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有弓箭手只带两支箭?两支箭,才够杀几个人? 下一瞬,严翊川的眼神霎时变得冷冽,他将弓弦拉到极致,臂膀上青筋暴起。箭矢在弓弦的牵引下,微微颤抖,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整个大殿的重量皆凝聚在了这一点。 严翊川的双眼猛地一睁,精光四射,他的手指轻轻一松。 “嗖——”的一声,箭矢离弦而出,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奔那名叛军而去。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那箭就要刺穿叛军时,箭矢的轨迹却骤然发生了微妙的偏移——它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奔梁帝谢央而去!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谢凌安,都愣在了原地。 一刹那,整个战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凝固,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缓慢。 谢凌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严翊川手中的长弓缓缓垂下,箭矢已然深深嵌入了梁帝的胸膛,血花飞溅,染红了龙袍。 四周,叛军的呐喊与梁军的呼喝声戛然而止,连欧罗的火铳兵都看傻了眼忘了开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只有远处殿外战鼓的余音还在空洞地回响。 “陛下!陛下——不要——”身旁的夏黎失声惊呼,扑在谢央软下去的身体上,却唤不回谢央的神智。箭矢精准无误地穿透了谢央的胸膛,谢央的身体颤抖着倒下,那双曾经充满威严的眼睛此刻却只剩下空洞与绝望。 “你……!”谢凌安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他踉跄后退几步,目光在严翊川和谢央之间来回游移,试图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严翊川没有看他,可谢凌安能看到,那双曾经充满温柔与深情的眼里,此刻却尽是陌生和冷酷。 “为什么……”谢凌安的声音决绝而痛苦,他仍旧紧盯着严翊川,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多么可笑?他们大梁以死保全的最后的生机,却被自己人抹杀了...... 而这个人,竟是他最爱的人...... 严翊川没有解释,他目光复杂地看了谢凌安一眼,旋即引弓,却将第二支箭对准了谢凌安! 一时之间,众人皆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火铳声逐渐响起,可梁军抵抗之势却骤然败退。 连大梁皇帝都死了,他们困守此地还有什么意义?众臣喧闹起来,纷纷面色惊恐地往后殿蹿去。顷刻之间,逃生成了殿中人唯一的念头。太子和肃亲王在兵士的保护下顷刻间便消失了。 大梁将士们亦踌躇起来,一时间不知自己是为谁血战,面面相觑,只等待主帅发号施令。 而他们的主帅谢凌安,此刻,正被他的爱人以箭相指—— 豁天弓在严翊川手中被拉到了极致,整个弓身仿佛变成了一张即将吞噬一切的巨口,而弓弦则化作了那最锋利的牙齿。 谢凌安知道,这张弓在严翊川手中,才真正展现出了它威势。只是没想到,这巨大的威势,一支是对他父皇,一支是对自己。 此弓经过三任主人之手,没想到竟要由第三人,了结前两人的性命。 谢凌安很清楚,只要严翊川轻轻一松手,那支蓄势待发的长箭便会穿透他的胸膛,在他的肉/体之中搅动撕裂。 毕竟这具肉/体,于那引弓人而言无比熟悉。他自然知能如何能最痛快地杀了自己。 谢凌安望着严翊川,有无数的不解却问不出口。而回望谢凌安的那张脸上尽是冷峻,让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于是便紧攥了拳头。 下一瞬,箭矢离弦,谢凌安正欲抬秋霜剑格挡,却敏锐地察觉到,箭矢在空中划过的轨迹竟发生了轻微的偏移! 谢凌安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心一横,将秋霜剑又放了下去。 他偏要赌一赌! “嗖”的一声,那箭矢果然与谢凌安擦肩而过,未伤及他分毫!谢凌安抬眸,满眼疑惑。 可严翊川冷脸看着他,不易察觉地轻轻摇了摇头,眼珠子向左一瞥,指向西方。 往西边去—— 快走—— 龙椅之上,夏黎抱着谢央的尸体,眼神涣散。她的身旁空无一人,宫女小厮们见劝诫无果,已然弃主而逃。 忽然,夏黎轻笑一声,她微微偏头,望向正在对峙的严翊川和谢凌安,沉重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为什么......我当你是我儿挚爱,不愿为难与你。你却为何要杀我挚爱,夺我性命......” 夏黎垂头,笑声愈发凄厉而痛苦:“你要我如何信你......你要我如何放心将安儿托付于你......” “是我母子二人信错了人,才要我夫偿命.......”夏黎的喃喃声愈发低下去,转而面向谢央,“陛下,是臣妾欠你的......是臣妾欠大梁的......” 夏黎神情愈发恍惚,言语之间尽是酸楚与痛苦。她的目光在谢央那已无生气的面容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镌刻在心间。 “王爷,撤吧!没用了!”郁明卓的声音响起,示意谢凌安看那欧罗火铳兵前梁军几乎坍塌的防线。 谢凌安心中复杂的情绪翻涌,他深深地望了一眼严翊川,便对郁明卓道:“你带兵撤!我带母后走!” 然而,正当谢凌安转头望向夏黎的那一刻,却见她缓缓抬手,那双手曾执掌后宫,如今却颤抖着摸向了自己颈间的一枚玉佩,那是她与谢央定情之物。 夏黎闭上了眼。 “不要——母后!”谢凌安惊道。 玉佩的锋利边缘轻轻贴上了她细腻的脖颈,只一瞬,鲜血便如泉涌般喷溅而出。 谢凌安见状,目眦欲裂,他猛地冲向夏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倒在谢央身旁,一切都已无济于事。谢凌安双手颤抖地想要捂住那不断涌出的鲜血,他只觉得喉间苦涩得令人窒息,说不出一个字。 谢凌安没法相信,不过须臾一瞬,他的天地似乎都在这一刻崩塌。 谢凌安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骤然觉得很没劲。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第101章 急弯 “撤!”郁明卓深知不能再拖延下去,高声下令,同时上前抱起夏黎,又将谢央的尸体推到谢凌安怀里,低声道:“想要帝后留个全尸,就马上起来撤!” 谢凌安有些恍惚,却仍一把抱起谢央的尸体,站了起来。 谢凌安最后回眸看了一眼严翊川,他正在浴血奋战,诛杀大梁将士,一阵心痛涌上心头,不敢再看。 谢凌安再无恋战之心,随梁军残部,如风卷残云,向西疾驰,逃遁于暗夜之中。 天地间火光晃耀,忽上忽下,黑压压成片的亡国之兵如潮水般向西溃逃,仓皇失措。星河耿耿,曙光欲破长夜然而一夕之间,俯仰百变。年轻的大梁王朝不得不向那骇人神器低头,三十七载蕃昌终归尘土,历史长河之中,仅余一抹黯淡而狼狈的余晖。一代王朝,便就此陨落,空余亡国之人的悠悠哀叹,回荡于千古之间,不知何去何从。 梁军溃败,欧罗军没有立刻乘胜追击,倒是先操办起旸谷城易主的事来。 欧罗国派了一位极年轻的君主来治理大梁。此人名为阿尔瓦罗,模样约莫二十出头。他踏着胜利的鼓点,踏入了宣政殿,四下眺望,欣赏这场战争带来的丰厚战利品。 大殿之中,除了欧罗人之外,便只剩下严翊川、王锐、卫霆骁和他的一众羽林军手下。 阿尔瓦罗快步上前,一脚踏在正沾血的龙椅上,放声大笑起来:“是我的了!都是我的了——” 众欧罗将士随他狂笑起来,站在最前头的是那个叫艾亨的将领:“恭喜殿下!区区梁国......”后面他说了一串严翊川听不懂的话。 “艾亨将军,你不说梁语,怎么让梁人知道你是他们的主人?”阿尔瓦罗嘲笑他。 “好好,我说梁国这些蝼蚁,碾死也太容易了啊哈哈哈哈——”艾亨道。 其他人跟着他笑起来。 “对了,你!”阿尔瓦罗扫视一圈,伸手一指严翊川:“什么名字?” “严岭。” “哪个岭?”阿尔瓦罗目光如鹰隼 “山岭的岭。” “是这样么?”阿尔瓦罗目光移向卫霆骁求证。 卫霆骁点了点头:“是。” 阿尔瓦罗这才又转回目光来,笑道:“你小子,很不错,是不是想投诚我大欧罗?” 严翊川正气凌然:“弃暗投明,是严岭毕生所愿!” “我凭什么信你?”阿尔瓦罗打量他。 “以梁帝所赐之箭射杀梁帝,便是我的投名状!”严翊川大声道。 “你就这么恨梁帝?”阿尔瓦罗目光警惕。 “众人皆知我严岭,先为反贼遗孤、后是判臣养子,两任至亲皆死于梁帝谢央之手,前些日子更是要置我于死地,令阖宫羽林卫诛杀于我!若非我身手敏捷,如今已然身首异处。谢央此人阴险狡诈,自私多疑,今日大仇得报,我严岭纵然不能为欧罗效忠,也死而无憾!”严翊川道。 阿尔瓦罗眼珠子提溜转,轻飘飘地道:“既然你有心投诚,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些兵,你去追那大梁的残兵败将,要全部剿灭。” 严翊川神色不变。 “尤其是他们的那个继承人,你要给我带回活的。我要玩。”阿尔瓦罗补充道,轻笑。 “殿下,梁国太子已被老臣刺瞎了双目......”王锐骤然开口。 “我下军令,轮得到你说话么?”阿尔瓦罗打断他,王锐讪讪闭口。 严翊川作揖:“是!只是依臣之见,殿下自东南攻至旸谷,战线拖得长,火铳亦在方才此役之中消耗许多。若不稍加修整,此刻臣在带兵西行,只怕后方军备难以跟上......” “这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么?只是让你带个兵,还真把自己当将军了?”艾亨启口,语气轻蔑。 阿尔瓦罗亦观察他:“你怕了?你不敢?还是你舍不得杀你的梁国同胞?” “臣誓死忠于欧罗,一心追随殿下,绝无二心。”严翊川道。 “那你替我杀人便是。若成了,我便封你做我座下最大的将军,”阿尔瓦罗似不经意道,“哦对了,那个战场上要你助他的小男人,长得俊俏,看起来也挺喜欢你的?这个,我也要活的,记住了么?” 严翊川眉间不经意地挑了一下,旋即恭敬答道:“得令。” 西行的崇山峻岭间,一队铁骑正沿着一条不断向下蜿蜒的陡峭山路艰难行进。山路崎岖不平,巨石嶙峋,在黑夜中显得格外险要。 “加速!陛下的命令,即刻赶上梁国逃兵!”严翊川策马扬鞭,在马群之中高声喝道。 骑兵奔腾起来,马踏声响得似地动山摇。欧罗骑兵将士无一不沉浸在大胜的喜悦和对理工的渴望之中,他们紧握着缰绳,策马向前,马蹄声在山谷间回荡,响彻云霄。 然而,就在他们满怀信心地按前方看似无垠的“直路”飞驰之际,骤然间,眼前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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