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会在自家院子里摆这东西...... 还不待他想更多,落地的瞬间,耳边忽地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铁器摩擦异响。 段星执眉目微凝,倏然站定。 这院子不对劲之处不止于此。 青石板砖看似干干净净,但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血气,加之隐约可见的附着地面的深暗水迹...在这儿恐怕死过不少人。 而且他确定如今仍在陈府深处,内宅守卫密布,独独这么个地方没人看守也实在古怪。 “这是哪儿?” “出去的路呀,一直往这个方向走就能出去了,我看这附近的人最少。” 段星执:“......” 先离开为上。 只是他刚后退一步,尚未来得及转身,蓦然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陷下去的东西。心下一凛,刚想抽身,然为时已晚。 四面八方的墙头眨眼间升起十余架深黑色形状古怪的机关,他一时辨认不出这是什么,但机关正中心对准他的尖锐箭头明明白白昭示着危机。 果不其然,下一刻十余根短箭疾射而来。幸好他早有防备,瞬息抽身退回院中,才堪堪避免了被扎成筛子的下场。 “有人擅闯伏羲堂!都过来!” 机关启动的瞬间,不远处便有人察觉了动静,高呼起来。 遭了,还是惊动了守卫。 段星执快速扫过整个院子,选中其中一处,刚想直接翻过墙,脚下又不慎踩下机关。 “......” 满院石板,竟都是活动的,还真是步步杀机。 机关再次锁定他所在的石板位置射出短箭,这遭仍旧有惊无险避过。 一退再退,他不得不接连踩下三块机关板,眨眼间铺天盖地的短箭迎面而来。 段星执无法,电光火石间开扇为防,内力充盈扇面凌空挥出,肉眼难辨的气劲化作一道无形盾逼退数道短箭。 而后迅速看向主屋东南方位几架机关,极速跳上墙头,聚气在掌干脆利落摧毁落脚处的这一架。 这方向与府中护院呼喊集结的声音正好相反。 成功得以从这唤做伏羲堂的地方的逃脱,段星执站在树影间,不忘回头瞥了眼。他逃出的那方墙头上的其余几架机关,底部皆横生出一圈圆形的尖刺。 若非他将最近的那座毁得够快,恐怕能被当场切断足踝。 这等精妙无双的杀人利器...若是能取回一架细细研究就好了。 他在大乾时也不曾见过这种神奇东西。 - 天色已然大亮,参与搜查抓捕他的护院也越来越多。按照呆呆飘在空中的嚷嚷,他如今离几个能出去的正门偏门似乎已越来越远。 但如今根本找不到半点机会穿过那道逐渐缩紧的严密包围圈,只能顺着搜查的方向被迫一步步向内宅深处躲避。 段星执微微喘着气,靠在白墙边打量着眼前排成一列的数十间单层屋舍。 他已经完全分辨不出逃到了哪儿,只能凭借判断临时选择逃往人少的地方。 护院的声音几乎只与他有一墙之隔。 “怎么又不见了,我们好几个人都看到他从这方向跑的,这小贼可真能躲。” “这后头已经没路了,要是再过去就该被齐鸦阁的人拦下了。奇怪,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不抓出来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赶紧的,继续加派人手。总之一定在这附近,绝不能让他逃出去。” “去他们这院子里找找看。” 指的正是他如今藏身的地方,段星执早有预料,在两名护院踏进的瞬间闪身躲去了两屋间的夹缝处。 这后边似乎已经无路可退,段星执握着折扇,贴墙而立异常冷静看着狭窄的出口。 耳边是越来越多护院进来的动静,眼见就要搜寻到他所在的这间隙。 不过到这个地步,当然也不是只能束手就擒。 传送阵...或者守心剑。 两者各有利弊,一时间不知该选哪个。然而还不等他做出选择,迟疑的短短两息功夫,墙边窗户倏然打开。 房中有人?! 他注意力皆放在前来搜寻他的那些护院身上,一时间竟然没能反应过来其余暗算。 肩上猝不及防被覆上力道,他毫不犹疑回身拍出一掌。 - “那儿有人吗?” “没,可能是我眼花了,这儿也没人。” 护院提着长刀,随意划拉了几下两墙中间的野草。 有人指了指屋子:“要去里边搜搜看吗?” 另几名护院当即目露迟疑,低声道:“算了吧...人都在呢。要是真躲里头,都用不着我们动手。这些人对主子的忠心,一向不容置疑。” “也是,走吧走吧,” 光线昏暗的屋内,段星执被摁在墙面死死捂着唇。看着眼前这才被夸赞过忠心的人满头虚汗,因伤势太重紧紧咬着牙,黯淡的墨绿瞳孔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涣散,仍旧不肯松懈半分力道。 “......” 这人...在救他? - 确定了顾寒楼当真对他没敌意,段星执静默片刻,以眼神示意人将他放开。 实在是事发突然,若是早知道这人是准备救他,他也不至于条件反射打人一掌令其伤上加伤。 只是捂在唇上的手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离他咫尺之遥的人大抵因为疼,始终蹙着眉,双眸微阖。见他有挣开的迹象,自顾再次加重了一丝力气。 段星执:“......”
第43章 段星执索性也不再动,偏头看向院门方向。直到嘈杂人声远去屋内彻底陷入寂静,他才觉察身上禁锢的力道有所松动。 “为何救我?” 覆在唇上的手总算放了下来,但顾寒楼看起来毫无退后的打算,只敛目缓慢甩了甩头。 段星执异常耐心等着眼前状态极差的人听清他的问题。 良久,他才听见耳边传来一句微不可察的虚弱低喃。 “两清。” 段星执:“......” 这是在回报在宣阴殿时从萧玄霁手中被救下的恩情? 他一言不发看着顾寒楼几乎已经没力气睁眼,撑着墙缓缓退开,转过身时步履踉跄。 在人即将摔倒在地时,还是选择上前一步将人稳稳接入怀中。 - 顾寒楼再次从混沌的意识中清醒时,入眼一片黑暗,只有微弱的月光自窗户洒入。 “终于醒了?” 他循声望去,尚有些迟钝的五感让他后知后觉看清窗台上随性倚坐着的人影。 掌中握着那柄他见过数次的扇子,悠哉地夹在指间翻转把玩。像是巧合,皎白的圆月正移在窗心,直直映照在人身后。 神思恍然间人影似是溶于月中。 寒风拂起长发,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笑意回望之时,像极了乍入凡尘的神使。 顾寒楼眨了眨眼,迅速甩开那些不切实际的联想。大抵...只这人本就生得太过惊艳的错觉, 他低头看向自身,身上的几处大伤似乎也被简单处理过涂上了药。 “你...” 他才反应过来,数次见面,他对对方的认知近乎没有,直到如今也只有来源于萧玄霁口中的“星执”二字。 “段星执。” 窗台上的人轻巧跳了下来,心领神会报了个名字,不忘顺手就近点了盏烛台。 暖色的火光瞬间盈满屋内,顾寒楼自床边坐起身,静静看了眼被橘黄烛火下晕出几分重影的侧脸。直到沾染上人间色彩,这人才更像真切地存在这个世界。 他从第一眼见到段星执起,就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格格不入。不单单因为那张过目不忘的脸,世间容貌姣好者如过江之卿,但都不似眼前人。 他见过太多太多的人,哪怕是隐居避世的文人墨客,亦不可避免沾染着被这片腐朽泥泞的土地浸透的气息。 苦闷、悲哀、无可奈何,亦或历经世事无常反复磋磨的无悲无喜心如止水。 他在段星执身上,却只能看到彻底游离在外的出尘绝俗。 到底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这样一个人来。 - 段星执眼见这人起身后便呆坐着不知在想什么,心下疑惑之际正想开口,就听人问道:“你刚在那儿做什么?” “赏月。” 忙忙碌碌了数日,难得被迫拘在此地,索性当做放松的由头闲坐了半日。 段星执大步走去床边,随手又递了颗药丸过去:“给你的,补血益气。” 顾寒楼:“...多谢。” 段星执抱臂看着人行云流水咽了下去,心间仍有些不可置信。谁能想到他们前一日还几乎势同水火,这两遭经历下来,两人眼下的气氛竟莫名称得上融洽。 能仅仅因为他在殿中目的不纯的一个维护就出手相救...顾寒楼这人表面看着冷若冰霜,本性倒是相当出人意料。 “见我出现在此,你好像并不意外。” 顾寒楼垂眸看着停在身旁的深色缎面长靴,神色顿了顿,随后缓缓从衣襟处摸出一节拇指大小的镂空竹节,里边飞着几只金色小虫。 “寻香虫并不是什么稀奇东西。” 作为受过多年训练的刺客,如果这点常见追踪手段都察觉不了,哪怕有体内那股莫名气劲在,也早已经死上千百次不止了。 但他固然知晓,当时伤势太重,也只能等到逃出皇宫后才有心思处理这虫子。原以为回陈府复命时就该被彻底甩开了,没想到还是将人引了过来。 “看来是我低估了,何时察觉的?” 被人戳穿手段,段星执毫无所谓轻笑一声,幸好他早有预料将呆呆叫了出去亲自跟着。 反应过来了又如何?总归想破头也猜不到他是怎么继续追踪到此的。 “很早,”顾寒楼无意继续这话题,低低出声,“为何不走?” “走?”段星执轻轻挑眉,他确实没考虑过直接离开。 顾寒楼费劲救他不说,其伤势还因他加重。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哪怕只是普通不对付,将一个意图救他的伤患晾在这儿自生自灭他心底也过意不去。 不过思及先前那声两清,本人看着好像并不太希望他们之间产生更多纠葛,索性也干脆撇清:“那也要走得了。” “陈府戒严,大白天的四面八方都是人。守卫比我来时多了两倍不止,自然只能在此暂留到入夜。” 段星执看着始终低头坐在床边的人,再次无声笑了笑。 从醒来到现在,连一句他潜入的理由都不问,反倒是更在意他能否逃出去。那些护院口中的所谓忠心,好像实在没多少分量。 不过这些鹭印残部,要真对陈府中的人毫无二心才让他意外。眼下为其效力,怕不是被许诺了什么好处。 图谋利益就好办了,如此一来...让这齐鸦阁易主,似乎也不是没可能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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