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不多叨扰,这就告辞。” 顾寒楼已醒,气色看着也还过得去,他自然不会继续自讨没趣留着。 何况他还有诸多要事要办...也不适合留下太久。 思及某个被不小心放了鸽子的人,段星执忍不住按了按眉心。只希望破庙那两小孩不曾被套出话来,实在是这两日一桩接一桩的事让他分身乏术。 等天一亮,还是过去看看再说。 他说完还没来得及转身,冷不丁被人叫住。 “等等。” 顾寒楼缓缓撑着床榻站起身。 段星执:“还有何事?” “你不是说府中戒严,走不了?” 顾寒楼抬眸,飘忽瞥来一眼,很快殃殃垂下,“我带你出去。” 段星执:“......” 话是这么说,他非要走的话,多费些心思也不是不能全身而退。 但看人这意思...打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目光在人苍白的脸色停留一瞬,段星执静默片刻。此番对比之下,更显得他先前打伤人的一掌简直罪大恶极。 幸好他在这世界呆着时,习惯性留手未尽全力,否则对方此时能下地行走都是个问题。 - “你要如何带我出去?” “在这儿等一会儿。” 段星执依言坐在桌旁,看着人走去屏风后内室,琢磨片刻,随手替自己倒了壶冷茶。 但并不打算喝,只是指尖沾水,百无聊赖在木桌上画起来。 呆呆:“不对不对,这个方向中间还有条走廊,和那个有大蛇的院子至少隔了四间屋子,另一边也是。” “这样?” 段星执照着焦毛猫描述在桌上描绘出水迹。 “对对对,大蛇院子边上都是一模一样的构造,我在上头飞来飞去都差点迷路。” 段星执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若有所思:难怪他在其中寻路时总觉得在走重复的路,如鬼打墙一般。 想来是刻意设计,一旦有不熟地况者接近便难以轻易离开。 伏羲堂...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保护得这般严密。 不过对比之下,他对那墙上的致命机关更感兴趣。 - “好了?” 桌面水渍恰好干透,段星执看向从屏风后走出的顾寒楼。原本身着宽松内衫的人此时换成了一件朴素至极的黑色劲装,通体无花纹,只有袖口处带着一圈银黑色的玄铁护臂。 “嗯,换上。” 一身款式接近的衣衫被人干脆扔了过来。 段星执抱着衣服微微一愣,看起来竟是打算大大方方带着他走出去? 他很快换好那身疑似齐鸦阁中人特制装束,看着搭在架上的原本外衫,脑中蓦然冒出个荒诞猜测:他离开之后,这幻化的衣服不会化成雪水吧。 还没等他找到时机向身边飘着的呆呆问上一句,屏风外传来几下轻轻敲打声。 “子时已到,我们该走了。” 他只好暂且忽视这个莫名猜想,刚走出屏风,就被兜头带上一顶黑色斗笠。 装束还挺齐全,段星执低头打量了自身一眼。又看向单从外表与他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顾寒楼,忍不住指了指人腰间悬挂的细长横刀:“这个呢?我用不用也带?” 他擅用剑,但极少使刀,若是有机会接触倒也是个不错体验。 虽说只是离府,就算给他配上一把应当也用不上,不过以防万一呢,拿在手中玩玩也不错。 “不用...是我的武器。” 顾寒楼偏开头淡淡道,权当没看出人眼中那点毫不掩饰的兴味,不忘抬手将人斗笠上的罩布拨了下去彻底盖住。 “行吧。” 段星执颇觉可惜应了声,这玄色长横刀三尺有余,在月色下通体流光,近者生寒。应是某种珍稀材料锻造而成,还以为每人都能发上一把。 “你记得把扇子收好。” 齐鸦阁门人使用武器各异,并不统一,但从未有擅用扇着。 “放心,早收好了。” 换衣服时他就扔给呆呆了。 顾寒楼回头上下打量人片刻,眼中闪过点疑虑。沉默片刻,还是什么也没问。 “走吧。” - 齐鸦阁所在的这片地域鲜少设有庭灯,除了湛蓝月色,几乎看不到半点光亮。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庭间小径,因着伤势,前方的人走得并不快,段星执便也相当配合着对方的速度负手跟在后头。 权当散步赏月了。 “你刚才说,子时已到是何意思?” 难不成是这齐鸦阁特殊的规矩,只有固定时间才能离开? 顾寒楼脚步显而易见顿住一瞬。 “这府邸有多大...想必你也知道了,出府要走很久,我只能慢慢走出去。” “只能走...” 段星执正好奇着难道又是什么特别规矩不成,蓦然反应过来顾寒楼提及的“我”字。思及对方如今伤势,顿时心下了然。 “无碍,若是走不动,也不必勉强,我自行离开也不成问题。” 顾寒楼:“答应了带你出去。” “嗯。” 段星执不紧不慢应了声,这人的性格已经隐隐窥见几分,那他总要全人两清之念想。 若是今日实在勉强,再多留两日等人恢复些也未尝不行。 他本身就没什么身在敌营的危机感,毕竟齐鸦阁所在的那一片院落安静得很。他呆了一整天,也没见着任何擅闯者。
第44章 顾寒楼并非多话之人,他也无意与人搭话,两人一路无言。 直到眼前突兀出现两颗老槐树,一左一右立在院边。段星执敏锐发现,树干下俱盘着一尊不甚明显的蛇形底座,像是某种标识。 前方关卡处,也隐约可见风中烛火。即将远离这片无光区域,昭示着已经离出府不远。 “站住。” 拦下他们的是两名守在门口的人,他对这装束很是眼熟,正是前不久才参与抓捕他的那批护院之一。 段星执瞥了眼前方不为所动的顾寒楼,安静垂眸站定。 “大少爷有令,府中进了窃贼,如今还未搜出。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齐鸦阁也不例外。” “任务。” 顾寒楼淡淡出声,说话间,那柄细长横刀已然出鞘,冰冷锋刃倏然抵在其中一人颈间。 两人眼中毫无俱意,低头打量几眼刀刃,对视一眼,当即毫不犹豫跪下。 “见过阁主。” 段星执饶有兴趣摸了摸下巴,这两人态度似敬非敬的,实在有些耐人寻味。而后转眸看向被刻意出鞘两分的长横刀,刀身并非寻常银白或漆黑,而是泛着点浅粉色光泽。 齐鸦阁阁主。 他猜到了这些鹭印残部或许是阁中之人,没想到身份还不低,且如今似乎毫不避讳在他面前透露这些信息。 “可以走了吗?” 顾寒楼冷淡瞥了眼跪在脚边的人,利落收刀归鞘。晕眩之意猝不及防袭来,握着刀身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遭了... 如若在这些人面前展露伤势,后果不堪设想。 “这...” 两人目露迟疑,当然并非因为那道戒严的命令。作为明面上担当阁主之位的人,无论何种情况,向来有自由出入府中的特权。 但他们可是听闻阁主身受重伤...与前几年的那次意外状况一模一样。前些年也有风声传出时,有胆大者铤而走险出手,听说差点就成功了。 阁中鼓励私斗,不论用任何手段,若是能成功杀了顾寒楼,滔天富贵唾手可得。但同样的,也要承得起挑战失败后的下场。 顾寒楼脊背本能绷紧,他自然能猜到这两人在想什么。 偏偏规则在上,他不可先一步动手。 “自然,请。” 看这两人向两侧退开半步,段星执亦收起了原本的散漫姿态,不动声色摘下恰巧挨在手边的几片冬青叶在指尖蓄力,不忘疑惑在几人间打量一眼。 分明都同为一人效力,作为同阵营之人,他怎么还能察觉这两人对顾寒楼毫不掩饰的杀心。 虽已经被放行,他们走得仍旧不快,段星执再次看了眼身前人。长刀紧握微微抬起横在身前,分明是个蓄势待发的回击姿态。 但...脑后有破空之声倏然传来,段星执不躲不避轻飘飘看了眼身边同样毫无反应的人,手中动作一时有些迟疑。 那两人的偷袭并非针对他而来,但顾寒楼要再不动,就该死在这儿了。 千钧一发间,冬青叶自指间弹射而出。小臂上齐齐割开的深切伤口逼得偷袭的两人动作一顿,亦给了他身旁人反应时间。 长横刀出鞘,顾寒楼勉力压住翻腾的内息,几乎后知后觉转过身凌空一划。 其中一人当即对他怒目而视:“你竟敢动手?!” “重伤传闻果然是真的!” 后一句话正是对着反击动作大失准头的顾寒楼。 段星执:“......” 他原本还猜测顾寒楼不管这两人是特意交给他来处置,一时没想到只是因为伤势来不及反应... 也就是说他如今哪怕作为“阁中弟子”,见着顾寒楼这位阁主遇袭...只能干看着? 对于这种超出他一贯认知的规则,段星执忍不住自我反省了一息。不明情形时还是谨慎为上,若是此地人再多些。他因此被察觉身份,同样是将带他离开的顾寒楼置于不利之地。 拜他拖延的片刻功夫所赐,顾寒楼似乎已经恢复了些许,倏然近身毫不犹豫在其中一人颈间划过。 只是还欲追击另一人时,又因气力不济跪倒在地。 段星执正琢磨着逃走的这人会不会因他刚刚动手那点异常从而抽丝剥茧发觉他的身份时,就见对方回头望来一眼。似乎觉得有机可乘,停顿不到片刻,再次持刀回砍了过来。 段星执:“......” 到底给了什么好处才能让他们这么执着地想杀了顾寒楼。 然而这次偷袭仍未得手,斗笠被打落,刀刃险险停在顾寒楼额前半分,堪堪划开一丝浅浅血痕。 段星执平静站在人身后,慢条斯理从偷袭者颈间收回夺来借用的长横刀。看着血迹自淡粉色刀身滴落在地,很快扔了回去精准插入顾寒楼右手边土地里。 “血不沾刃,是把好刀。” “虽然不知你们阁中规矩是何,但我终究并非你们阁中人,应当也用不着遵守。” 跪倒在地的人静了许久,才缓慢握住立在手边的武器,哑声道:“多谢。” “不用,这算不算我又救你一次?” 段星执扬唇轻笑了声,随口调侃了一句,转头看向小道尽头,“有人来了。” 脚步纷沓,来的人还不少。 “趁着他们过来还有些时间,我现在直接离开或许更合适?” 至少真被发现了,还能撇清和顾寒楼这位阁主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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