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愿亲自搜检...剩下的换我来吧。” 坟中躺着的到底是曾经被视作亲人的人,掘坟已是大不敬,再冒犯其尸身,还是面对此等惨状,过不去心中那道坎也正常。 “别去。” 谢沐风骤然伸手拦在他身前,只是接下来的话让他结结实实愣了好一会儿。 “这具尸体,被调换过。” “...你说什么?” “这里躺着的不是凌副将?” 谢沐风半跪在坑边,一眨不眨看着坟中的尸体肩骨上那道殊异的梅花钉伤痕。好一会儿,才哑声开口:“不,是凌叔叔。” “是他。” “但无论是自缢在所有人面前还是被我暗中调换出的,都不是这样的凌弦。” “难怪当年安葬的人说,总觉得他的尸身轻得不像话。” “如果当年安葬前我不意气用事,多检查一番,或许不会到今天才发现真相。” “...他一定很失望。” 段星执无言垂眸,事已至此,他也不知如何安慰。 “竹公子算到了我会替换他的的尸身,甚至算到了我耿耿于怀那场败仗不肯见叛徒,这才有恃无恐将这样一具尸体放了回来。” “只是他没算到时隔五年,我会来第二次。” 段星执:“既然是竹公子替换过来的,那也没有搜的必要了,他不会蠢到将暴露身份的东西留下来。天快亮了,让凌副将重新入土为安吧。” 他闭了闭眼,刚伸出手想将人拉起,蓦然被人重重握住。 身旁的人借力缓缓起身,只是目光仍旧一眨不眨停在坑底,低声道:“的确不必搜了,凌叔叔已经给我们留下了线索。” “什么?” 他顺着人目光再次在坑底打量了一圈,最后停在手上勉强称得上完好的一枚朴素的灰石戒指上。 段星执:“那戒指有玄机?” 谢沐风:“是凌叔叔已故的妻子替他做的,用山中最常见的灰石制成。常年当宝贝似的,日日戴在手上。不过他性情内敛,从不与旁人说这些,我也只是偶尔听他怀念过几次。” “如今回想起来,才发现自从那天夜里胡言乱语完几句话后,便再也没戴过这枚戒指。” “那是开战前的一个月。” 段星执:“也就是说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已经被替换了身份。也意味着那一个月间,所有知道整个攻城计划的人,有谁从未与他同时出现过,谁便是幕后黑手。”
第179章 依据谢沐风略显模糊的回忆,他们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三人,俱是当年负责带兵攻城的将领。 段星执捏起那张写下三人名字的纸扔进火中,道:“但此法并非万无一失,五年过去,也不知竹公子是否埋下其余伏兵。” 谢沐风以掌覆面,半伏在桌上嗓音沉哑:“但敌暗我明,不宜轻举妄动。未免打草惊蛇,只能先派人监视着。” “至少眼下我们已经有了防备,总好过出兵时再被算计个措手不及,那才真真是四面楚歌。而且我此番计划与岷州联手孤注一掷,已传信了申落繁前来,若是这回......” 他说着说着,忽地噤声看向桌上趴着的人。愣怔片刻随即走去人身边。 “...这就睡着了?” 谢沐风似乎困极,听见他的声音好半晌,也只略微动了动手指。 “醒醒,没事吧?” “无事,我睡会儿。” 这声音太轻,幸好他凑得足够近才听清。 “...你这是多久没睡了...” 确认对方并非中毒受伤一类的症状,段星执琢磨片刻,看着外头逐渐敞亮的天色,弯下腰将人捞了起来。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迟到许久的呢喃回应:“两三日...”- 深眠不知日夜,谢沐风再次醒来时,帐外仍是蒙蒙亮的天色,耳畔传来清浅平缓的呼吸声。 他偏头望去,入眼便是沉静雍容的睡颜,原本还有些混沌的神思倏然清醒,当即支起上半身。 因着他睡的位置居中,导致睡在外侧的人几乎只能贴着床沿,看起来只需随意一个翻身便能掉下去。 他本能伸手揽住人腰际想将人抱来里边,不料被骤然按了回去。 耳边的嗓音低哑倦懒,磁性十足:“别吵。” 困倦至极的人迷迷糊糊间似是没能完全认出他来,只随着本能找出最舒适的姿态伸出双臂将他环抱住,安安心心再次陷入睡梦。 他愣愣看着将头埋在肩颈处的人良久,下意识收紧臂弯。 晨曦清透的光影透过缝隙穿入帐内,衬得怀中人像是一块冰凉无暇的瓷玉。 仗着对方这会儿睡得沉,谢沐风肆无忌惮盯着怀中人,好半天才艰难移开视线。。 那样荒诞古怪让人难以置信的来历,放在这人身上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寻常的凡夫俗子如何能有这等绝艳风华,分明是普世而来的谪仙才对。 而此时谪仙入怀。 甚至于只需俯首,便能将距离拉近到令人心悸的地步...鼻尖梅香宛若一味惑人心智的奇毒,蛊着人情不自禁再次低下头去。 谢沐风垂眸,盯着近在咫尺的略微抿起的唇瓣良久,终是克制地抬起头。 他不该也不能踏进这场必输之局。- 近两个时辰,段星执才悠悠转醒。 看着怀中人慢吞吞坐起身打了个哈欠,谢沐风也适时收回手轻咳一声:“醒了?” “嗯。” 他揉了揉眼,看着莫名有些不自在转头的人微微皱眉,“怎么了?” “没事。” “没事你怎么会接连两三日...等等,自从我来之后,你难不成就不曾睡过?” 段星执哑然失笑,“这地方又不小,与我同住些时日,也不算委屈了谢将军吧。若是不喜与人同寝,你就不能给我专门安排间帐子?非要...” 谢沐风匆匆越过人起身:“别多想,与你无关,只是这几日刚好有要事。” 段星执狐疑探头:“与我无关?当真这么巧?” “嗯。饿吗?先起来用膳吧。” “别岔开话题,昨日且不算,究竟什么紧要之事能让你接连两日不眠不休去办。当真不是因我的缘故......人呢?” 他不紧不慢披上外衫,话未说完,便发觉帐中只剩他一人。 段星执:“......” 怎么看着那么像心虚。 待他收拾完毕,不多时便有小兵将一些吃食送来了帐中。 他盯着盘中的酥饼鱼干和米粥酱菜许久,这才不紧不慢捏起一块。这些东西于当下而言,已算是十足丰盛优越的口粮了。 呆呆如今沉睡,短期内大抵是由不得他挑食。- 天气炎热,眼下临近正午,更灼得人昏昏沉沉。 谢沐风一身水气回到帐中时,见着的便是一边托着下颚发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往嘴里塞饼的人。 浑身上下冒着的嫌弃毫不掩饰。 他沉默片刻:“不喜欢?” 段星执皱着眉瞥了眼饼,大大方方点头:“嗯,从未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随即继续咬下一口。 若说难吃的话,实际也算不上最。比起曾经那两年随军历练,眼下这饼其实也能勉强称上一句可口。 可惜在宫里呆惯了,实在由奢入俭难。 也不知呆呆什么时候才能醒。 “不爱吃就不必勉强了。” 段星执当即放下饼:“军中还有其他吃的?” “吃食按例固定分发,明日会好些,有羊肉和大米,但今日只有这些了。” 他兴致索然将饼重新捏起。 无非是难吃些,又不是没将就过。 只是手腕很快被人握住,咬了大半的饼被人抽走咽下。 “带你去个地方。”- 正是烈日炎炎时,除却巡逻卫队,营地绝大多数人俱躲去了阴影中。 段星执沐在灼热的日光下,因伪身所致,倒是不觉半分不适,甚至颇觉舒适。 一旁的谢沐风也换了件轻薄的褐色长衫,偏头看着大大方方站在阳光下的人:“不热么。” “不热,毕竟是冰雪铸造的伪身。” “听起来像是雪神...从里到外都像。” 谢沐风低声道,忽的问道,“你今早为何如此困倦?” 段星执晒然一笑,执扇敲了敲人:“当然是昨日替你忙了一整天,你换了身衣服都没发现身上少了点什么?” 谢沐风这才反应过来,若有所思看了看腰间。 “令牌...” 一枚铜制令牌很快被人扔了出来:“如此掉以轻心,可是行军大忌啊,谢将军。” “......” “你拿走干什么去了?” 段星执双眸含笑,扫过远处的几名一见他便迅速低下头去的巡卫:“昨日正是筹备武技大赛的日子,人多事杂,少不了有些秩序混乱。你的下属过来寻不见人,我就干脆替你去了一趟。顺带取令牌一用颁了道假谕,借你之势狐假虎威,光明正大教训了一些人。” 谢沐风顺着人视线看向各个角落不少鼻青脸肿打着绷带的将领或小兵:“......” “你...伤了多少人?” “没算,总之来者不拒。不算尽兴,可惜到最后都不肯再上了。” “不过我怎么觉得他们尚且不服?不然今日的武技大赛正式开启还是去看看的好。” 谢沐风无奈道:“算了,放他们一马,让他们长长教训足以。何况经你一搅乱,这回的武技大赛恐怕根本没多少人肯上,也没什么看头。” 他刚收回视线,一转头,对方不知何时凑来跟前语气带笑道:“心疼你的手下?放心好了,我行事有分寸。疼归疼,顶多养两天就该活蹦乱跳了。” 盯着那双沉静还泛着点温润笑意的黑眸,他怔了怔,鬼使神差问了句:“你可有伤着?” 段星执颇觉意外:......? “我到底哪里让你觉得...” 然而话没说完,一匹马儿骤然被拉来跟前。 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漫步来了马厩。 谢沐风利落翻身上马,毫无继续话题的打算,一拉缰绳疾驰而出:“先走吧。” 段星执忍不住合扇敲了敲掌心,总突兀打断人说话,实在不是个好习惯。- 谢沐风领他来的是一处相当偏远的村落,几间农舍坐落在清溪两侧。 山清水秀,田舍错落,牛羊悠闲,端得是一派世外桃源之景。 “早些年行军途径此地,顺手替他们驱赶了山贼,后来一有空便过来呆会儿。” “担心山贼再来报复?” “算是吧,加上这户人家的手艺的确不差,偶尔过来换换口味。” 间,其中一间院子出来名拎着簸箕的农妇,几名孩童也欣喜围了上来。 “阿风哥哥!” “谢公子,可算盼到您了。我这糯米酒早早酿好了,就等着您来呐!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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