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哦哦,随便坐随便坐,我去取些吃的来!”- 用过午膳,两人在溪涧旁随意支了个简易木架子置放瓜果和糯米酒。 “这儿的菜合意了吗?” “还行,比烙饼强。”段星执倚着石头,把玩着掌中的小陶杯笑道,“不过这家的糯米酒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才强一点?” 谢沐风不解皱眉,“你平日都吃的什么?” 段星执但笑不语。 用切好的西瓜将一群小孩打发走,两人这才借着溪边弥漫的凉意开始谈及正事。 “你打算联合岷州假意攻景,实则绕道入茕谷关,里应外合破浦阳。但就算钟自穹相信竹阳岷州联手后对上景朝有必胜之能,并非佯攻圈套,在未曾确认我军折损情况前,他绝不会贸然出兵。” 段星执向后撑着手,闭眼感受扑面而来的清新山风:“所以我从未想过将他们引来彼宁城。竹阳军为当世不可多得的精锐军,若无十成十的把握,是我也不会选择与你们正面交战。” 谢沐风:“这么说,你想以岷州为饵。” “嗯,不然你以为我调兵入抚镇意欲何为?”段星执轻笑道,“岷州眼下虽贫,但境内实实在在存着几座盐矿。好好经营下去,假以时日府库银钱定能充裕成为富庶之地,此为其一。其二,岷州毗邻苣州,如今苣州人心蠢动,一旦被有心人成功聚集起事,下一个要打的不是定中平原便是宣坞。若意在攻景,定中平原三面临敌,灭景不过探囊取物。到时候整个幽东河以南都是我们的地盘,你觉得他们能坐得住?至于宣坞,更没人希望那边乱起来,朝中不知有多少人的产业设在那儿。” “钟自穹就算察觉了有诈又能如何?大照朝廷归根结底还不是他们兄妹的一言堂。想按兵不动做壁上观,也要看他们能不能顶住所有人的压力。”
第180章 谢沐风:“所以你救灾聚集难民的目的从来不是定中平原亦或宣坞。早在传信让我调兵入抚镇但无需特意掩藏行踪时,你就想到了今日这一步。包括如今又故意隐瞒在抚镇的竹阳军身份,实际也是你混淆视听的手段?” “不然呢?”段星执挑眉笑笑,“做得若是太过高调刻意,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此中有诈。倒不如有意无意泄露些踪迹出去,让他们自个儿查。费尽心思查出的东西,才更有可信度不是么。苣州起事后能直接威胁的原本就两处地方,事到如今,他们也该深信不疑我在苣州所做的一切俱是为了北上宣坞亦或南下攻景。” “但景朝那地方都乱成什么样了,你在那也有探子,应当比我更加清楚。哪方势力进去都别想轻易全身而退。单靠一个才历大灾之年十室九空的苣州和一贫如洗的岷州,加上竹阳军就想入定中平原平乱未免还是有些托大了。打虽然倒是能打,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真打下来了,恐怕也是为天鹰骑作嫁衣裳。” 段星执以手枕在脑后懒懒靠在草地上闭目养神:“至于宣坞,短时间内就更不用想了。竹阳军若增援过去兵困马乏不说,还将后方暴露在钟自穹眼下,你们的手伸不过去那边。但若只靠苣岷二州拿下军备充裕的宣坞...倒不如梦想一下那地方的守将个个都是傻子来得实在。”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我眼下同你实话实说打这两地毫无胜算,但钟家可不敢赌。” “有岷州一夕易主的先例在,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苣州再失,给我们合控景朝的机会。否则一旦真能只损皮毛拿下定中平原那样一块沃野之地,大照朝廷还能依靠宣坞等地的充裕供养与我们硬耗这一优势也要逐步消失。更别说他们大后方还要直面北边的一群蛮族。届时大照腹背受敌,我们养精蓄锐,谁先死还用说么?” “所以,只要破绽足够吸引人,钟自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拿回岷州的可能。” 谢沐风沉默良久,转头看着一派闲适的青年低声道:“幸好我的对手不是你。” “是该庆幸,” 段星执短促笑了声,相当坦诚道,“毕竟我一开始的选择不是你。” 谢沐风:“还有一个问题,你想让岷州做到何种地步的破绽?钟自穹不蠢,他定然能猜到我们会在此地设伏。一着不慎真失岷州,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我也还在想,所以这才请申落繁亲自前来一趟,她应当已经在路上了。” 段星执睁开眼,低低叹了口气,“岷州那地方经不起战乱了,它只能作饵,却又不能真当成饵被吞下去。” “等她到之后再一同商讨吧。”- 清晨,一封急报入军帐。 段星执收起那张涂上了特殊颜料的密信,神色沉凝至极。 谢沐风抱臂倚在帐前:“抚镇怎么了?” “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 段星执低叹,“连馥她们已将所有粮车检查了一遍,那批赈灾粮车中,不是寻常的毒。而是被混入了许多虫卵,俱是那些用于试药的毒蝎毒蛛诞下的。” 他猜到粮车被刻意留下定有问题,但还是低估了竹公子的阴毒狠绝程度。 赈灾粮尽不可用,意味着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和倚仗同所有粮商耗下去。 苣州仅剩的二十余万灾民,一旦麦麸断供,便只有生生饿死的下场。 谢沐风:“这么说,整批粮食都被污染了...那所谓的长生药,我将你带来的药引给我军军医李未平看过,药性实际算不上复杂。但想成功找出相克之药,试药人首先得活下来。” “到昨日为止,李未平已经拿死囚试验过三次。这东西用于动物和人身上,主效虽近似,但副作用完全不一样。想找出解法,不能按照寻常的方法先用牲畜试验。只是那些死囚...至今没有一个活过半个时辰的。我问过他,这长生之法,根本就和炼兽差不了多少。你曾在鱼戏池见过的‘蛇王’,实际已经相当接近竹公子口中的‘长生者’。但人和兽终究天差地别,不可同论。” 段星执很快听明白了对方言外之意:“所以这东西真想找出能用的解药,只能用人试药。” 然而用了数十万条蛇才炼出了这么一条蛇王,他总不能找来同样多的人来。 竹公子存着更迭改进药性的目的,这才拉天下人入局。他们即便是以寻解药为目的,若也这么做,与恕雪台何异?此路不通。 谢沐风:“而且你拿到的药引是从相府窃出,与远在苣州的那一味兴许还不是同一种。每种动物身上演化的程度都不同,李未平用鼠毒和蛇毒对比过你带来的,烈性不及你手中的百分之一。至于蝎毒,则要强些,但也不及十分之一。” “什么...?” 段星执微微皱眉,“相府的药引是从四象阵盘下取出,他们已经用在了人身上。对比当日鱼戏池的蛇王体内之毒...差距都如此之大?” “嗯。” 段星执蓦然想起当日从棺中活下来的的小霖。 “你不是说根本活不过半个时辰?但我曾救下过一名中毒的女孩,身上分明已见血瘤,但最后仍未曾毒发。” 他找到小霖花废了许久,距离她服毒之时,定然超过了半个时辰。 “中毒却未发作?能和我详细说说么。” 段星执简略描述了一番。 谢沐风:“封在棺中的话,应是以毒化雾让人缓慢吸入。你开棺得及时,小霖吸入的剂量太轻,这才捡回一条命。但堆至毒发的剂量本就奇低,居然能想到这个办法让人活得久些...看来恕雪台中有用毒高手。” 段星执:“说到用毒高手...我这边倒是有位医术天才。我离开之前,本想请他确保粮车安全,结果偏偏是这毒。” 谢沐风:“李未平水平兴许不及你口中那位天才,但也绝非泛泛之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纵是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做到不用试药人而找出解药。” “我明白。” 段星执低叹。 他的布局基本建立在这批赈灾粮可用的前提下,但眼下这情况,只能另想它法。 谢沐风:“苣州严重缺粮,不然从霜州和平凉等地调些过去?” 段星执摇摇头:“军粮不可动。这几地关系军中供给,一旦分去救灾,竹阳军便只剩北垣一条粮道。钟自穹只要设法截道,便如同扼住我军咽喉,再想破局难于登天。此举风险太高,不行。” 他是想救灾没错,但不可能因小失大。 谢沐风亦再次沉默,他当然明白此举无异于自卸臂膀。 “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几日容我再想想吧。” 段星执依旧蹙着眉:“先论眼前事,你刚才说的倒是突然提醒我了。” 谢沐风:“什么?” “四象阵。”段星执走上前与站在营帐门口的谢沐风并肩,抬头看着外边明媚的天色,低声道,“起先我一直觉得炼兽需耗费大量同类,但大象...与数量众多可没什么关系,但他们还是弄出了四只宛若炼兽成体的大象。” “加上你说两者间的药性差距,会不会有这样一个可能。鱼戏池、鼠窟,乃至五毒池,这三个地方的毒兽早就是弃子。他们手中现有的药引,也早就经历过更多次的更迭改进。” 谢沐风:“不无可能,甚至符至榆手中的这份,兴许都不是他们如今最新的毒引。” “我派去龙骨图指引的另外四处地方的探子至今杳无音信,想来已经凶多吉少。”段星执闭了闭眼,“还真是,没有最遭,只有更糟。”- 苣州一处偏僻的深山。 凤芊一行人背着一大筐药草行走在山道间,远远看到那条醒目的红绳,当即停下脚步,不忘一把拉住身旁还想往前冲的女人。 “连姐姐,不能再往前了。” 不久前才确认出粮车的问题,一向开朗的人此时神色难得的沉重,不解开口:“啊?不是红绳那儿才是界限?” “原本是那边,但是...” 凤芊抿了抿唇,眼底是掩不住的担忧:“秋公子变得愈发古怪了。” 她指了指前方,随即又示意人看地上:“你看到那片毒雾了吗?偶尔会蔓过来这边,而且据我观察,还在一点点外扩。你看地上那些枯死的野草,我如今是以这个为界。” “先前有两次跑去红绳那边不慎中毒晕了过去,都是秋公子将我救回来,这判断方法也是他告诉我的。” 连馥踮了踮脚,的确隐约看到林深处一片浓郁的绿雾。 但她们离得实在太远,隔着层层叠叠的树林,不大看得清里边情形。 “那我们只能在这儿等?” “嗯,平日我都是将他要的东西放在地上就走了,偶尔才能见到一面。上回见他,是三天前...我总觉得他变得很奇怪。” 连馥:“怎么个怪法?” “就是...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走路神态都很像...像...” 凤芊咬着唇偏头思索了一会儿,“对了,像木偶!脸色特别差,那天我叫了他好几声,他根本不理我,平日从不会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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