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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同

时间:2024-09-08 16:00:05  状态:完结  作者:海盐柠檬挞

  说罢,陆景潇便怒气冲冲地带着侍女出了水榭,准备找赵泽风兴师问罪去了。

  他一走,亭子里便陷入了一片沉默,留在亭中的数位侍女悄悄地交换视线,互相询问现在怎么办。

  “那我也告辞了。”陆景渊疏离地笑了笑,将瓷杯放下后,也跟着起身离开了。

  谢樽望着他的背影,轻笑一声,随后将茶杯一扬,剩余的茶水倾落湖中,引来了数条以为有人撒食的锦鲤。

  很快暮色深深,星辰隐耀,东宫角落的一处庭院之中草木繁茂,一株海棠半出高墙,在道上撒下粉雪。

  陆景渊披着大氅独自站在树下,身影渐渐融入夜色。

  忽然花影一摇,有人带着落在眼前,伴随着一道清亮带笑的声音:“若是我没听懂,你岂不是要白等一场?”


第134章

  落花如雪飘落, 谢樽抬手拂去落在陆景渊肩头的花瓣,身上是连月来久未出现的轻松与闲适。

  “若这次你没来,那我便再准备第二次, 第三次。”

  “哇,这便是江夏商会掌舵人的底气吗?”谢樽耳垂泛红, 匆匆与陆景渊看来的目光错开,随后又笑着把人推到海棠树下坐着,又解开了陆景渊的大氅把两人裹在了一块儿, 就像他们年幼时一般。

  “偷偷跑出来的, 没来得及带上一件, 这晚上怎么是越来越冷,也不知今夜还会不会结霜。”谢樽絮叨道。

  此时天已黑透,周围的草木间有点点萤火腾起,此时的萤火不如夏夜明亮, 却更加静谧柔,蕴藏着将要爆发的生命力, 如同雪下的新芽。

  “裹不下我们两个。”陆景渊无奈地扯了扯不堪重负, 四处漏风的大氅,然后把坐得哪哪都不舒服的谢樽给挪到了怀里, 又披着大氅将人裹了起来。

  即使这样,这一件大氅要裹紧他们两个也仍是十分困难。

  谢樽自己挪动几下, 挑了个最舒服的角度靠在了陆景渊胸口, 轻轻闭上了眼睛,只有此时,他才能什么都不想地彻底放松下来。

  他早已半身陷入泥沼, 只把救赎的可能留给了陆景渊。

  “都怪你长得太快,若是当年, 这一件能裹十个我们。”

  他们年幼时也是这样,两人裹着同一件大氅,在那某个夜晚一起蹲在这座小院里看萤火。

  这是东宫之中最静谧的一方天地,也是他们最常趁夜溜出来的地方,虽说是最常,满打满算在那七八年的时光里,也只来过寥寥数次而已。

  闻言,陆景渊眉头轻挑,不知想起了什么试探着开口道:“所以哥哥今日愣神,是因为……看我长高了不少?”

  在他记忆之中,谢樽一直以来似乎十分沉迷于自己兄长这个身份,并且由于这个原因,对身高问题也十分介怀。

  “怎么会!”谢樽头皮一麻,立刻炸了毛似的否认道,“你就算长得顶到天上去也打不过我,我有什么可愣的?”

  “好吧。”陆景渊宽容地叹了口气,然后把下巴垫在了谢樽肩上,“那哥哥今日是怎么了?”

  “……”非得追问这两句吗?

  “最近没休息好。”这本是借口,但说着说着,谢樽的声音也慢慢低了下来,今日好不容易驱除的烦闷感再次漫上心头。

  自住进武安侯府后,他便日日梦魇缠身,夜不能寐,每见一次陆擎洲或是赵泽风,他心中的阴霾便多上一分。

  或许活在谎言之中就是如此,强颜欢笑地用一个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然后日复一日地被消磨心智,静静等待着一切被戳穿后毁灭般的解脱。

  陆景渊察觉到了谢樽的低落,双臂用力,无言的将他抱紧了许多。

  “再抱一会儿吧,我不能离开太久。”谢樽轻声道。

  “没关系,东宫的侍从不到宴会开场不会打扰,至于赵泽风……他此时没空,没人会发现你不见了的。”

  “说起这个。”谢樽提起了些精神,把那些烦闷先丢在了一边,“你在赵泽风那里动了什么手脚?”

  “前些天送了陆景潇几坛酒,那酒算是珍品又是新得,赵泽风一旦赴宴,那酒自然会被送到他面前。”

  “噗,能把他都给喝倒了,那得多烈?”

  “嗯……”陆景渊沉吟片刻道,“应当一口便能把哥哥给喝倒了吧。”

  “你!”谢樽翻了个面,怒气冲冲地捏住陆景渊的肩膀摇了两下,怒道,“你今天是故意的吧?几个月不见你就是这么埋汰我的?”

  这么大的动作,陆景渊后背撞在树干上,惊得花瓣簌簌飘下,落了满身。

  “怎么会。”陆景渊眸色暗沉,握住谢樽的腰身让他在自己身上坐稳,他后背紧绷,压抑着情绪匆匆道,“只是想逗你开心,如今不能送你点什么,便只能如此了。”

  这下谢樽又卡壳了,夜色中陆景渊的面容并不清晰,但他能感受到对方认真的视线,和腰间传来的滚烫热意。

  “怎么突然那么直接……”

  “只是……”陆景渊说道,“你我本就聚少离多,自当坦诚,若是还要拐弯抹角,未免也太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时光了。”

  虽然陆景渊说的很有道理,但谢樽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他怀疑地将人扫视一圈,确定了今天陆景渊就是有点不对劲。

  明明之前来往的几封信里都十分正常来着,那样内敛隐晦,又夹杂着些许引诱的爱意才是陆景渊的正常情况吧?奇怪。

  算了算了,这样的新鲜感他也不讨厌就是了。

  “所言甚是,是该直接些。”

  借着月色与萤火,谢樽细细描摹着陆景渊的眉眼,他察觉到陆景渊隐隐情动却又不敢动作,不由哼笑一声,随后扶稳他的肩膀,缓缓地低头吻了下去,发泄着压抑已久的思念。

  “我……很想你。”

  而在另一边,倒在地上的金玉屏风无人问津,琉璃盏接连碎裂的声音吓的让守在室外的侍从们个个噤若寒蝉,生怕武安侯一怒之下把太子给揍了。

  “都给我滚出去听不懂吗?!”赵泽风吼着又砸了一个琉璃盏,压抑了一个月的愤怒在酒的催化下如山洪般爆发出来,让他的理智被击得粉碎。

  青蓝两色的琉璃碎片溅落一地,在烛光下犹如琼玉,只是此时无人有心欣赏。

  陆景潇看着这满室狼藉,气得浑身发抖,“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有话好好说别砸东西!”

  “我说滚!”见陆景潇还是不出去,却又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半步,赵泽风心中怒火更甚,“陆景潇,你以为做了太子我就奈何不了你了?”

  “怎敢?”陆景潇冷笑一声,“是我奈何不了你,从小到大任你打砸连告状都不敢,怎么样?满意了吗?”

  “是啊,你为什么不敢?为什么就算当了太子,也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赵泽风说着,又拿起了一个琉璃盏捏在手中,

  “日日耽于享乐,你要靠这些东西坐稳太子之位,靠这些东西治国吗?”赵泽风生生将琉璃盏捏碎,碎裂的碎片将他的手割破,鲜血连成线地滴落。

  说罢,赵泽风甩手将受伤琉璃残渣甩掉,又拔高了声音呵斥道:“外面的都给我滚出院去,本侯与太子说话,轮得到你们偷听?若是不要命了,大可继续在这站着。”

  陆景潇没有阻拦,他也不想当猴子被人围观。

  等外面的动静消失,陆景潇才呼了口气,自暴自弃地踢开一地碎片,拉了把椅子坐下。

  “治国?这国也轮得到我来治?我这个太子是用来干什么的,别人不知道,你会不知?”陆景潇心烦意乱地给自己倒了口凉茶灌下,

  “够了,我没兴趣跟你讨论这些东西,你我两看相厌,你没事便回你府上歇着吧。”

  一如既往地,赵泽风压根没理陆景潇的意愿:“那你可想过为何会选上你?”

  “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的?我说让你……”

  “陆景潇。”

  “……”陆景潇噎了一下,觉得自己也想把手里的杯子给砸了,打又打不过,赶也赶不走,还没人能给他做主,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撞上了赵泽风,

  “还能为什么,矮子堆里拔高个呗。”

  毕竟他那些兄弟姐妹个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当年在齐王府里就一个二个眼红赵家兄妹受宠,不分场合地与赵家作对。

  结果就是作乱到今日,大多都已经入土为安了。

  可笑的是他们临死前都还没看清父皇只认才不认人,仍指望着那个没看过他们几眼的父皇,能够念及亲情饶他们一命。

  只有他看得清楚,从小到大老老实实,不争不抢地活到了今天,还突然捞到了个没什么用的太子当。

  但他没有治国理政之才,他一直都很清楚这点,他没兴趣,也没能力,如今却被推到这个位置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又或许再也等不到了,只能被困在这个笼子里任由洪流将他淹没。

  “还挺有自知之明。”赵泽风嗤笑一声。

  陆景潇懒得理他,左耳进右耳出地无视了赵泽风的嘲讽:“有事说事,没事别在这碍眼。”

  不过这位置也有点好处,至少他现在敢跟赵泽风呛上几句了。

  “即使你是运气好捡了漏,那以后呢?你就这么混吃等死,等着哪天陆景渊或者新冒出来的谁把你一脚踹下去?”赵泽风此时稍微清醒了些,耐着性子道。

  “对啊,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累死累活地争权夺利,还不让别人躺着享福?”

  赵泽风瞪着他,酒都被气得醒了不少:“你难道就没点什么想做的事吗”

  “有啊,怎么没有。”陆景潇脸上挂着十分敷衍的笑,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什么?”

  “混吃等死。”

  四目相对,尴尬的气氛在室内弥漫开来,陆景潇颠了颠手中的茶杯,突然有些手痒,想学着赵泽风那样砸个杯子玩玩,但一想到这些东西都是他千辛万苦收集来的,又下不了手了。

  “行了,我谢谢你有这个心,但这是我的生存之道,请你少操心我的事,只要你能少跟我作对,我的日子便舒坦了不止一点半点。”

  “……”赵泽风气了个半死,指着陆景潇半天说不出话,最终又迁怒了可怜的杯盏,下手砸了最后一个琉璃盏,这下子一套八个,加上一个琉璃托盘,全都葬送在赵泽风手里了。

  “你以为我想管你的闲事?若非陛下交代……”赵泽风说到一半觉得没必要再说,踩着一地琉璃就要走,“算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就在赵泽风拂袖离开,准备一脚把紧闭的大门踹开时,陆景潇又出声了。

  “礼尚往来,赵泽风,我也提醒你一句。”

  赵泽风闻言停住了脚步,打算好好听听陆景潇能放出个什么屁来。

  “水满则溢出,过刚易折,今时早已不同往日,若是你再这般嚣张跋扈,必然前途难料。”陆景潇俯视着一地谎言的碎琉璃,怒意早已被漫上心头的冰冷浇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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