,封前太子谢凌晦为暮亲王,封号极尽讽刺。从前追随谢凌晦的大臣们见太子彻底失势,倒戈的倒戈,被诛的被诛。若非谢凌晦亲弟弟谢凌安手上仍手握重兵,后梁在西疆仍要仰仗谢凌安立足,新帝谢凌岩绝对不会留谢凌晦至今。 因此,谢凌安尽量日日来服侍兄长,以谢凌晦心中宽慰。 “这是什么诗?写得这样糙?”谢凌安将最后一勺汤药喂入兄长口中,满不在乎的道。 “我原也这么想,可不对!今日蒲阳上空平白无故地出现了好几只这样的鸽子,都绑着一模一样的诗!我觉得大有深意!虽然我看不出来。”钱昭手舞足蹈地笔画着。 “噢,还有这趣事?拿来我看看?”谢凌安放下药碗,将纸条拿过来,在兄长跟前念给他听。 “月、旸、孤、长......这也不是藏头诗啊......咳......咳咳......”谢凌晦虽虚弱,睡饱了觉亦精神了许多,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谢凌安琢磨了一会儿,用手指指着道:“‘旸明谷曦’......这是不是旸谷?” “这两字平日诗中不多见,倒像是刻意为之了。”谢凌岩接话道。 谢凌安点点头,细细思索—— “月隐幽静非叛山,旸明谷曦云映岚。孤舟候岸待君渡,长翮大翼凌平川。” 旋即,他眼前一亮,眼中闪过惊喜若狂之色,却在下一瞬趋于犹疑。 “怎么样王爷?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钱昭忙凑上来问。 “嗯......” 钱昭忙推他:“那快说啊!快说啊!” 谢凌安指着那纸条,缓缓道:“你看,同‘旸谷’这句一样,这每句之中都只有两个有用。” 钱昭琢磨着念出来:“非叛......旸谷......待君......呃长平?长川?大川?” “是翊川,”谢凌安纠正道,“翼即翊,连起来就是‘非叛,旸谷待君,翊川。’” 在座几人倏地噤声,谢凌岩脸色更是一变。 “咳......他什么意思?他杀了父皇,还要再骗你过去?”谢凌岩急得咳了几声。 “王爷,这个......这个.......这个您可真的要好好考虑啊!”钱昭亦急道。他知晓谢凌安与严翊川的情义,生怕谢凌安做出什么出阁之举。 谢凌安声音中透着几分不确定:“或许,他也有隐情。” “凌安!你清醒一点!咳咳......有什么隐情?他故意说的这样隐晦,不就是因为编不出隐情......咳......他这是故弄玄虚!”谢凌岩越说越急。 父皇与母后双双离去,自己亦遭此横祸,对谢凌岩来说,实在打击太大。他对严翊川,只有浓浓的恨意。 “皇兄,当日变故事发仓促,无论有没有隐情,我都想听他亲口说。”谢凌安沉声道,像个固执的孩子。 “咳咳咳.......”谢凌岩疾咳起来,谢凌安忙替他顺气。谢凌岩缓缓过来,声音骤然变得轻而无力,那双空洞的双眼紧紧盯着他:“凌安,你还信他,是不是?” 谢凌安抿了抿嘴,点点头:“嗯。” “他是你的手下,你不死心,皇兄理解。但此行凶险......”谢凌岩欲好言劝他。 “皇兄,”谢凌安打断他,顿了顿,沉声道,“他不只是我的手下。” “......什么意思?”谢凌岩不解其意。 “他是我,心上之人。”谢凌安道。 谢凌岩愣住了,仿佛听不懂这句话的涵义。半晌,他舌头打结:“他是你......你是他.....他他......他杀父皇的时候,可有想过你半分?你怎么还......?” “所以我才要去。若有苦衷,我要他亲口告诉我。”谢凌安道。 “就为了他这一个解释?赌上性命?”谢凌岩感到自己经历了一个晴天霹雳。 谢凌安直截了当:“是!皇兄,我信他。他若要弑君,早在闯宫那日就可弑君,何必独自逃亡?他若要投敌,早在北境坐左郎将时便可勾结五狄,何苦忍辱负重至今?是,他是血脉不堪,可我偏信他这反贼遗孤、叛臣之子,要大大方方地走明公正道。” “凌安!”谢凌岩气急攻心,咳嗽起来:“不许去!万一你信错了呢?万一人家只是利用你的感情呢?你入旸谷,便是孤立无援,万劫不复!父皇与母后信错了人,你也要这么做么,那留皇兄一人......” 谢凌安见谢凌岩快要力竭,不敢再多言,忙握住谢凌岩颤抖的手,换了副安慰的神情:“皇兄莫急,莫急,我只是随口说说,不去不去。” 谢凌岩咳的喘不上起来,无力再争执,只紧紧抓着谢凌安的手:“你真不能去......” “不去不去。皇兄快躺下,再凉着了不好。”谢凌安哄道,扶他躺下。 谢凌岩抓住一切机会拦他:“钱昭,你盯着他点......别忘了皇后让你盯着他的......” “知道了知道了皇兄。”谢凌安忙给他掖好被子。 “咳咳......”谢凌岩浑身乏力,咳得厉害,渐渐昏昏沉沉地睡去。 安顿好谢凌岩,谢凌安与钱昭踏出屋子。 钱昭小心翼翼地试探:“王爷,你当真不去了么?”
第106章 忐忑 “怎么我去你也问,不去你也问?”谢凌安语气轻松。 钱昭撇撇嘴:“那还不是因为你嘴里没句准话。”心道如此松快,想来是不打算冒险了。 谢凌安抿了抿唇,道:“替我去找令子义,他是与温子慕齐名的南方富商。如今欧罗与后梁划定楚河汉界,也就他的商队有可能进去了。求他帮忙,帮我顺带捎过去。” “王爷!你还是要去!”钱昭惊道:“刚才殿下明明不让你......” “钱昭,你不信翊川么?”谢凌安骤然发问。 “我......”钱昭一时语塞:“我跟他没有那么熟,没有你熟......” “那你不用信他。”谢凌安打断他。 “啊?”钱昭愈发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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