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他过去好了,只悄悄看一眼,若小王爷歇下他也不打扰,再回来便是。 如此想,他取过花伞便要寻去,雪巧惊慌唤:“姑娘。” 宿幼枝与她道:“你们不便跟,我自去就是。” “不可。”雪巧哪敢让他自己雨天乱走。 宿幼枝无言。 他不愿麻烦旁人,但他想待在盛延辞身边似乎就不得不牵扯到许多人。 伸手拦住要跟来的雪巧,宿幼枝道:“周二。” 躲身廊柱后的周侍卫出来,低头拱手道:“姑娘。” 宿幼枝道:“有周侍卫随侍便可,尔等莫要来打扰。” 周二在,大可放心。 雪巧瞧了瞧他们,勉强妥协:“那姑娘要小心地滑。” 宿幼枝不知盛延辞宿去了哪里,也要周二指路。 他占了原本小王爷的院子,旁侧空置,平时没的人。 雨滴落在伞面上若琉璃珠碎,宿幼枝绕过脚下时有聚拢的水洼,穿过月光门,探头去瞧。 院中黑寂,不见玲珑灯亮,不像住着人。 更与小王爷惯来的气派不符。 但宿幼枝还是进入廊下,怕盛延辞警觉,听到伞面击珠要惊醒,将花伞倚在墙面,按照周二所指,轻下步子过去。 小王爷就寝时不喜旁侧有人,但门外也总要有侍卫防备。 他们藏在各处昏暗的角落,瞧见是阿又姑娘和周侍卫便未出声。 夜黑雨疾,要安寝的时辰,宿幼枝忍不住想他这副偷偷摸摸的样子是要干什么。 饶是为了逃出临王府,也有些丢人。 算了算了,他早便没了里面。 宿幼枝给自己壮胆,来到寝室门前认真听里面的动静。 却什么都听不到。 他不免狐疑。 也不是没挨近过,他知小王爷入眠后乖巧,但也不会静谧得毫无声息叭。 宿幼枝正要去窗边瞧瞧,忽听屋子里传来低沉喝声:“谁!” 没来得及躲,刚背过身,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熟悉的气息逼近,他不由顿住。 “……阿又?” 盛延辞声音很轻。 恍若如梦地看他。 宿幼枝转过身,瞧见小王爷身上里衣,干笑道:“阿又可是……扰了殿下清梦?” 盛延辞未能言语。 宿幼枝禁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动作还是重了些,可他平日里于褥上辗转也没能吵醒人,怎今儿觉这般浅。 不过看来小王爷确实没去忙别的,有在好好就寝。 那他今晚也不要非缠着人了吧,回去好了…… “那阿又先……” 宿幼枝往后退,盛延辞却像是才惊醒过来,一步跨来抱住他,抱得很紧。 哪来的清梦呢。 没有阿又在身边,他焦炙得若火中煎熬,辗转反侧,只能裹着阿又用过的薄毯缓解相思。 天爷呀。 他做梦也不敢想阿又还会在他离开后来寻,就这么于转侧不安时出现在他眼前。 他的阿又。 怎能这般美好。 他那点给予阿又空间的想法被粉碎得丁点不剩,只想与他就此到白头,时时不分离。 “阿又……” 怀中温软,盛延辞满足喟叹,呼吸着阿又发间清爽,将人抱得更牢。 宿幼枝挣了下没挣开,觉得小王爷此时的样子怪怪的,下意识摸他额头,有些烫,但不过分,应当不是伤了寒。 “阿又……” 盛延辞声音里含着几分脆弱:“我……可能是病了。” “?” 宿幼枝问:“殿下哪里不舒服?” 看不到你就哪里都不舒服,见到了也念得心痛。 盛延辞不愿阿又离开,低低哀声道:“阿又陪陪我,好不好?” 宿幼枝去看周二,周二背对这边,不瞅他们。 他没得人分析,想着先稳住小王爷,悬在身侧的手犹犹豫豫地落在盛延辞背上,带着他往屋内去:“那……殿下先进去,免得着寒?” 盛延辞轻易被他卷进昏暗的寝室,宿幼枝看不到他表情,只好先扶着人到床边。 不晓得小王爷是不是他吵醒的,不若看到人入眠再走。 盛延辞此时出奇的乖。 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宿幼枝按他在床上躺下,也只顿了顿后躺好,漆黑眸子于暗中透着几分盈亮,随着阿又转动。 “殿下睡吧,阿又在这里看着你。” 宿幼枝坐在踏脚上,伸手去盖盛延辞眼睛。 纤长睫毛落在掌心有些痒,等他阖眼后,宿幼枝收回手。 但没过多会儿,盛延辞又睁眼看过来。 宿幼枝再伸手过去,被小王爷捉住,指尖缓缓穿入他指间,牢牢扣住。 宿幼枝皱眉:“殿下,你要就寝了。” “嗯。”盛延辞将宿幼枝被握住的那只手放到软枕上,贴紧面颊。 宿幼枝欲言又止。 见小王爷阖上了那仿佛有力度的视线,便没再出声。 但……他为什么要来遭这份罪? 一只手被盛延辞抓着,宿幼枝连大动作都做不得,不过这会儿还真有些困了。 他趴在盛延辞身侧,不知不觉清浅了呼吸。 安睡的盛延辞却在此时撩开眼睑,俯身过来,贴近了,细细看他的眉眼,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阿又…… 他无声念。 眸光缱绻,缠在阿又身上,化成了甜人的蜜糖。 盛延辞手上轻柔,将阿又抱到床上,见他蹙眉,指尖便落上去软软柔开。 阿又…… 不要难过。 不要因我难过。 眉间清愁不见,宿幼枝舒展面容,陷入沉眠。 屋外雨声密密,房内暖意绒绒。 只是看着阿又,盛延辞便心满意足。 他告诉自己。 这样就好。 不可以太贪心。 盛延辞修长手指悬在阿又额尖,未完全贴近地描摹他起伏的面容,一点点、一寸寸,牢牢印刻到心里。 将他的模样融入骨血。 让无处安放的想念在那颗心上绵密扎根,攀长成名为喜爱的巨大藤蔓。 到时,哪怕痛着,他也快乐。 盛延辞嘴角含笑,一晚的沉闷消散,将年少张扬的眉眼贴过去,挨着阿又额头,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皇兄曾说喜爱一个人的愉悦言语不可述,他当时鄙夷,如今只道求饶。
第46章 雨中温眠, 悠然好梦。 宿幼枝醒来时外面的雨还未歇,他倏忽坐起,于屋内找寻盛延辞的身影。 “姑娘可要起?” 雪巧领了人来伺候, 见他表情, 道:“殿下也才起身不久, 现在廊前瞧雨呢。” 想来这天也不好再往外跑。 宿幼枝擦过脸, 自己描了眉, 便要出去找人。 雪巧忙帮他束住头发, 小跑地跟在后面。 推开门, 青松挺拔的背影落入视线,雨幕作衬,灵泛了一幅骄骄少年郎的笔墨。 宿幼枝动作慢下来, 盛延辞回头见他便笑开,伸手道:“阿又。” 没牵他的手,宿幼枝来到小王爷身侧,看廊外地面已积了一层水线。 “得有些时候才会天晴, 怎不多憩一会儿?” 盛延辞接过雪巧臂弯的披风给阿又罩在肩上:“天寒, 还是当心些。” 再躺着要长毛了。 宿幼枝瞧了瞧小王爷单薄的衣衫, 心说到底谁该当心。 而且昨晚盛延辞那架势……怎么今天全好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身边人,活泼有朝气,瞧不出丝毫病恹恹的样子。 如今时辰已然不早,膳食被搬来了小院,他们坐在宽敞的前厅,听雨声梭梭。 许是被积水挡了路,喻呈凛没有来, 只他们两人,倒也有几分悠闲的味道。 宿幼枝想起那未开启的小匣子, 也不知里面装了何种东西,瞧空间不大,很可能是信件相关。 明天便是娴雅三州拍卖的日子,以及商主们突如其来宣扬的集会。 也没见盛延辞联系薛氏兄妹,游戏怎么玩还不知道,宿幼枝已经打定主意要跟过去。 那今天就不能让小王爷偷偷溜掉。 用过膳,宿幼枝亦步亦趋地随着盛延辞,瞧他进了书房,犹豫了下,试探着迈出一只脚,边动边去瞄小王爷神情。 见他无动于衷,才整个人站进去。 盛延辞这时回头。 宿幼枝僵住,却听他道:“阿又快来。” 将阿又唤到身边,盛延辞给他搬来一叠有些陈旧的书册。 “?” 这是做什么。 小王爷该不会见他写不好字,要拉着他学习。 宿幼枝怀疑地看向盛延辞,小王爷示意那些书册:“给阿又闲来解闷。” 解闷用的? 宿幼枝一眼没看出所以然,干脆抽出一本翻看,正瞧见里面活灵活现的动作图画。 是画本子! 哇哦。 宿幼枝来了兴趣,挨个瞧过。 天爷呀,这不是清山郎君的《江湖十艺》,绝版终话,他当年可是到处寻了好久都没找到! 还有这个,盛延辞怎样连这么偏门的小本都有,哇哇哇好想看,不愧是小王爷,什么都能弄到手。 宿幼枝眼中放光。 他家中管教虽不严苛,但有位太过优秀的兄长,平日里也会注意言行,哪里好肆无忌惮地翻看画本。 宿幼枝翻得高兴,盛延辞在旁边瞧他快乐的模样,也不由跟着笑。 “阿又慢慢看,看完再教人去拿。” “嗯嗯。” 宿幼枝忙得头都没抬。 他都惦记了好些年,今儿非得瞧瞧那假装张少侠兄弟的江湖骗子是个什么下场! 张少侠意气风流、身手了得,偏被这骗子糊弄得晕头转向,几次陷入凶险局面。 他就说那人身份有异,别有目的,谢二还非要与他犟,怒写了半尺厚的信来与他辩驳。 烦不烦! 结果清山郎君始终莫得交代,拖了几年才画出终话,却寥寥几本,还没出售便被抢光,他们愣是没见着。 谢翊偷偷去探听,被谢家阿兄发现,拉去练武场折磨了一个月才放过。 之后他们也不敢提了。 没成想……没成想今日竟被他碰着了! 若是谢二知晓,怕是要羡慕嫉妒坏了。 宿幼枝匆匆翻过,看到张少侠救出被恶匪劫走的知府小姐后,知府大人激动地要宴请好汉,被心系好兄弟的张少侠委婉拒绝。 好呀,那江湖骗子又不知怎地落入困局,等着张少侠去救。 宿幼枝忍不住撇嘴。 明明也算是高手,怎么动不动便被算计,也太……他突然想起自己于连周山的遭遇,逼不得已时直教人恼恨。 好吧,算他错怪这小子了,说不得真有些无法反抗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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