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钟自穹,你对天鹰骑其余几位将领了解如何?” “了然于心。” “那可有办法分散他们的兵力?天鹰骑若据关隘死守,除非你们有飞天遁地之能,否则无论如何也到不了浦阳城下。” 谢沐风沉思半晌道:“张席,为人狂傲自负,好大喜功。若我们派兵绕路去浦阳城后方山谷佯攻,或许能引开其统率的第四军。但关隘口三军严守,只引开他的部下远远不够。且山谷为死路,就算佯攻,只要浦阳城出兵,我们派多少人过去都要折在其中。” “只有一个么,” 段星执摩挲下巴轻声道,“浦阳城地势过于优越,若是不将那些镇守大将多换几个饭桶上去,这里应外合的牌也难打。” 谢沐风:“如若只是设计换下镇守关隘的那几名将领,这倒是不难。难的是将他们调离,没有钟自穹的命令,就算浦阳城内乱,茕谷关的人也绝不会离开半步。” “所以要让他们相信,你们绝无可能攻打浦阳城。且调兵出关的好处,远胜于死守。” “你想怎么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最后,请君入瓮。” 谢沐风皱眉沉思良久,末了,轻轻吐出一个字:“景。” 段星执笑笑,和聪明人对话就是省心,看来谢沐风已经猜出他的计策。 “神机营到了,具体回去再议。”- 两人一前一后踏过那摇摇欲坠的木质大门。 段星执张望一圈,欲言又止:“这地方怎么这么...” 谢沐风心领神会接下人未出口的话:“破烂。” 满地残渣碎瓦一片荒芜不说,除却不远处的几个火堆,他目之所及就不曾见到任何一样称得上完好的东西。 他正欲再往前,一旁的谢沐风蓦然伸手拦下:“先等等,别急着往前...” 与此同时,一道浑厚女声打断道:“两位再往前走一步,就该引火烧身了。” 他循声望去,是位身着盔甲的妇人。面容看着已上了年岁,双目有神精神矍铄。 脸上虽没什么笑意,但岁月柔化了几分年轻时眉眼间的凌厉锋芒,无端让人觉得和善。 “苏前辈。” 段星执偏头看了眼身旁人,也跟着拱手唤了声。 看谢沐风姿态,这老妇应就是神机营的主理者。 苏惜重重拍了拍身旁一块他看不出是什么的黑色铁板,他们前方的碎土立时抖了抖,露出地上的黑灰色圆圈来。 “别踩黑圈,下头埋着东西连了那边的火堆,踩上去腿就该被炸废了。” 苏惜摇摇头,径直转过身,“今日怎么想着过来了?都不成不成,起码过半年再来看成果。” 段星执看着对方背影,这才发现那宛若垃圾堆成的小山中间原来还有一条窄窄通路。 “......” 未免也太不拘小节了些。 “我们随便看看,前辈不必在意。” “不管你们死我这儿了怎么办,你的手下不得冲进来把我这老太婆砍碎喽。要看赶紧跟上,记得别乱踩。” 谢沐风凑近低声道:“苏前辈性格一贯如此,还望担待。” 段星执摇摇头,轻轻拍了拍人以示无碍。 跟着人穿过那座垃圾山,他们总算到了后方,那是由无数个被炸得七零八落的坑洞组成的山地。 空气中传来浓郁的硝石气味。 “这东西扔出去的威力最多只能将三人重伤,还需准确无误地扔去人身上。不过经由苏前辈改制,如今能炸伤二三十人有余,但很不稳定,极易自伤,所以至今不曾派上用场。” 苏惜插话:“稳定的倒也有,能炸死两只鸡。” “我能看看?” “喏,烟花。” 段星执:“......” 他听着两人闲聊,若有所思戳了戳腰间锦囊。 拂雪这会儿不知为何异常活跃,在袋中滚来滚去。
第177章 火药试验场附近的一处僻静郊林中,谢沐风不解看着溪流边突然将他叫出来的人:“怎么了?” 段星执回过头开门见山:“苏惜前辈能信得过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 谢沐风拧眉,“只要竹阳军的目的仍是推翻当今朝廷,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不会背叛。” “那就好,她对怪力乱神之事如何看?” “这我不知,但从未听说前辈忌讳这些。非要说的话,她不信鬼神。” “若告诉她,举头三尺当真有神呢。” “苏前辈性情通透,并非死板之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只巴掌大小的灰毛猫被递了出来:“事关火药,它或许可派上大用。” 不久前拂雪躁动,便是在试图告知他这一消息。 只是它手中掌握的火药配方众多,想择出最优者,仍需经过一段时间试验。不过比起苏惜那边尚不稳定的配方,拂雪手中的要安全得多。 谢沐风低头盯着拂雪良久:“它...是什么?” 段星执抬眸,显然早已打算借机向人坦白:“一个与我来历息息相关的东西。”- 入夜时分,两人才回到营帐。 苏惜对拂雪的存在比他们想象中适应更加良好,是以今夜就被留在了营中协理试验。 一切如常,除了谢沐风看着比平日更加沉默些。 “夜深了,早些休息。” “就这么把住的地方让给我了?” 段星执回头看着几乎快走到门边的背影,思索片刻还是忍不住轻笑道,“对于我的来历,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说了?” 实际像谢沐风这般平静的情绪对他而言是件好事,漠不关心,他的离开与否掀不起半点波澜。 孑然一身而来,亦可干干净净抽离。 若是另外那几人能如谢沐风一般,不再将执念希冀寄于他一人身上...或许会更轻松。 但有此一问,实在是他觉得谢沐风的反应未免冷淡得有些过度了。 他和谢沐风的关系谈不上至交,自是不觉得对方会多在意他走不走。但纵然是泛泛之交乃至于仇敌,突然听见此等荒诞奇闻也不该是这种反应才对。 何况他们如今还是盟友,竟连一句关乎日后合作的顾虑都不曾有半点。 仿佛像是完全泯灭了正常人都会有的好奇心。 若非拂雪明明白白地在人肩上呆了会儿,一度让他觉得他什么也没说过。 “好奇,你便会放弃原本拥有的一切,一直留在这个世界吗?” 段星执微愣,很快摇了摇头。他只是觉得谢沐风冷静得颇有些怪异,没明白怎么又绕来了这几乎所有人都问过的问题上。 “早些睡吧。” 话音落下,营帐中已只余一人。 他蹙眉不明所以看着对方匆忙离去的背影,静立片刻,很快收回心绪重新打量起了整个营帐。 眼下他需尽早了解整个竹阳军情况。 不少机密文书和军备记录都存放在此间,谢沐风将这地方让出来,应是不介意他翻阅。- 翌日临近正午,段星执才打着哈欠从帐中走出,门口守着的还是昨日那名小兵。 一见他喜笑颜开迎了上来:“公子,您醒...昨夜没睡好?是不是外头太吵了?” 他随意摆了摆手:“无事,谢沐风呢?” 练兵的动静不小,完全没影响自是不可能,但于他而言无伤大雅。他这会儿还觉困倦的主要原因是昨夜翻看营帐中的那些密信太晚导致,几乎清晨才睡下。 年少时养尊处优惯了,他原本也不大能适应军营这等恶劣环境。只是自从十岁那年得到几位太傅的认可后,习文告一段落,便被押来军中历练。 拜父皇母后的特意“关照”所赐,日日早出晚归和普通将士一道吃沙咽尘,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早习惯得不能再习惯。 竹阳军中的环境比起那当年的折磨简直不值一提。 至少他不必白日筋疲力尽训练后休息之余要一次次制服前仆后继不知死活的挑衅欺压者,夜半三更时还需带上十足的警惕心赶走试图爬床的人。 纵然有自小习武的底子在,他险些都没扛过那两年宛若地狱的军营生涯。 小兵:“这,属下也不知,将军昨夜就没见人影了。” 段星执:“......” 昨夜翻看了不少东西,他正攒了一肚子疑问准备找谢沐风谈谈,没料到是这个情况。 “您饿了?我去端点吃的过来!” “不...” 他下意识想拒绝,忽地想起昨夜突然清醒过来片刻的呆呆。 随着能量石的逐步修复,呆呆整只猫变得愈发不对劲。 昨夜更是昏昏沉沉宛若中毒一般恍惚着飘了出来,说完一句能量石暂时要封闭一段时间便再次缩了回去睡下。 能量石关闭,也意味着他暂时没有随时取用的食物了。 “去吧。” 他随意摆摆手,心思不由自主飘去呆呆身上,可惜他问过拂雪,拂雪亦不明缘由。 但能量石只要未耗尽,天道灵体不死不灭,他无需太过担心就是了。 想罢又放下心来,刚准备折回帐中,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尖细的高喊。 “站住。” “见过殷大人。” 段星执回过头,瞥了眼身旁行礼的小兵,这才看向来人。 一架由四人抬起的轿辇缓缓移来跟前。轿辇被轻纱笼罩,他看不清内里人模样。只能隐约看到一袭绛紫色的薄纱绣衣。 殷大人?殷不负? 曾为先帝近侍,后难以忍受朝廷无度,遂暗中扶持当年根本不成气候的竹阳军。 如今军中几名重要将领包括谢沐风本人在内,俱是其一手培养出。威信极高,几乎堪比谢沐风的存在。 “殷大人,” 他礼节性拱了拱手,抬眸不卑不亢看向那层轻纱,“不知唤在下何事?” “你就是盟军派来的人?” 纱幔中的人嗓音尖细,夹着点意味不明的笑,“不知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段星执:“谢将军未曾相告?” “风儿最近忙得很,没空同我闲聊岷州那地方的琐碎杂事。怎么,你不能说?” 殷不负语气间对岷州的轻蔑显而易见外溢,段星执忍不住皱眉。 岷州贫瘠且势微不假,但不起眼的一城一地,未免不能成为决胜之关键。殷不负身为全军半个话事者,眼界竟如此狭隘。 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整个盟军的水平。 他对眼前人顿时也升出几分恶感,淡淡开口:“殷大人若想知道,尽管去问谢将军就是。” 纱中又是一声轻哼:“我问的是你,嘴是长在了别人身上不成?” 段星执忍不住皱眉,但面对长者,还是尽力维持了一番礼数:“绝密军机,恕在下不可轻言。” 殷不负:“那便随我入帐私下交代一番吧。” “事关重大,在下担不起泄密的后果。若真想知道,大人尽管去问,谢将军自会全数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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