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楼撑着武器,艰难站起身:“无妨,他们不会怀疑我身边的人。” 难怪先前能如此笃定带他离开,只是没想到出了偷袭者这个意外。 段星执看了眼地上的两具尸体,没再出声,继续安安静静低着头站在人身后。 - 这回未带斗笠,新来的两队人一眼便认出了顾寒楼身份,纷纷半跪行礼:“阁主,我们察觉这边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 没人对一旁躺着的两具尸体有疑问。 “偷袭失败。” 顾寒楼已然恢复成了最初冷漠平静的模样,收刀回鞘淡淡解释了一句。 “是,我们这就处理。” “另外,府中潜入了一名小贼,您若是发现这小贼踪迹,务必将他带去大少爷院中。” “知道,让开。” 顾寒楼漠然应了句,步履未停从两队人中间穿了过去。 段星执从善如流跟上,一如人所说,从头到尾这群护卫仿佛将他当做隐形人一般,眼神都不曾多施舍一个。 - 好不容易远离了身后那群人,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距离出府还有好几道关卡时。段星执正想问问这阁中还有些什么反常规矩时,冷不丁被人抓住手向一旁的方形石柱躲去。 身后再次传来巡逻队伍的脚步声。 段星执淡然扔了个疑问眼神,他们已经经过了好几队巡逻护卫,俱未引起注意。 顾寒楼并未理会自顾以前额抵着墙陷入闭目养神之态。 ...应当是内伤发作暂且躲来这里调息。 他们距离很近,呼吸声仍是轻得难以察觉。若非握住他的手仍在微微发着抖,他几乎都要以为这人生机已尽。 段星执琢磨片刻,很快回握住人顺便运气替人疗伤。 一路走来,他算是发现了。顾寒楼无论此时伤势如何之重,绝不能在旁人面前露出半点端倪,否则迎接的便是和那两具尸体如出一辙的偷袭。 除却那片院落里的十余名鹭印残部,堪称八方皆敌,不敢想这些年究竟过的什么日子。 段星执暗叹一声,摘下戴了大半晚的斗笠抬头看了眼天边。若是有朝一日,顾寒楼得知他就是当年的赠药人,也不知会不会心生怨恨。 此时天光乍破,出府仅一墙之隔,若是出府之后直接去那破庙或许时间会太早。 如此一来,或许可先去一趟大理寺。算算时间,闻人府的死伤情形也该统计完毕。若是闻人阶和几位嫡系都死在那场大火中,他实在好奇闻人家那数以万计的田产铺面会落入谁手中。 若是被一些不中用的人钻空子捡了漏,或许就此家族势颓再无翻身可能,但想利用起来也易如反掌。 大照眼下这局势,最不需要的便是世家独大。 至于朝廷官职的空缺... 只可惜以他如今的身份,最难接触到的便是朝中的核心势力。 段星执忍不住抱臂轻轻敲了身后倚着的石柱墙面陷入深思。 顾寒楼本意就只是调息片刻,天快大亮耽搁不起。待到陈府本家的那几位公子醒来,他们离开便没那么轻松了。 他才睁眼,才往右边走了半步准备转身,一时没反应过来距离如此近。略微低头的动作,嘴唇堪堪擦过人额角,动作顿时僵住,下意识扫了眼怀中人表情。 幸好根本未察觉这点异样... 段星执此时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发散望着他身后的白墙。想来也是,刚才被他一言不发贸然拉来角落也未恼,维持着被牵住的姿势还顺势替他疗伤了一会儿。 趁着人发呆的功夫,他也不由自主收声,沉默垂眸,静静将人侧脸纳入眼底。 怀中人分明健康无虞,体温却比他这个重伤之人更低。抱着人时,莫名像拥着一簇雪。 并非刻骨之寒,只是气息清泠带点梅香,不似人间之物。 “好些了?” 段星执回过神来便发觉已然睁开眼的人,他想东西一时有点入神,都没反应过来过去了多久。 偏偏顾寒楼也不叫他。 “嗯。”顾寒楼退开起身,顺手抽出那顶被摘下的斗笠重新替人带上,“走吧。” - 这回出府总算再无波折,半盏茶不到的功夫,两人出现在陈府一街之隔的巷子里。 段星执回头看着距离他一米之隔的青年,径直取下斗笠,淡笑道:“现在可如你所愿两清了?” 只是顾寒楼看着也没露出几分喜色,只低头僵立在原地,良久,什么话也没说。 不过这人本就是冰冷寡言的性情,段星执笑笑,并不在意:“一路护送,多谢。” “不必,告辞。” 转过身背对他的人停顿片刻,又道,“记得将这身衣服烧了。” “放心,自会处理干净。” 段星执看着步伐仍旧称不上稳健的人,思索片刻道:“你就这么回去?当真没事?” 偌大陈府处处关卡,他算是见识到了对顾寒楼有杀心的人究竟有多少。 “......” “无碍,想置我于死地没那么简单。” “那便后会有期。”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荡荡的巷子便只余一人。 既然是和当朝皇后牵连紧密的陈府,身为其麾下的齐鸦阁阁主,那他们迟早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第45章 大理寺阁。 堆满卷宗的书房刚一落锁,便有人自书柜后悄无声息现身,正是一路跟踪到此的段星执。 东郊大理寺地形虽不复杂,但初来乍到,也是让他头疼了一会儿。好在闻人府纵火一案震动朝野,他潜入后听到了不少议论,这才算比较轻松找来此地。 饶是如此,也费了大半天功夫,临近正午才见到详细卷宗。 与其有关的资料被叠成厚厚一摞,专门摆放在单独的一张书案上,段星执记下初始位置,很快小心且不失速度翻阅起来。 - 时间飞速流逝。 呆呆趴在卷宗旁,百无聊赖甩着尾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星星,天都快黑了,还没好吗?” 虽然它作为一个非常规生命体,不用睡觉也不会死。但这些时间跟着宿主规律一同入睡,每每时间一到,也忍不住开始犯困。 缩在宿主袖子里放空脑子睡大觉和化作实体用毛毛感知空气中的一切是最快乐的事情了。 “好了,我们走。” 段星执抬手按了按眉心,撑着书案缓慢站起身,眼中是掩不住的疲倦。 不知不觉日渐西斜,窗外隐隐约约已经可见零星逐渐点燃的灯笼。室内无人掌灯,他们说话的片刻功夫,肉眼可见变得昏暗起来。 闻人府相关记录在案的资料比他想象中更为庞杂,不单单这一次的纵火案,他顺路将所有能找到的卷宗全数翻看了一遍。 时间有限,他虽然尽力挑拣着有用的信息记忆,但仍架不住闻人世家这等底蕴深厚的世族子弟之多,关系之繁杂。 是以极耗神。 不过如今了解到的情况也不枉他来上一遭。 待到离开大理寺,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浦阳城中一如既往的看不见多少行人,只偶有巡逻卫队一路小跑过。 “星星,你不困吗?” “嗯?” 段星执漫步在街边,冷不丁听见趴在肩头的猫冒出一句话,这才反应过来这只焦毛猫已经打了至少第十个哈欠。 “困了就睡吧。” 他取过腰间悬挂的黑色锦囊,扯开小口示意呆呆跳进来。他如今换成了一身深褐暗花莲纹窄袖长衫,见呆呆没法钻进去平常习惯缩着的袖口,索性路上买了个锦囊,大小勉勉强强够塞进这只爱化作实体的焦毛猫。 某只猫光速跳了进去,堪堪露出头顶一小撮毛,只是还不等他收紧袋口,脑袋又飞速冒了出来:“星星你真的不困吗?” 而后掰着爪子数了数:“我们在外面呆了快十二个时辰了。” 换算起来就是一天一夜。 “是有些困,但还在大街上,我如何睡?要休息也要先找着地方。” 早在刚入夜那会儿他实际就已经乏了,就算他自恃武艺高强,陈府终究不比萧玄霁那神鬼皆惧的宣阴殿让人来得安心,是以静待顾寒楼伤势好转小憩片刻时也睡得并不稳当。 呆呆睁圆了猫眼,忍不住扒着袋口探起身:“星星你是不是不开心...” 段星执:“......” “何出此言?” 他是有点犯困没错,不过这猫从哪儿看出他不开心来了。 “要休息的话不是应该回宫里吗?这条这好像不是回宫的路。” 段星执这才抬头认真辨了辨四周,他漫无目的闲逛之下好像的确走的是与皇宫相反的方向。 “犯困和睡下是两码事,” 段星执笑着揉了揉猫头,“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想事有些入神。” 他从大理寺查到的信息,是闻人府上下无一生还,尽数葬身火海。包括那名嫁给闻人阶的新娘,如此一来...唯一生还的秋沂城,实在不能不让人生疑。 而且闻人府出事,大理寺放着这么个明明白白从相府中出来的人不管也相当古怪,不知最后凶手会算去谁头上。 幸好他在被火烧前去府里走了一遭,其旗下的田产分布心底大致有个数。闻人府既已后继无人,届时只能亲自前去探探那等庞大财产最后被如何处置了。 “可是我困了就想躺着睡觉,不然一点也不舒服,星星你不会很难受吗?” 段星执摇摇头:“你忘了你给我捏出的伪身?我就算整日整夜的不睡也出不了事。” 他都还没担心上,捏出这么样神奇东西的猫反倒是担心起来了。 无非是魂体感到疲倦罢了,不过他也没试过魂体疲乏至极是什么体验,平日里最多十个时辰就有些提不起精神。 但于他而言并无实质损伤,便无须在意。 “这样啊...那我们接下来去干什么...” “接下来...”段星执低头看着扒开锦囊袋口跳回他肩头的猫,声音顿了顿,“你不睡了?” 刚才还困得哈欠连天,不过现在的萎靡不振神态也没强到哪儿去... 呆呆抓了抓长耳朵,低着脑袋几乎快挨到后爪,莫名让人听出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用睡觉...但我好像整天都在睡觉...” 早知道不养成睡觉这个习惯了...这样还能像昨夜跟踪顾寒楼那些人一样替人探听消息。 段星执:“......” 他算是明白呆呆在别扭个什么劲了,忍不住轻轻笑了声。焦毛猫平日里呆归呆,心思有时倒是如女儿家一般细腻。 “接下来哪儿都不去,今日没什么事了。我不过是去附近找间客栈宿下,安心回锦囊里睡吧。” 从这儿回宣阴殿要大半个时辰,何况还需要细心躲避宫中守卫,他这会儿也实在懒得再费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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