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过摧残的密林到处斑秃,只崖下山涧还粼粼淌着水。 盛延辞劲瘦的身姿在那,跟人一遍遍于水中穿过,摸索过任何他可能途径的地方。 喻呈凛在岸上看着他,看他包扎的伤口又渗出血,眸色发沉。 小郡王于一旁手足无措,茫然看湍急水流。 他们都说阿嫂落入河中冲没了踪迹,可是、可是…… 盛延辞又扎入水中,被人拽住了胳膊,他抬头,面无表情看过去。 喻呈凛轻声道:“想找到她吗?” 盛延辞暗沉的眸透出几许希冀的光。 喻世子缓声道:“那就听我的。” 他起身,于搜寻的属下道:“阿又姑娘故里水乡,会水的几率很大,往下游去寻,延边所有农户一一探问,并重金悬赏,任何消息都不准放过。” “是。” 下属忙去办。 “阿嫂不会有事的,阿嫂……” 小郡王急急要说什么,突然被盛延辞射来的目光定住。 “阿又还在……等着我。” 少顷,小王爷一言不发往下游去。 赵希和却看着盛延辞背影,仓惶地转身跑走。 公主府车架疾行,到得府内,小郡王下车时腿软得跪到地上,侍从惊呼,他却起身跑起来,不顾满身狼狈凌乱,直冲入公主内殿,看到怀安大长公主那刻,眸中含了一路的水珠啪嗒啪嗒滚落。 “母亲。” 小郡王拽住大长公主衣袖,凄声道:“母亲我再不会不用功,你救救阿兄吧!” 他哭得不能自已:“他好难过呀。” 怀安大长公主一身骑装,取过侍从递来佩剑,狭长凤眸轻瞥:“备马。” 临王府美人身陨的消息风吹似地散在整个皇城。 亲身经历过那场凶险祸事的公子小姐提起时都忍不住唏嘘。 “没想那美人有情有义,只身引开刺客救下临王殿下,自己却……” “不怪小王爷那般喜爱她,若有人这般对我,我也死心塌地。” “就落在猎场断崖下的山涧,周边都是血,那么大的雨,哪有活命的可能。” “这些刺客不一般,美人娇弱,怎能顶得住……” “啪嗒。” 手中杯盏掉落,谢小妹却未觉,震惊地看向言语众人。 他们说什么? 谁。 谁出事了! 临王府美人。 明明二哥昨日还追着对方去了猎场。 明明她还在等他们返回。 为什么。 为什么…… “三姑娘。”平王世子从楼上探头,见她无动静,忍不住唤:“谢三姑娘?” 谢小妹充耳未闻,行色匆匆往外去。 一路赶回南阳侯府,拉过侍从急声问:“二哥可回来?” “三小姐,二公子方才便回了,与……” 侍从话未说完,谢小妹已一阵风似的跑远。 谢二公子庭院,谢小妹冲进去:“二哥!” 谢翊被叫得一个激灵,转头心虚道:“干、干嘛?” “你……” 见到人,谢小妹反而站住了,小心观察他神情,谨慎道:“我已经听闻,临王府……” “消息传得这般快?” 谢翊蹙眉,随即见三妹捧住他手腕,道:“……你别难过。” “?” 谢翊欲开口,内室突然转出一道倾长俊朗身影:“你……三妹?” 宿幼枝怔住。 谢小妹看到他也愣住。 “宿阿兄!” 她情不自禁过来,看他:“你回来了?” 还不曾通过口信,宿幼枝不知谢二给他编的什么借口,闻言含糊道:“三妹怎这般焦急的样子?” 谢翊回过神,忙挤进来,对谢小妹道:“你宿阿兄知我在猎场受惊,急忙赶回来,已经不生我气了。” 闻言,宿幼枝略有猜测,心道大概不是什么好借口,当即凉飕飕道:“那不好说。” 谢小妹见二哥神色无异,悄悄松了口气,如今宿阿兄也回来了,似乎一切都很好。 但阿又姑娘…… 想到那位仅有几面的温婉姑娘,谢小妹心情难言。 宿幼枝怕三妹看出什么,哪敢提临王府的话题,努力维持平常模样,道:“都怪谢二,我来皇城这些日也未好好玩过看过,可要书信一封给阿兄,教他看清你个假清风。” 谢翊告饶:“莫听那些,霁月雅舒,那是他们没见过宿家阿兄。” 宿幼枝突然回来,南阳侯府一片喜悦,怜惜他时还不忘数落谢翊,责他无辜乱招惹。 南阳侯夫人还道:“这小子儿时就爱带幼枝疯玩,到处惹麻烦,幸好幼枝乖巧,没得被带歪。” 南阳侯高大威武,面容与谢钧有五分相似,却是开阔的爽朗性子,闻言附和:“夫人说得对,若不然老大也不能逮着他揍。” 谢翊被一阵揭底,委屈极了。 那是他淘吗? 还不是宿幼枝偷着野! 害得父母亲和兄长都对他严防死守,生怕带坏了人。 宿幼枝得意洋洋对他扬眉,气得他咬牙切齿,又好孩子似的与姑父姑母闲话。 许久未吃过的团圆饭,可惜谢大哥还忙于公务无法归家。 饭后,南阳侯夫人说要改日带宿幼枝去参加皇城内的小聚会,被他委婉拒了。 虽然……他还是不要那般急地往人堆里去吧。 只是最初来时对皇城的那股好奇劲,如今竟不剩多少。 宿幼枝连出门的想法都没有。 看他懒懒地躺在院中,谢翊看不过眼,去戳他:“既无事,便练武场走一圈,老摊着做什么。” 宿幼枝微顿,随后拨开他折扇,哼道:“就你那点水平,别到时又与我讨饶。” 两人约去练武场,谢小妹得闻,也兴致冲冲跟着去。 谢二公子虽在学时有文武双全的好名声,但耍起来对付些常人还好,比之兄妹和宿幼枝就要勉强了。 宿幼枝追着他活泛筋骨,谢翊逃的时候更多,一边躲一边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凶!” 谢小妹却跃跃欲试:“该我了!” 宿幼枝在武场待了半日,好久未活动,手都要生了,也就那日林中对刺客…… 他思绪凝滞,收剑入鞘,听到那边谢小妹在道:“临王这次摊上大事了呀,那个刺客……就何莲生家的仆,竟不止谋划了此一件事。” 谢翊瞧了宿幼枝一眼,问:“还有什么?” 谢小妹道:“他似盯住了临王,就那次连周山剿匪,也有参与。”
第77章 宿幼枝和谢翊对视一眼, 眸中都是对此事的讳莫如深。 尤其那何家仆不知在里面扮演着何种角色,总教人心不安。 谢翊问:“他做了什么?” “这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临王府为此很愤怒, 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临王府护卫得如同铁桶, 谢小妹能探听到这些已是不易, 更多却是难知究竟。 谢小妹离开后, 谢翊悄悄拉过宿幼枝, 苦笑道:“这里面怎么还有咱们的事啊!” 宿幼枝当时与他说那见到的老妪可能是何家仆乔装时, 他都惊了, 着实看不出。 原想着也可能是巧合,或者相似之人,但观临王府反应, 怕是真有点事。 那可不妙。 也不知道何家仆当时骗了多少人,还记不记得他们两个…… “我们长得这般俊俏,哪里会忘。”谢翊不抱希望,越想越心不安:“我还能糊弄过去, 你若再遇见小王爷……能成吗?” 看看他, 谢二公子慎重道:“要不然……你还是回家躲一段时间吧。” 回去故里, 饶是临王府手眼通天也难寻到人,甚好。 宿幼枝嘴角动了动,撇开视线:“那如何与姑父姑母说?” 他来时便言过要住下一年半载,如今匆匆归家,长辈都要猜疑他是否过得不好受了委屈,哪怕有谢翊这个幌子,也不是这般任性的做法。 到时可要伤南阳侯夫妇的心。 谢翊也是情急乱语, 知晓行不通,叹气道:“那你最近少出门, 我再去打听打听。” 谢二一走,宿幼枝便闲了下来。 南阳侯府的主子不多,都很忙碌,宿幼枝出不得门,只好去书房翻找书册。 在盛延辞面前他只敢看些粗浅的画本,在这里却没顾忌,找出孤本阅览。 瞧见上面活灵活现的配图,宿幼枝思绪飞走,忍不住想起从寒骨关带回的那摞画本,他都未曾看完…… “表少爷。” 知砚被谢翊留下跟他,这会儿从门外禀道:“二房的晓笙少爷递了拜帖来。” 宿幼枝听得疑惑:“那便教他等谢翊回来。” 知砚忙道:“不是找我家公子,是给表少爷您哒。” “找我?”宿幼枝诧异。 找他做什么? 对谢家的那位二房少爷,宿幼枝最多的印象是喜爱到处结缘,听说迎回家的妾都快养不起,闹得谢二叔头秃,不得不经常厚着脸皮来南阳侯府求接济。 似乎读书还成。 但宿幼枝与其不熟稔,刚经波折,谁也不想见,便教知砚回了,只道他不在府。 知砚去了,亲自给晓笙少爷传话。 等在外面的谢晓笙穿着学子服,一派书生姿态,闻听后,难掩失望,道:“那我改日再来。” 知砚晓他如今刻苦读书,书院假稀,客气道:“知砚会转告公子的。” 谢晓笙往家去,街上行过一队军卫,他忙避让,好奇看去。 书童道:“少爷,好像是官家的人。” 谢晓笙近来不太闻窗外事,奇道:“出什么事了?” 书童左右看看,才小声道:“还不是因为临王府的美人,圣上大怒,彻查刺客,闹得整个皇城都不消停。” 谢晓笙感叹:“美人枯骨啊……” 想到家中后院的美人,他突然有些头皮发麻,道:“先生言我多有进步,不好懈怠,你派人与父母亲问好,我们这便回书院。” 街上路过行人瞧见军卫也会言语几句,眼神心照不宣。 有说好,便有言不好的,觉圣上太过纵容临王,为个美人如此兴师动众可是不妥。 宿幼枝隔着墙根听过,抿着唇不语。 知砚听得气愤:“那些刺客可是袭击临王的,他们怎么不说,都是乌蒙遮眼之辈,还爱乱指点。” 能袭击皇家的刺客,今天动得小王爷,那明日便可能是他人,如何能忍。 临王府美人不过是其中本不起眼的意外,反倒成了罪魁祸首。 知砚不爱听,跟宿幼枝道:“表少爷莫听他们胡言乱语,阿又姑娘无辜。” 宿幼枝原有些闷闷,瞧知砚气得脸颊泛红,忍不住失笑,书册轻敲过他发顶,道:“那当然是听我们知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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