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仆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跑了。 宿幼枝心道他们也是肥胆,瞧见火器都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他想看看那柳郎君想怎么,一个别处来的探子假身份,总不可能真是为韩继着想。 正在瞧,肩膀被人握住。 宿幼枝回头,盛延辞小声提醒他:“要被发现了。” 院中宽敞,空屋子蛮多,他们躲在闲置的室内,来往无人,顺着窗缝就能将外面的情形瞧个清楚。 想是那柳郎君有几分敏锐,宿幼枝往后挪了挪,与盛延辞挨到一起。 小王爷怕他着凉,带了披风来,裹在他身上。 宿幼枝看着窗外,盛延辞看着他。 迷蒙光线从缝隙斜入,映照得阿又纤长的眼睫又轻又软,让他想要伸手去碰一碰,又怕惊扰到什么。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你脏成花猫,韩继也不会放你走。” 柳郎君朝着少年伸出手,突然又温柔了面容:“危险的东西可不好放在身边。” 少年警惕,将那手臂长的火器紧紧抱在怀里:“你别想骗我,不过都是那姓韩的走狗!” “知道这里是哪吗。”柳郎君未生气,慢悠悠道:“大启是不许百姓私藏火器的,你想要被拉去砍头么。” “不用吓我。”少年满身防备:“抓去蹲牢也好过被姓韩的锁在这里。” 边说边往外探:“寒骨关的官府这么没用,还不来。” 啊,他还真要去坐牢呀。 若是平时被人发现那是跑不掉,可他选的地方不好,雨天人稀,路上没什么行人,也就靠得近的他们容易发现,远处听了也当落雷,哪会放在心上。 不过宿幼枝也觉出点猫腻,跟盛延辞低声道:“那少年好像不愿跟着韩继,怎还是强来的买卖?” 这太可恶了! 如此行为就是告到官府也要定罪的,怎韩继还那般逍遥。 若不是想看那渣滓翻个大的,宿幼枝都要去知府大堂走一走。 “别气。” 盛延辞握住他的手:“没他几日好过。” 视线一瞥,杨一上前道:“这异域少年父不详,母亲是关中舞女,他跟着做些零活,上月于云河游船上被韩继相中,强行束在这里。” 宿幼枝听得火起,也跟着看来。 杨一被他盯得一顿,接着道:“他母亲人微言轻,奔走段时日,未得到说法,先被韩继教人送出关外,踪迹还要寻。” “什么?!” 宿幼枝大惊,顾不得失态,去拽盛延辞衣袖:“殿下,这可是大事呀!” 少年的母亲也不知被带走多久,离了寒骨关,孤身体弱,那落在哪片寂寥的土地都是要命的。 宿幼枝可不对韩继抱有希望,这些家伙怕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阿又莫急。”盛延辞安抚他:“我已着人去寻,不会教她有碍的。” 顺着阿又背脊,见他气愤的模样稍缓,盛延辞才贴近他耳侧,继续哄:“不止韩继,那些阿又瞧不惯的坏蛋,我们都送他们去见官好不好?” 好是好。 但能不能正经一点! 宿幼枝侧开身去看窗外。 柳郎君老神在在,异域少年就有些凄惨了,在废墟中站了半晌,不仅身上湿透,那火器也被浇得哑了火,没了威胁。 王府侍卫有调查过韩宅众郎君,那火器被封在乐器中带进来,他们才未发现,来路不好说。 “那少年与人起了冲突,对方似乎有提到韩继要见他,他情急之下便炸了房屋想引得官府注意。” 结果选得时间不好,没能达到目的。 而且要炸毁一栋房屋的火力可不是那小小火器能做到的,他手中想必还有旁的东西。 他母亲只是个贫苦度日的舞女,能得到这些东西才是奇怪。 柳郎君明显起疑,故意支走旁人想要试探。 只是少年咬紧牙,什么都不肯说。 宿幼枝视线落到倒塌的碎木中,不是那般气派的屋子,甚至比不得他们所藏这间,瞧着更像是……柴房? “是柴房。” 杨一给出猜测:“想是旁的屋子不好炸。” ……行。 这话也没错。 少年被柳郎君生拉硬拽着拖走。 盛延辞看过那火器,不急着收掉:“派人守着。” 杨一领命。 不是多大的危机,小王爷看向阿又:“现在回?” 宿幼枝正要点头,突然看到远处一个人影出现在院门,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 盛延辞也噤了声。 来人一身锦缎,想也是韩宅的郎君,未带仆从,只身一人鬼鬼祟祟地来,不知带着什么心思,在废墟上搜罗一圈,又往旁的住所去。 宿幼枝挑眉,转头去看杨一,原是想听听杨侍卫知晓多少,却见他表情有些奇怪。 他疑道:“怎么?” “没、没。” 杨一仰首望天。 一看就是认得的! 宿幼枝又去瞧盛延辞,小王爷倒是面不改色,但似乎对外面的人没得兴趣,低头捏他的手指玩。 将手抽回来,宿幼枝虚起眼,问:“那是谁?” 盛延辞看他一眼,又垂下眼,漠不关心道:“韩继的外室吧,我也不是都见过……杨一?” 杨侍卫一本正经点头:“主子所言极是,那是韩继养了多年的外室,某商户之子,自荐入幕。” 你情我愿的戏码。 他们是没闲心掺和的。 可他怎么觉得不对劲? 宿幼枝狐疑打量外面的郎君,匆匆走过一圈,似乎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对方扫兴地要离开,却在走前突然转头看向一方,眼神痴痴。 那一面刚好是小王爷的宅院方向。 宿幼枝脑中突然灵光闪现,不知怎么想到了那藏秽物放孔明灯的郎君。 不是那么巧吧! 宿幼枝打个激灵,盛延辞立马担忧道:“可是冷到了?” 过来小心拢住他肩膀。 炙烫的体温贴近,宿幼枝撩起眼皮,漫不经心道:“怎么他最近没再给殿下递贴么?” 盛延辞手一哆嗦,抬头惊慌看他。
第48章 哈, 果然是那个惦记小王爷的郎君。 他惦记就算了。 千不该万不该弄那些污浊的东西! 原本模样还不错的郎君顿时面目可憎起来。 宿幼枝想他偷偷摸摸跑这干嘛。 异域少年入住了没得一月,携带的东西恐也不多,屋内顶多是有些韩宅管家安排的摆件……可他搜罗一圈又什么都没拿。 等等。 他关心这种事做什么。 只要不是柳郎君那般别处来的探子或者被迫锁进宅院的可怜人, 旁的跟他们都无关。 宿幼枝也不去看了, 刚收回视线, 肩膀突然被掰过。 盛延辞看着他, 急切地解释道:“阿又不要乱想, 我没见过他, 也没收过他的帖子!” 杨一在旁边小声接道:“是的, 帖子都被我们丢掉了,主子看都没看,那郎君更是入不得府中大门。” 盛延辞瞧阿又脸色, 目露忐忑:“我没有要瞒着阿又,只怕阿又厌恶他,说了要觉晦气的。” 宿幼枝原也没有要怪小王爷的意思,被人惦记也责不到他头上。 但瞧着盛延辞那副不安的模样, 忍不住心痒, 当即撇开脸, 拉长嗓音:“哦?是么。” 盛延辞果然更慌了,歪头去看他,表情都可怜下来:“真得不能再真,我何曾骗过阿又,阿又若不信,可教我如何讲。” 宿幼枝想板着脸,没成功, 只能继续转身,不给盛延辞瞧他表情:“那殿下与我说, 他叫什么?” 盛延辞垮下表情:“……我不晓得。” 他去看杨一,杨侍卫小心窥探阿又姑娘神色,准备给他们主子做个弊,方要开口便听到冷漠至极的话。 “莫要问杨侍卫。” 杨一闭了嘴,给他们殿下递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背过身去不敢看。 盛延辞一时懊恼,早知阿又要问,当时杨一禀报的时候他就不那般忽视了。 这会儿哪能知道那郎君什么名字。 他瞪向已经瞧不见人的院门,心中埋怨,那日他怎就忍不得去练武场耍枪,早知隔壁有眼睛,他就该闭门不出。 “阿又……” 盛延辞将额头抵在阿又后颈,软下嗓子:“莫为难我了好不好?” 宿幼枝:“原殿下是觉阿又在为难您。” 天爷呀。 他可真是个无理取闹的天才。 这小王爷还不被他烦死? 结果宿幼枝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盛延辞回应,心不由提起,猜想难不成是对方发火的前兆,那如果小王爷震怒的话……他要不要躲? 宿幼枝决定再加一把火。 忍住牙酸,软兮兮道:“好啊,殿下都不要理会阿又了。” 说完一扭身便要走,可眼角余光瞧见盛延辞模样,吓得心里一哆嗦,险些没维持住表情,当即愣在那。 小王爷哪里还有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如同犯了错的孩童,却是不知错在哪的不知所措,胆怯等待一个让他未知恐惧的判定。 “阿又,我……” 盛延辞想说什么,又紧张地绷着喉咙,鼓足勇气去勾阿又袖角:“……阿又告诉我要怎么做可以吗,我想要阿又高兴的,但总是做的很糟糕。” 宿幼枝想开口,嗓子却被堵住。 突然有些难言。 他该怎么告诉盛延辞,无论他怎么做,阿又姑娘也不会高兴。 原就没什么阿又姑娘。 但既然他问了…… 宿幼枝道:“殿下说话可算数?” “自是。”阿又松口,盛延辞忍不住开心:“阿又的话我都会听。” 宿幼枝开始一条条点:“那以后殿下去到哪都要带着阿又,天南海北、朝堂上下,便是……” 他咬着牙,才能将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说出口:“……便是平常练武休憩,每昔每日,每时每刻,都不可以离开阿又。” 他想了想,觉得差不多够了,才有些难堪地去捏小王爷衣袖:“无论殿下快乐还是难过,都要阿又陪着你好不好?” 救命…… 听谢二说时便觉离谱。 如今当着小王爷的面道出,他这辈子怕是都没如此丢人过。 他都这么努力的纠缠不放了,盛延辞能不能麻利点。 就现在! 马上丢下他甩袖离去。 皆大欢喜。 宿幼枝羞-耻得脸热,都没能抬头去瞧小王爷反应。 盛延辞……已呆在那。 他愣愣看着阿又羞涩模样,听他鼓足勇气与他道衷肠。 该是怎样心情,才能教位姑娘将那些大胆的话缓缓道出。 让他的所有不安与忐忑都尽数退去,胸膛被滚烫的热流填满,满涨着无处安放地惊喜与欢欣。
103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